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记忆

    浮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两人像这样,穿着便服,在热闹的街市闲逛是什么时候了,至少在过去的十多年中,这样的场景只出现他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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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奈又开始反反复复做着先前的那个梦。

    梦中,她回到了那间小院,一名看不清容貌的少年站在院中的桂花树下,一片片碎金窸窸窣窣飘落至少年肩头,在一阵迷人的桂花香中,少年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朝她缓缓伸出手。

    莫名一阵眼眶酸涩,久别重逢的欣喜充斥着整个胸腔,她没有任何犹豫伸手回应那名少年。

    谁想,就在两人指尖即将触碰之际,一只大虚从天而降。

    “小心!”

    少年朝她猛扑过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两人摔向地面时还不忘小心护住她的头部。

    “阿银!”

    森奈终于看清了少年的脸,正是她时时刻刻想念的市丸银。

    市丸银躺在血泊中,微微睁开双眼,露出一双冰蓝色的眼眸,缓缓抬起手臂,似乎想要摸一摸森奈脸颊,可未等触及到森奈,那只手一顿,伴随着蓝色的瞳孔失去聚焦,悬在空中的手垂向一侧……

    “阿银!”

    森奈猛然从榻榻米上坐起,大口喘着气,心中的恐惧久久不能平复。

    惊魂未定的她环顾四周,再三确认是自己在十三番队的队舍,方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缝,钻入和室,照射在榻榻米上的被角。

    这名黑发女孩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梦……”

    反复的梦境让森奈愈发怀疑那十五年的经历,心底的答案好似一只即将破茧的蝴蝶,呼之欲出。

    心中有事便再无了睡意,向来爱睡懒觉的她在榻榻米上静坐的片刻,便起身简单梳洗一番走出队舍。

    拉开队舍门的刹那,清晨的阳光裹挟着阵阵花香迎面而来,森奈迎着阳光眯了眯眼睛,看着满院子的玫瑰花,她竟然一时间有些恍惚,分不清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

    沉浸在纷乱思绪中的森奈,丝毫没有察觉一名青年正急冲冲的跑进了院子。

    “副队长!”

    森奈被吓了一跳,抬头逆着阳光,看向面前身型高大的男人。

    “海燕,是你啊……”

    “副队长,我找到她了,找到她了!”海燕顶着张扬的黑发,脸上堆着喜悦,站在阳光下,紧张又欢喜地搓了搓手。

    “啊?找到谁?”森奈脸上浮起一丝不解。

    “阿都呀,”海燕兴奋的从怀中拿出一张小纸条,“凤桥队长找到阿都了,她在三十区!”

    这一消息让梦境带来的恐惧稍稍减退了些,森奈笑盈盈地接过海燕手中的纸条。

    “真的吗!那太好了!三十区生活条件还不错,这样你也可以安心了。”

    被魂葬的魂魄会随机分配至流魂街的各个区,从现世回来后,海燕就一直牵挂着现世遇到的那位桃城都,担心桃城都会被分配到七十区往后的流魂街。

    海燕伤愈归队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森奈,不停的在森奈耳边念叨的同一句话。

    “副队长,你说,你说,要是阿都被分到了草鹿区或者更木区要怎么办……”

    每一位被魂葬到尸魂界的魂魄都会有相应的资料记载,最初被分配到了哪个区,何时转生等,而这些资料统一被保管在三番队的资料室。

    三番队队长凤桥楼十郎和平子是旧相识,森奈经不住海燕天天在耳边念叨,加上她自己也确实想知道桃城都的下落,于是便答应海燕去帮他打听桃城都的下落。

    如今得知桃城都在三十区,森奈也稍稍放下了心。

    “副队长……”阳光大男孩海燕突然变得扭捏起来,紧张到又开始搓手,“我想去三十区找她。”

    “可以啊,你要请几天假,我给你批了。”

    “不……不……”海燕不仅变得扭捏,连说话都开始结巴,“我……我不敢去……”

    在森奈不解的目光中,海燕结结巴巴解释了心中所想,他想去找桃城都,说服桃城都入学真央,加入护廷十三队。

    但是海燕一见到桃城都就紧张到语无伦次,思来想去,他决定邀请森奈随他一同前往三十区。

    “副队长,你能和我一起去吗?毕竟你们都是女孩子……”最后生怕森奈会拒绝,海燕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哀求模样。

    桃城都的灵力很强,如果能加入护廷十三队似乎也不错,森奈低头思索了片刻,便欣然答应海燕的请求。

    原本的计划里只有森奈和海燕两人,谁想浮竹听到他们的请假理由后,当即表示要随他们一同前往三十区,寻找这名叫桃城都的女子。

    “师父,你的病才好些,真的不需要多休息下么?”

    “没事,我也想出去透透气,正好年初队里要处理的事不多。”浮竹放下手中的笔,冲森奈温和一笑。

    过去的这一年里,两人再也没有一起去过流魂街,森奈虽然被找了回来,但是昔日那个总爱缠着他,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小姑娘,似乎再也找不回来了。

    好不容易寻得一个机会可以拉近两人的距离,浮竹又怎肯错过。

    临近小正月,流魂街的雪还未化,尸魂界依旧笼罩在冬日的寒意中,三人揣着外出游玩的心态,欣赏着沿途的雪景,抵达三十区时已是第二天傍晚。

    三十区的小镇虽不及润林安繁华,但和三十区往后的流魂街比,已是热闹了不少。

    小镇上四处张灯结彩,迎接着小正月的庆典。

    三人在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落脚。

    “队长,副队长,我先去找找具体位置,你们先休息。”海燕似乎根本不知道累是什么感觉,替浮竹和森奈放好行囊后,便迫不及待出门寻找桃城都的下落。

    “海燕为什么这么着急?”森奈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盯着那名黑发青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去见喜欢的人,当然会着急。”

    浮竹坐在和室的软垫上,整个人被屋内昏暗的灯光藏进了阴影中,森奈一时间竟然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过森奈也无暇估计师父此刻的表情,趴在窗口兴致勃勃地盯着楼下逐渐热闹的夜市。

    “森奈有喜欢的人么?”久久未得到回应的浮竹再次开口问道,声音清冷,竟听不出任何情绪。

    森奈满眼都是楼下充斥着欢声笑语的街市和街边诱人的小吃,根本没听清浮竹问了什么。

    “师父,你先休息,我去楼下夜市逛逛。”贪玩的本性在此刻显露出来,欢脱的兔子仅盯着街市看了一会,就迫不及待要出去游玩。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唉,师父你不休息了吗?我们赶了挺久的路了。”森奈站在门口,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没事,我不累,”浮竹笑着站起身,还不忘拿起森奈落下的白色斗篷,“穿上这个,外面冷。”

    三十区的小镇临河而建,两岸边挂着斑斓彩灯的建筑在清澈的河面上映出清晰的倒影,时而有挂着彩灯的乌篷船驶过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涟漪。

    浮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两人像这样,穿着便服,在热闹的街市闲逛是什么时候了,至少在过去的十多年中,这样的场景只出现他的梦中。

    身侧的女孩,穿着纯白色的斗篷,提着他给她买的鲤鱼花灯,欢快地流连在色彩斑斓的灯火中。

    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浮竹有一瞬,觉得两人又回到了曾经,他没有刻意疏远森奈,森奈也没有遭遇瓦史托德的袭击,更未曾失踪,他们之间也不存在那名叫市丸银的少年……

    森奈提着鲤鱼花灯,在一间卖桂花糕的店铺前驻足,美好的回忆和画面也就此定格。

    “想吃吗?”浮竹温柔的拍了拍这只馋嘴兔子的脑袋。

    “嘿嘿……”森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讪笑了两声。

    卖糕点的老板见到来了客人,自是很热情的上前迎接,可当她见到森奈的那一瞬间,笑容僵在了脸上,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上下打量了一番森奈。

    “森奈?”老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咦?你认识我?”森奈也是呆愣了一瞬,自己第一次来三十区的小镇,也从未见过眼前的这位大婶。

    “你真的是森奈?”老板带着几分疑惑再次确认。

    “是啊……”面对大婶的追问,森奈更是摸不着头脑。

    老板长舒一口气,像是心中所挂念的事被重重的放下,“你和银一年前去了润林安,就再也没回来,我还以为你们遇到了危险,对了,你家银呢,这一年有没有欺负你……”

    森奈整个人像是被某种力量定格住,瞪大了眼睛,呆呆站在原地,精致的脸蛋上写满了震惊,脑海中不停回响着糕点铺老板方才所说的话。

    糕点铺老板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亲切地拉着她的手继续念叨。

    “你们在小镇边上的房子我一直有替你们盯着,没有被别人占去。”

    “对了,你家银说要开医馆,什么时候开张?我去给你们捧场,三十区已经很久没有医者了,你们能在这里定居,镇上的大伙都很高兴。”

    “唉,你家银的医术我们信得过,一年前要不是你家银给我治病,我都不知道在哪呢……”

    森奈整个人晕乎乎,糕点铺老板的话一字不漏的钻入她的耳朵,但她已经无暇再做任何回应,只能被动的接受着这些信息。

    她和阿银一年前来过这里?

    还打算和阿银在这里开一家医馆?

    糕点铺老板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旁的浮竹,带着几分揶揄道,“这位是你们家的客人吗?长得可真英俊,你的小未婚夫没有吃醋?”

    “以前镇上的男孩子只要多看你一眼,银都会露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森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糕点铺的,神情木讷的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看似在望着眼前的火树摇红,实则眼神早已没了聚焦,就连正月里的寒风生生刮着她娇嫩的脸颊上,都不能让她有半分反应。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糕点铺老板说的话,可那些话恰恰又印证了这一年来她感受到的种种异样。

    反复出现的梦境,遇到阿银时那股强烈的熟悉感,每当问起自己沉睡的那十五年,哥哥和师父躲闪的眼神……

    “快把帽子戴上吧,鼻子都冻红了。”

    浮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森奈稍稍拉回思绪,就感觉到面前的男人替她戴好了斗篷的帽子。

    “师父……”她机械式地抬起头,双手不知何时抓住了浮竹的衣袖,任由手中的鲤鱼花灯和糕点掉落在地上,“你告诉我,我受伤的十五年,真的是沉睡了?那十五年我是不是和阿银在一起?”

    面前的白发男子面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森奈地头顶,他大概也清楚,有些事是再也瞒不住了。

    “那十五年,你不是沉睡,是失踪,我们找了你好久才找到……”

    浮竹的声音很轻,周围人群的喧闹声很快便彻底盖过了他的声音,在一声叹息中,森奈隐约听到了眼前这个白发男人饱含歉意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森奈并不因为谎言而怨恨浮竹和白哉,她知道师父和哥哥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理由,是她自己弄丢了和阿银在一起的美好记忆,怨不得旁人,她要去把那些记忆找回来……

    森奈后退了一步,稍稍拉开了和浮竹的距离,哽咽着努力扯出一丝笑容,“谢谢师父告诉我真相。”

    “森奈!”

    等浮竹反应过来,森奈已消失在了原地,唯有一只鲤鱼花灯和一些散落的糕点留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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