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楚轩脱口而出的字眼，让全场的人稍作安静。
    除了安康和大伯娘外，在王金花和外婆他们的记忆中，他们依稀记得楚轩以前在酒桌上叫过刘小丽一声“妈”。
    但那次是他们起哄的酒后戏言，楚轩也明显只是为了讨得丈母娘的一份欢心，一声“妈”作不得数，从楚轩一直以来都叫刘小丽“阿姨”便知，楚轩心里对于改口一事还没迈过心里那道坎。
    可现在呢，扯证的当天，订婚宴的当夜，虽不知刘小丽给楚轩的信写了什么，但看楚轩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埋在刘小丽这位丈母娘的肩上，家人们深知楚轩是被感动了，这一声“妈”更是真心实意，毫无半点奉承，叫得很是踏实。
    苏畅、任权和家人们的脸上浮现会心的笑容，他们心下皆知，楚轩从今天开始对刘小丽正式改口了。
    “改口了，喝酒！”
    王金花给母婿俩带节奏，一边拍手一边说，每拍一下手就说一句。
    紧接着，苏畅、周文琼、外婆兴致勃勃的加入了王金花的节奏。
    “改口了，喝酒！”
    “改口了，喝酒！”
    “改口了，喝酒！”
    “……”
    听到众人的起哄，刘小丽双手搭肩扶起楚轩，抬手帮楚轩擦拭下脸上的泪：“都当丈夫的人了，哭什么。”
    说是这么说，但她这位丈母娘看楚轩的眼神里头尽是欢喜和慈爱。
    楚轩接过刘艺妃递来的纸巾，背过身慌忙擦拭着脸。
    楚轩的不好意思，换来家人们的温馨目光，王金花说道：“多少年了，除了演戏外，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没看小轩哭过，他刚叫你一声妈，既真诚又动容，我挺感动的。”
    刘小丽连连点头，也从女儿手里拿过一张纸巾擦眼角溢出的泪。
    如果楚轩是正常状态改口，她肯定不会哭，但刚看楚轩那动容的样子，那一声‘妈’喊出来，她是真听出了楚轩对她的爱、尊重和感激。
    在她心中，楚轩外表坚强内心柔暖，但纵使内心柔暖，楚轩也不会轻易暴露出来。
    正如王金花说的，这么多年以来，从没看楚轩哭过、脆弱过。
    所以，楚轩忽然爆发于她母婿间的柔暖一面，她瞬间就被感动了。
    原本写封信是去感动女婿的，没想到这个女婿感动得有点上头，反而把她这个丈母娘也给感动哭了。
    刘小丽既高兴于楚轩的改口，又因这个小插曲感到有趣，把纸巾揉作一团放桌上，拿起酒杯冲楚轩道：“来，好女婿，妈敬你。”
    楚轩把纸巾丢垃圾桶，往回走几步至桌前，端起酒杯碰了碰：“妈，我敬你。”
    又是一声“妈”，叫得是愈发熟练，看母婿俩喝着这杯“改口酒”，家人们心里也是暖洋洋的，都为此感到高兴。
    不过，还有个“爸”在场，光叫一个“妈”怎么看也不对礼数。
    王金花瞅了眼安康，看安康就充当位看客在陪着笑，但笑容里含着一丝期待。
    王金花心里有了定数，假装咳嗽一声提醒楚轩：“咳，小轩。”
    楚轩看了过来，只见花姐的眼神一个劲往安康的方向瞟。
    这副掩耳盗铃的模样，家人们全都乐呵呵的看在眼里，就看楚轩如何应对。
    安康也捕捉到了王金花的眼神，一边吃菜一边看了眼楚轩，坐等楚轩接下来的举措。
    刘小丽自顾自的夹菜吃，对于楚轩改口叫她“妈”她很欣慰，现在看楚轩好像要改口叫安康“爸”她多少有些膈应。
    刘艺妃则很愿意看到楚轩两边都改口，这更会促进他们一家子大和谐的融洽关系。
    楚轩叫刘小丽“妈”喊得出口，那是因为有多年胜似一家的感情基础，但叫安康“爸”这就多少有些有口难开的尴尬情绪。
    但和人家女儿婚事已定，既然已经改口喊“妈”了，于理于情都该喊“爸”。
    楚轩稍作酝酿一番，端起酒杯起身道：“爸，我敬你。”
    从王金花眼神示意，到楚轩敬酒喊“爸”，中间隔了七八秒钟。
    虽然七八秒不多，但相比脱口而出的一声“妈”，安康还是起了点疙瘩，这男人的自尊心一来，该死的胜负欲也来了。
    他于是端起酒杯说道：“虽然我们不常见面，但你已有了我女婿之实，和茜茜好好过日子的同时，以后生活上事业上如有需要助力的，来随时和我联系，男人还是要跟男人多沟通才行，这才有思维上的共性。”
    “呵！”刘小丽伸手夹菜，抬眉瞄了眼安康：“怎么，女婿叫你一声爸没叫我一声妈亲，这也吃醋？看不下去？挑拨离间？你什么人喽！”
    安康的话听起来正常，但细细思量一番就不对劲，什么叫男人要和男人多沟通才行？
    这番对楚轩循循善诱的话，仿佛就是在告诉楚轩要少和刘小丽沟通，要和他多沟通。
    楚轩一开始还不知其深意，听到老妈莫名其妙怼了一句，这才反应过来老爸话中有话。
    刘艺妃也明白了，和楚轩相视了一眼，都觉老爸醋意是真大，自尊心也是真强，就改口的问题也要跟老妈争锋相对，这也是没谁了。
    还有，老妈也是真不给老爸面子，直接就把老爸绵里藏的针一下就给挑了出来，看老爸那尴尬的样，真的是欲哭无泪。
    两口子感到有趣极了，跟家人们一起忍着笑。
    “来来来，喝酒，和茜茜好好的。”安康赶紧结束这杯酒，免得持续尴尬。
    他没想到自己话中深意竟然被刘小丽给听懂了，这死娘们什么时候思维这么通透了？他是看不透这位前妻了。
    看楚轩放下酒杯，“爸妈”改口一事已毕，外婆带头鼓起了掌：“好，咱家正式多了位家庭成员。”
    紧随外婆的话，大伯娘笑呵呵地道：“我安家正式多了个女婿，小轩记得我的话哈，家里头始终有你一双碗筷，随时回来随时有吃有住的。”
    “好。”楚轩欣然应道，心生暖意。
    改口的事过去，王金花又把思绪转回到信上：“小轩，信呢，给我看看。”
    “我给我女婿的信，你看什么！”刘小丽没好气道，拍打下王金花伸过来的手，实则是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看刘小丽这副模样，王金花莘莘收手，不再纠缠。
    “但妈妈，你不公平。”刘艺妃蹙眉，不服气道：“信里关于我的都是缺点，关于楚轩的都是优点，你没有客观的看待我们俩，这让我觉得你对你女婿的爱已经胜过你女儿了，你女儿此时此刻有点伤心。”
    家人们忍俊不禁，虽不知信中内容，但通过茜茜的话大概猜到了点内容方向。
    “这下好了，女儿吃女婿的醋了，亲家母你怎么搞？”王金花打趣。
    亲家母……刘小丽第一次收获这样的称呼，让她感到些乐趣：“这是我写给小轩的，当然要站在他的角度上来写，哪天有空我也给你写一个？”
    刘艺妃还没回话，楚轩却是数落起了老妈：“好家伙，敢情是这样？站在我的角度就写我的好她的坏，站在她的角度就写我的坏她的好？这不是双标吗？我刚才的眼泪白流了，一颗感动的心正在瓦解。”
    “哈哈哈……”家人们哄堂大笑。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不仅得罪了女儿，女婿也不舒服了，人家还刚改口叫妈，你这丈母娘是有点得意忘形了。”王金花乐开了怀。
    刘小丽哭笑不得，扶着额无奈摇头，拿起酒杯面向两口子，宠溺道：“妈错了妈错了，来，我的两个珍宝，妈敬你们，幸福美满，开开心心。”
    楚轩和刘艺妃收起了玩心，两口子拿起酒杯回敬老妈。
    “妈，我们敬你。”
    “妈妈，你也要开开心心的，我们一起幸福美满哦。”
    在家人们暖心的目光下，一家三口同饮一杯酒。
    楚轩这下懂事了，放下酒杯后立马又倒满，和刘艺妃一起敬老爸。
    “爸，我们敬你，祝你步步高升。”
    “爸爸，天天开心哟。”
    安康心里直感有趣，楚轩前头改口敬酒迟疑了下，看到了他的些许不舒服，现在知道敬了妈立马就敬爸，不让他再不爽，这小子还是挺不错的，就这份细心待人待事的态度，在照顾茜茜这方面值得让他放点心。
    “你们应该再来一杯，爸妈同时敬。”董智华提出建议。
    “对！”王金花重重点头。
    家人们也很是认同，不能因为父母离婚了，就搞得女儿女婿单方面敬酒，这让订婚宴的场面看起来就总有种缺陷的感觉。
    “爸，妈，我们敬你们。”
    “爸爸，妈妈，我们敬你们。”
    楚轩和刘艺妃也不含糊，把酒倒满就端杯起身共敬父母。
    纵有离异的隔阂，为了给女儿女婿一个美好祝愿，刘小丽和安康难得默契配合一次，各倒了杯酒站起身来与女儿女婿同饮。
    “爸爸妈妈，你们女儿今天有了归属，我相信楚轩会是很好的丈夫，我也相信我们一定会幸幸福福的，所以请你们放心，也希望你们能为我们感到高兴，也希望你们自己一辈子也开开心心的。”刘艺妃道。
    “爸，妈，请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楚轩道。
    “不管未来如何，只望你们健康、快乐就好。”刘小丽道。
    “好好的啊。”安康道。
    家人们看这一家子的共同祝愿，各自纷纷投来一道祝福的目光，这订婚宴的“家”的幸福氛围总算是圆满了。
    两口子扯证当前，包括父母在内的一家四口才是核心，改口和敬酒也算是一个仪式。
    仪式过后，饭局彻底打开局面，其余家人和朋友活跃起来，一杯酒带上一个祝福往两口子这滚滚而来。
    楚轩和刘艺妃是亢奋的，可随着杯杯酒下肚，在酒精的作用下，被亢奋遮掩的疲惫感渐渐释放出来，让一夜通宵至此未眠的两口子终是开始有了困倦。
    刘小丽更不用说，体质本就不比年轻人，同样一夜未眠的她喝着喝着已是单手撑着脑袋，眼睛半争半闭的已成醉态，可即便是醉，内心由衷的高兴她仍感受得很清楚。
    女儿确立了终身大事，另一半是她最放心且是心中半个儿的楚轩，楚轩也改口叫“妈”了，她觉得她今天真的很幸福，甚至一度认为今天的幸福指数是此生中之最。
    “家人们，朋友们，今天到此结束吧？”王金花放话。
    众人把目光看向一家子，楚轩和刘艺妃眼神已经迷离了，刘小丽已经是喝到打盹的状态了，安康拿着手蒙着脸也是半醉半醒的样子。
    “让他们早点休息吧。”外婆难得熬夜至此，看一家子如此模样了，她也觉得饭局就此结束罢。
    “接下来打麻将也好，唱歌也好，我来主持！”王金花大手一挥延续欢庆的气氛，女方家长喝醉了，她作为男方家长继续招待亲朋好友。
    所幸来的亲朋好友也不多，即便自己也喝了不少，但招待这么几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就如此，小姨和苏畅扶着刘小丽上楼休息，陆涛和曾妮开车送安康回酒店，董智华和姨夫继续边吃边聊，王金花和大伯娘、任权他们把客厅改成KTV模式备战夜场。
    “楚轩，茜茜，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们玩，我们自己回，别送别送，就几步路而已。”
    月明星稀，已是凌晨。
    楚轩和刘艺妃谢绝追来的苏畅，互相搀扶着漫步在月色下，往大别墅的方向走。
    “好累呀。”刘艺妃依在楚轩肩头嘟哝。
    “好好去睡一觉。”楚轩搂着她。
    “嗯。”刘艺妃“嗯”了一声。
    两人至此无话，看起来是真累了。
    远离了小别墅的喧闹，大别墅显得十分静谧，只有刘艺妃那一步一台阶的高跟鞋的声音，宣告主人的回家。
    来到了卧室，刘艺妃往衣柜走：“不洗澡了，换套睡衣就睡，我真扛不住了，个小时没睡了，我要成仙了。”
    楚轩笑了下，他也很累，笑起来没一秒便消散。
    刘艺妃在衣柜前换衣服，楚轩则来到了床头柜前。
    楚轩小心翼翼的把信封从裤兜里拿出来，又在床头柜上将信封抚平，然后打开床头柜放了进去，准备好好珍藏。
    这些天以来，诸多家人朋友在婚事上予他祝福，但任何祝福也比不上丈母娘的这封信，这封信写满了他、刘艺妃、丈母娘一家三口的回忆，以及丈母娘的心声和给他们的祝福，是他心目中最珍贵的礼物。
    “老公~”
    楚轩把抽屉推进合上，直起腰来看刘艺妃已是上了床。
    忽如起来一声软糯糯的“老公”，让楚轩有些不适应，但又有十足的心动。
    “老婆，怎么了？”
    听楚轩回了声“老婆”，刘艺妃舒展开一个困顿的笑颜。
    她拍了拍枕头：“分居好几天了，没你温暖的手臂睡不安宁，快来，求抱。”
    在刘艺妃的目光跟随下，楚轩走到衣柜前拿了套睡衣换好，上了床关上床头柜的灯，在黑暗里拢了拢被子就展开了他的臂膀。
    刘艺妃顺势枕在他的臂上，久违的安心感让她舒适的轻“哼”了一声，她伸开双手环绕住楚轩的脖子，额头抵在楚轩的脸颊，十足亲密。
    她惬意地闭上眼：“不许胡来，真的很累。”
    “睡吧，胡来不起，我也很累。”楚轩侧了个身和她面对面，轻轻吻了下她的唇。
    夜深，两人相拥而眠。
    只是结为夫妻的亢奋余温还未彻底消散，安睡了些许时间，刘艺妃在八分睡两分醒的状态中跟楚轩调了个情。
    “老公。”
    “嗯，怎么了？”
    “没怎么，就叫一叫。”
    楚轩在睡态中扬了扬嘴角。
    “老婆。”
    “嗯？”
    “没事，就喊一喊。”
    刘艺妃睁开了含笑的眼，抬手掐了掐楚轩的脸，然后又把手重新环住楚轩的脖子，闭上了眼。
    “睡吧，一觉睡到自然醒，迎接夫妻生活第一天的美好。”楚轩道。
    “嗯。”刘艺妃吻了下楚轩的唇角，用自己的鼻子摩擦了下楚轩的鼻头：“也是人生新阶段的开始。”
    至此，两人再无夜话，深深的疲惫感让夫妻俩很快传来交织一起的均匀呼吸声。
    新婚燕尔后的两位新人相拥沉睡，似是和以往无甚区别，然心境上的转变让彼此的心彻底融合，彼此都期待着更精彩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