第一章 假面

    西越国,大理寺。

    大雪下了一夜,才渐渐歇下。屋檐下一排人腰间系着佩刀,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大人,这不妥吧?”

    巡捕看着这一排人,心里直发怵。他咽了咽口水,表情有些为难:“这个案子我们大理寺已经接手有一段时间了,您这突然要过去......”

    谢遥站在最前头,只见她神色淡淡,没有说话。反而是她旁边的侍卫大喝一声,斥道:“锦衣卫做事,轮得到你置喙?”

    眼见着侍卫就要拔刀,谢遥侧身拦住他,眉头微颦,“休得无礼。”

    巡捕的脸色有些难看,却没再敢反驳,只盼着自家大人快些赶来。

    其实事情也不复杂。

    这些时日上京城里发生了怪事,频频有人无端死亡,这自然就引起了大理寺的重视。

    如今他们查了已然有一段时间了,锦衣卫却突然发话要接手此案,底下人自是不满,可碍于锦衣卫的身份,又没人敢拒绝。

    就在这时,一道清澈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如清泉般沁人心扉,“本公子竟不知,什么时候这查案也归锦衣卫管了?”

    谢遥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个少年,着一袭玄色衣裳,头戴发冠,束着高马尾。他的神情很冷漠,只淡淡地看着谢遥,却莫名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他旁边还站着一人,身着官服,想必是大理寺卿,白氏的嫡长子。

    谢遥先是和白寺卿相视一笑,算是打招呼。随后,谢遥的目光才落到了少年的身上,“不知这位是?”

    “大人,”侍卫身体前倾,附耳道,“这位好像是南平侯府的小公子。”

    谢遥闻言挑了挑眉,来头不小啊。

    这侯府公子身份贵重,又与大理寺卿交好。他若想为大理寺出头,她恐怕得周旋一番。

    查案这事本就归大理寺审理,若不是为了那东西,谁愿意管这麻烦事?

    而大理寺卿显然不想和锦衣卫这尊大佛起冲突,他几次拦却没能拦住。只见少年静静地凝视着谢遥,冷然道:“你是谁?”

    “锦衣卫佥事,谢遥。”谢遥也不恼,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浅笑着说,“沈公子,幸会。”

    沈辞眉眼微动,显然是听过谢遥这个名字。

    最近上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说是锦衣卫新提上来的佥事竟是个年轻女子。虽是武功高强,性子却极亲和,至少比其他锦衣卫好说话得多。

    今日之事但凡是换个锦衣卫,怕是早就不耐烦了。

    毕竟得罪锦衣卫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说呢,”沈辞的神情散漫慵懒,接着讥诮道,“原来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所以还烦请公子体谅我这个新官,”谢遥笑了笑,徐徐道,“不过公子不必担心,这件事我自会去向圣上禀明。”

    但圣上愿不愿意管,就不关她的事了。

    沈辞的脸色沉了下来。

    “谢佥事心系百姓,这案子要便要过去了,”两人之间的气氛隐隐有些火药味,白寺卿忙出来打圆场,“案子交给锦衣卫,也能放心些不是?”

    白寺卿的最后一句话,是对沈辞说的。

    他实在是难做,一个是风头正盛的锦衣卫佥事,一个是南平侯府的小公子,谁也开罪不得。

    沈辞冷哼一声,却是没再说话。

    这是懒得继续管的意思了。

    “这是自然。”谢遥笑着回答。

    话音刚落,谢遥旁边的侍卫就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一排人点头示意,接着鱼贯而入,往外搬运着盖着白布的尸体。

    谢遥又简单客套了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

    白寺卿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呐,总算走了,”白寺卿轻拍胸口,像是还没缓过来,“你刚才怎么回事?我都还没说话,你就先和那谢遥对上了?”

    沈辞垂下眼帘,眸光意味不明。

    “.....我不知道。”

    “啊?”白寺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知道你还和人家对上?你知道锦衣卫是什么人吗?”

    沈辞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只是觉得远远看去,那个谢遥的身影像极了令他魂牵梦绕的人。

    就好像,她回来了一样。

    “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我正愁这案子没什么进展呢,”白寺卿耸了耸肩,接着说,“大概是人死得委实怪异,城中已经传出了不少流言。”

    沈辞转头看向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信王听说过吗?就是六年前死于兖州叛乱的那个。”

    “有人说当年信王死得不甘心,特地来索命来了,现在就是信王冤魂在作怪。”

    “你说,这也太荒谬了吧?但是奈不住百姓这么想啊,现在这个案子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沾谁倒霉。”

    沈辞神情凝重,皱眉道:“信王?”

    那岂不是......

    “对啊,就是那个异姓亲王。”白寺卿说着,随口说出一句,“怎么,你要查啊?”

    这本来是他随口一说,没成想沈辞却不咸不淡地回答,“你猜对了。”

    “你说什么?!”

    这下可把白寺卿吓得脸都白了,当即就扬高了声音。

    这小公子好端端地凑什么热闹?万一南平侯以为是他撺掇的沈辞,那他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白寺卿刚要劝,沈辞却懒得再说些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回府了。”

    “沈辞!你别走啊!”

    “那个案子你真的碰不得!”

    “喂,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啊?”

    “......”

    沈辞没有回头,他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白寺卿的视线里。

    谢遥离开大理寺后,先是去了一趟楚家,才回了谢府。

    绿梅爬上枝头,新雪扑簌。

    长廊内,侍女的谈论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我们的新主子,就那个谢佥事,你听说过吗?”

    “现在上京谁不知道谢佥事?一个女子竟也能当上锦衣卫,风头大着呢!”

    “要说她冷血无情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性子温和的,你说圣上怎么想的?”

    “这哪是圣上决断的呀!”侍女煞有其事道,“我听宫里的嬷嬷说,这谢佥事可是楚家的养女,楚家要想往圣上面前塞人,那还不容易?”

    如今朝廷动荡,人心惶惶。楚家代代首辅,自是权势滔天。放眼整个朝廷,也就只有南平侯府和江家能与之抗衡了。

    “大人也是尔等能妄议的?”

    侍女正要答话,前方却猝然传来一道呵斥声。两人抬眼一看,那人竟是谢佥事身边最得脸的侍卫,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谢遥倚靠在柱子上,神色平静,刚才的话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她们竟一直没发现!

    侍卫的手已经握上了腰间的刀柄,神色冷厉。他正准备解决二人,却听谢遥忽道:“无妨,别吓到她们。”

    “大人!”侍卫心有不甘,急忙喊了一句,“她们如此以下犯上,该杀。”

    侍卫虽然年纪不大,却素来稳重。但是一碰到谢遥的事情难免就有些不理智。

    “说了便说了,”谢遥站直身子,走到两个侍女的面前,声音轻轻柔柔的,“别在意,你们先下去吧。”

    “....多,多谢大人。”

    两个侍女被吓得腿软,匆忙向谢遥行了个礼,便互相搀扶着退下了。

    “谢衔,”谢遥顿在原地,垂眸道,“你也下去。”

    谢遥望着她们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了方才在楚府的情景——

    屋内香炉升起袅袅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檀香。楚老爷子立于书案前,慢悠悠地执笔练字。

    “听说,你去了趟大理寺?”老人的声音很沙哑,却自带威严,“遥儿,本官能把你捧到高位,自然也有能力收回。做人啊,可不能忘了本。”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不明白吧?”

    “父亲误会,遥儿并无二心,”谢遥微微低下头,慢条斯理地说着话,“遥儿此举,只是为了金羽令。”

    话音刚落,楚老爷子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搁下了笔,抬眼看向谢遥,语气里还带着些微不可察的兴奋,“你是说,当年信王留下来的金羽令?”

    金羽令可是个好东西啊......多少权贵甚至皇族都趋之若鹜。

    “线人来报,这个案子的幕后之人有金羽令的下落,”谢遥的目光很淡,徐徐道,“消息虽未必属实,但为防万一,遥儿这才打算接手此案。”

    闻言,楚老爷子不再掩饰眼里的兴奋,还不停地呢喃道:“好啊…好啊……”

    “好遥儿,你且记住,这事情万不可告诉你兄长,”楚老爷子回过神来,笑盈盈地走上前,方才的阴霾一消而散,“只要有了金羽令,这楚家,便也轮不到你兄长当家了。”

    “自你兄长掌家后,我这日子是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了。”

    “遥儿谨记父亲教诲。”

    谢遥唇角勾出一丝很淡的轻笑,像是嘲讽,又像是别的什么。

    金羽令,只会是她的。

    谢遥的思绪渐渐回笼,她眸色深沉,转身就要离开,独自一人走在长廊里。

    绿梅树下,飞雪纷扬。

    可比严冬更冷的地方,是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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