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带着凉意，纹路碾过瓷白肌肤，带来了安抚和慰藉。

    像是沙漠行走干渴已久的旅人遇见甘泉，方沁竹还是不敢相信罗霄此时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不过就是关机一夜而已，以前从没有人发现的啊。像之前有一次罗宇出差，她因为跌倒摔坏了手机，失联两天一夜，罗宇出差结束返回北都看到她换了新手机，才知道跌倒的事。

    明明暂时失联，就是很普通很平常的一件事。为什么罗霄……这么在意？

    想到这里，眼睛又热了起来。

    漫天的悲伤侵压心头，挤出簇簇水柱堵住喉咙。方沁竹哽咽到说不出话，机械地举起手背抹去绵绵不绝的眼泪。

    罗霄急了，余光瞥见走廊的路人投来的目光，他跨进门内，关上门，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俯腰去看她的脸庞。

    女人的眼泪像急雨，一颗接一颗砸落。他顾不上许多，手忙脚乱替她拭泪。

    方沁竹哭到一颤一颤的，抽抽噎噎地问：“罗霄，你能……能抱抱我吗？”

    擦拭眼泪的手指停顿在莹白脸颊。

    眼底从心疼转为诧异再到一闪而过的惊喜，如暗涌奔流。

    突如其来的沉默，将方沁竹从情绪中叫醒。反应过来说了什么，羞惭代替了悲伤，眼泪按下暂停键。她愣在原地几秒，忽然转身慌不择路朝卧室走去。

    手臂却被用力攥住，下一秒，她的脸埋进男人温热的胸膛。

    罗霄把她紧紧按在怀里，如同坚固城堡温柔包裹。男人一只手掌轻拍她的后背，另一只手轻慢地一下下抚过长发。像潮水退去的海浪，悠悠荡荡。

    是生命中乍然一现难以捕捉的温柔啊。

    原本以为，两年前自己会和脆弱永久道别，没想到还有再度重逢的机会。

    能有一个让人卸下坚强释放脆弱的地方，方沁竹想，自己还是幸运的。

    水痕把浅灰色T恤反复打湿，脸颊感觉到潮湿时，罗霄的衣服已经被她涂出几处印迹。

    喉咙的梗结慢慢被展平，情绪恢复平静。微微离开贴合的布料，她指着几块水印，有些不好意思，“这个……”

    罗霄没有随着她的思绪走，视线穿过发顶，静望她的脸。眼睛、脸蛋、鼻头、嘴唇，无一不是泛红的，看上去像只兔子，可爱又可怜。

    “哭够了？”他问红红的兔子。

    方沁竹站直身体，垂着脑袋点了两下。颈后覆上一只宽大手掌，稍微使力，她便不由自主抬起头。

    望进罗霄的眼睛，才发现他眼底的慌乱和着急。

    方沁竹的心微微一振。

    眉尾短疤几乎要倒竖起来，罗霄蹙紧眉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次回想起深更半夜密集的提示音轰炸，方沁竹忍不住打个冷战。她尽量平静地讲完搭讪到骚扰整个事件，把恐怖的好友申请列表拿给罗霄看。

    眉峰紧耸，视线往下移动脸色愈加冰冷，看到最后，他的手指几乎要把边框捏碎。

    “房东还住三楼楼梯口？”罗霄面色平静发问。

    方沁竹点点头，没来得及问他要做什么，就被握住手腕站在了房东门前。

    房东是六十多岁的妇人，茫然盯着罗霄，看到他身后熟悉的房客，才露出个犹豫的微笑。

    罗霄从租房群中找到骚扰人的头像，递到房东眼前，“劳驾您看一眼，这人住哪个房间？”

    房东没有看手机，也没理会罗霄，转而问方沁竹来意。

    方沁竹一五一十将那人骚扰的过程描述一遍，又说：“本来我不想惊动您，直接搬家躲开的，但我……”

    她顿了顿，看了眼罗霄，才继续说道，“但我家弟弟说，如果不揭发，恐怕他还会去骚扰别的女生。我很幸运有弟弟及时赶到，如果是孤立无援的女生，不知道会有多害怕。”

    房东脸色一变再变，搞群租房的最害怕触发治|安事件，她关上房门，领着两人来到一楼。

    一楼走廊又黑又深，常年不见阳光，哪怕是炎夏季节，空气中仍游走着丝丝寒意。

    房东拍拍门，喊了几声后，门从里面拉开，一个瘦弱人影打着哈欠抬起头来。

    就是他！在超市门口拦下她的人！

    方沁竹还未出声，罗霄早看懂她的表情，在那人合上门之前，长腿直接踢上去，金属铁门撞上身体再弹回来，那人捂住腹部弯下腰。

    “您请稍等。”罗霄低声冲房东说完，跨进房间反锁上门。

    房东惊愕张大嘴巴，听见门内传来低闷碰撞声和惨叫讨饶声。她无措转过头，朝方沁竹眨眨眼。

    方沁竹心下安定，她知道罗霄自有分寸。

    片刻后响声停息，他走出来，故意提高声音，朗声道，“这个骚扰独居女生的垃圾，要不要继续让他住您说了算。我们是确定要退租的，退租时间跟您商量一下。”

    上班早高峰，整栋公寓楼的租客或明或暗几乎都在听着这边的动静，听到骚扰两个字，立马就传来几道开门声。

    这下无论房东是否当下让他搬离都无所谓了，得到提醒的女生自然会施加压力。

    望着罗霄颓累中带着不屑的侧脸，方沁竹笑了。那笑中，有心疼，有感激，还有赞许。

    罗霄接收到她的微笑，心脏莫名慢下半拍，接着，疯了似的鼓躁起来。

    方沁竹带罗霄返回房间，看时间已经赶不及上班，便向老板请半天假。盛礼卓简单问了几句，嘱咐她事情解决完去公司就好，并没有扣她的考勤。

    打电话的时候，罗霄就靠在沙发上闭眼小憩。听她挂断电话，掀开千斤重的眼皮，声音虚浮着，强撑精神问：“还要去上班？”

    方沁竹摇摇头，上前凑近，忧心环视一圈他的脸，视线停在冒出短短胡渣的下巴，“罗霄，你多久没睡觉了？”

    他的头歪斜倚在沙发靠背，没有回答，看上去好像睡着了。

    高大的身体窝坐在窄小沙发里，这个画面让人心酸又怜惜。方沁竹抬起他垂落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右手轻轻揽过他的头，顺着重力将他上身放倒在沙发。

    先把搭肩的手臂放平，方沁竹空出左手，越过男人肩膀绕到脑后，想要支起他的脑袋抽出右手时，罗霄忽然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