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近日忙碌，又或许是两人离得太近，顾鸢这晚睡的并不安分。
恍惚间梦到了过去。
第一次见江穆之时，顾鸢刚及笄。那一年上元灯会，她好不容易才央着顾徽带她出去逛逛，忘了正逢上京万国来朝，街上热闹非凡，顾鸢一时被杂耍喷火迷了眼，和顾徽走散了。
等她晃过神，迷茫地看着背后人山人海，哪里找得着顾徽半点影子。
顾鸢试图穿过人群，忽然听到有人尖叫着说着马受惊了快让开。
众人如鸟兽散，顾鸢被挤得耳边嗡嗡响根本反应不过来躲开，眼看着马要将她撞上了，顾鸢感受到她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过，整个人跌入了那人的怀里。
带着茶香的怀抱。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他的怀里，只记得那人耳朵绯红连说着多有冒犯。
她缓过神只看了他的脸一眼就飞快低下头。小声道谢。
鲜衣怒马的少年有着世间最璀璨的双眼，如镜一般倒映着她的身影，只一眼就让她心动。
他说他叫江穆之。
翌日。
刺眼的日光使顾鸢幽幽转醒，还有点迷糊的她摸了摸自己手下的温热，霎时头脑清醒发现她一脚搭在江穆之腰上，整个人的脑袋都靠在他的胸膛，而江穆之一手撑起脑袋眼神有些暧昧地注视着她，屋子里萦绕着奇怪的氛围。
顾鸢吓得差点没当场跳起来，那人还不要脸地栽赃她，说话诡异的餍足，“顾小姐睡姿可真是......在下清白都被顾小姐毁了。”
顾鸢恼羞成怒，“你给我滚出去！”
“那麻烦顾小姐先从在下身上下去。”江穆之慢悠悠地出声。
***
作坊那边已经做出了大量的货，基础的香料需要的量较大，自然不可能像之前那样不计成本随意卖。
刘婶子找了几家可以长期提供上好香料的铺子，承诺给顾鸢最低价。
一切准备就绪，顾鸢又重新将店面装置一番，看着大气又舒适，还取了个雅致的名字，“落霞飞”，才挑了个好日子开张。
鞭炮声噼里啪啦，众人被吸引过来。
门前张罗的是女工燕子，顾鸢看她能说会道，特意让她做这事。
“今日咱们落霞飞新开张，掌柜的说了，前二十位进店的客人无论买不买都送咱们家的胭脂片。前十位进铺子选买的客人送胭脂花片。”
顾鸢最不缺的就是银钱，在别人看来她此举简直是亏本的买卖，她却对自己的香妆有信心。
有舍才有得，不这样怎么能快速打响名气。
“是之前那家卖香妆的？”经常路过此地的姑娘见此阵仗，好奇道。
“是又不是，姑娘可以进来看看咱们的香妆，保管让您满意。”
又笑着说，“您看我唇上的口脂，就是咱们落霞飞的胭脂片。”
王姑娘一早就瞧见燕子唇上那艳丽却又不俗气的嫣红，一听她说，毫不犹豫就进了铺子。
一进落霞飞又是个女工阿夏欣欣然迎来。
阿夏唇上点的是胭脂花片，明明阿夏相貌平平无奇，王姑娘却觉着她十分明媚又吸人眼光。
“姑娘想看看什么？”阿夏眼睛亮亮的，说话柔和，是一眼就让人放下戒心的丫头。
“铺子里有些什么？”王姑娘来了点兴趣，这家铺子不似之前寻常又无趣，装横也精致，还飘着淡淡的不知是什么的幽香。
“我看姑娘容貌秀丽，唇上的口脂不说给姑娘增色反而还使姑娘的容色暗淡几分。姑娘不如试试咱们的胭脂花片？”阿夏态度不卑不亢，真诚的推荐。
听到阿夏提到自己的口脂，是她前几日在西市最好的香妆铺买的，还花了她四两银子。
王姑娘抱着试试的想法，让阿夏卸了她的口脂，她拿起胭脂花片轻轻一抿，双唇瞬间如花瓣般柔嫩，不说容貌亮丽了，甚至整个人气质都提了几分。
她看着铜镜里自己前所未有样子，差点认不出自己。
她有些激动地让阿夏给她包上两盒，丝毫不在意价钱。
阿夏笑着说，“姑娘，您拿一盒就够了，您是今日第一位客人，我们会送您一盒胭脂花片。”
王姑娘满意地点点头，让阿夏快去给她包上，她要快些回去告知家中姐妹此处的香妆。
阿夏包胭脂时，她又在铺子里转了转，店里多的还是寻常香妆。
阿夏捧着她的胭脂过来，王姑娘顺手指了指瓷瓶装的胭脂花露，问道，“那是何物？”
阿夏正要出声介绍，此时顾鸢走过来，淡笑着开口，“是小店特制的胭脂花露。”
王姑娘闻声望去，只见眼前女子着一身青衣，半挽着长发，发髻上只簪几只素雅的玉簪，一张芙蓉脸，一双秋水眼。只站在那里就能使百花失色，王姑娘心中暗想，怀州竟有这般绝色。
阿夏不知何时悄悄离开去招待新客，将王姑娘交给顾鸢招待。
“我是落霞飞的掌柜，姑娘可想看看这胭脂花露？”
王姑娘被顾鸢容貌迷了眼，她轻轻唤了她几声才回过神。
王姑娘不自然地点头后耳廓微红，不禁在心中暗骂自己没见过世面，竟被女子迷了去。
顾鸢打开一罐胭脂花露，极为纯正的蔷薇花香便散了出来，“这是用蔷薇花和我秘制的花露而制，不同于寻常胭脂，胭脂花露是凝露状的，需要妆刷点在唇上或面上再晕开。”
“姑娘要试试吗？”顾鸢询问，声音柔和令人如沐春风。
王姑娘当然点点头，面前站着大美人，她觉得顾鸢直接让她买这什么胭脂花露她都会高兴地买。
顾鸢把她新上的口脂拭去，轻轻点涂上胭脂花露，王姑娘看着自己的唇瓣又如枝头上鲜艳欲滴的桃花，清透明艳。
从未用过这种胭脂的王姑娘惊喜的不得了。
顾鸢又给她在面颊上点了两抹晕开，王姑娘此时面若桃花，与初进来时判若两人。
顾鸢让阿夏又给她包好一罐胭脂花露，王姑娘这才发现落霞飞里最寻常的香妆也比其他铺子的品质要好上许多，大手一挥竟买了三十两的香妆。
有些一直在落霞飞外观望的姑娘，看着王姑娘高高兴兴地被送出来，整个人明媚得不像话，其他姑娘再也按耐不住，秉着就算不买也有东西送，众人一窝蜂似的进去。
一时间落霞飞里还有些忙不过来，不过并不是所有姑娘都如王姑娘那般出手阔绰，面对价钱比寻常胭脂都高出不少的胭脂花片和胭脂花露，有些姑娘面露尴尬。
女工们并不会因为姑娘们手头紧而敷衍了事，她们会及时走来向她们介绍虽然是寻常香妆但不寻常品质的东西，姑娘若愿意还可以亲自上脸试试，这在怀州甚至是整个大雍都找不出一家能待客如此周到的铺子。
每个姑娘都在落霞飞买到了适合自己的香妆，离开时脸上都挂满了笑。
顾鸢当晚算账，莹白的指尖快速拨动算珠，突然眼睛亮亮地看着江穆之和桐萝，“今天一天咱们就把之前花的香料和装横钱全赚回来了！”
她来怀州哥哥也给她塞了许多银票，她自己本身也有点积蓄，并不在意能赚多少。
没想到会如此顺利，顾鸢眼睛愉悦地眯了起来，倒像只小狐狸。
江穆之在一旁注视着她，眼里有自己也没发现的笑意。
像是第一天来的姑娘回去后一传十十传百，一连几日，落霞飞的生意越发红火。
顾鸢发现不知道怎么安排江穆之做事，让他去招呼客人，他半天蹦不出几句好话，有些胆小的姑娘看着他冷淡时有些凶神恶煞的脸还会发抖。
不过她记得江穆之算数不错，字也写得潇洒有力，干脆让他去柜前记账，她乐得个清闲。
“请我当账房先生，你一月给我多少银钱？”江穆之躺在床上懒散开口。
“你还要银钱？我还没找你出住宿钱呢。”顾鸢不满地跟他理论。
“奸商。”某人评价。
“那你想要多少？”她赚了钱，好脾气地让步。
江穆之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自己的月钱，一开口却让顾鸢气得想揍他。
“本少爷看上你的床了，但最近缺个暖床的......”
“江穆之！”顾鸢作势要揍他，却不料被男人握住手腕一把拉倒在床上。
江穆之眼神幽深，对着她的双眸认真道，“我们和好吧。”
她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扑在江穆之身上，脑子还有些懵懵的。
“啊？”她愣愣开口。
“我说，顾鸢，我们和好吧。”他又重复道。
江穆之拉过她的手，像从前他们闹别扭一样低头，黑瞳亮的离奇，勾着顾鸢的小拇指，大拇指盖上她的。
“好了，我们和好了，你不能再反悔。”
她回过神，没好气地推了推他，有些哭笑不得，“别耍赖，我可没答应你。”
他不管不顾地埋在她颈窝，闷闷出声，“我不管。”
顾鸢半推半就地随他，当年狠心丢下他的原因早已解决，她一直心中都对他十分愧疚，他说和好之事顾鸢也并未当真。
江穆之之前口口声声说要报复她的画面她还历历在目，顾鸢只当这就是他想好的报复。
只是陪他演一场假装重新喜欢上他，再被他狠狠抛弃的戏码。
顾鸢想，她会封好自己的心不会再对他动情了，至少等他厌倦这场戏时自己不会受伤。
这是她当年的报应。
***
不知是不是顾鸢的错觉，她发现江穆之变得十分奇怪，不管她做什么他的视线都一直粘在顾鸢身上。
“我是去如厕，不是去上战场，我还会回来的。”顾鸢不禁提醒他。
江穆之霎时耳廓通红，不自然地收回视线，别扭又嘴硬，“谁看你了。“
***
落霞飞的生意慢慢开始回归正常，毕竟店中香妆样式有限，一次买回家又能用许久，自然来的人少了起来。
顾鸢想着哪天自己再做新的香妆，她脑子里可不止现在落霞飞卖的这些香妆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