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出场

    当晚,邢宅各院都点着灯,谁也没睡个囫囵觉。

    三姑娘邢兰茗躲到大奶奶房里哭成了泪人。

    好好的日子出了这样晦气的事,搁谁谁受得了?

    三姑娘眼泪扑簌簌落在手中的金丝雀羽扇上,金粉晕开,原本傲然游云的仙雀如今像只脱了毛的鸡,吓得三姑娘扔了扇子,哭得更厉害了。

    她哭,尖哥儿也跟着哭,白白嫩嫩的小脸哭得红扑扑的,像只裹了棉被的小寿桃。

    大奶奶乔穗一会安慰下大的,一会又拍拍小的,轻手轻脚到珠帘边上,又瞧了眼书房里邢兰葳的脸色,吓怕了。

    她好久没见着邢兰葳这般生气,白面煞人,喘着粗气,眼睛里像是冒了火。手上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

    而坐在他对面的四位掌柜,此时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

    邢家九铺,光邢兰葳手下就有五家。

    如今最大的扬城铺出了事,便还剩“泰广均定”四家。

    四家加起来抖没扬城铺一家的家业大,足见其重要。

    所以,黎彪得救,不惜一切代价也得救。

    最实际可行的法子,还是交钱赎人。

    泰城铺掌柜吴越悄悄自袖中拿出一百两银票。

    其他几位掌柜见状也纷纷拿出些银票,七凑八凑,总共三百两。

    这些老狐狸平日没少收银子,正经拔毛的时候又哭穷。

    邢兰葳瞧着一个二个的穷酸相,气得磕了茶碗。

    这一磕,才又磕出二百两来。

    五百两银子上马车,连夜赶去衙门了。

    莲蓬站在花园里,远远瞧见和顺揣好银票同几位掌柜出了邢宅的门,赶忙回清绣居报信。

    此时邢兰云同邢裴正坐在窗边等消息,梁昭音在里屋给邢兰云熬药。屋里药香氤氲,温暖宜人。

    莲蓬跑进来道:“大爷果然叫和顺拿银子赎人去了。”

    邢裴第一个从榻上跳下来,“这还了得?你既瞧见了,也不知想个法子拦一下?”

    莲蓬苦笑:“爷您说得轻巧,我这榆木脑袋能想什么法子。爷有本事自己想啊。”

    邢裴急眼了,忍不住朝邢兰云抱怨,“四哥你也不管管?”

    邢兰云瞧了眼莲蓬,没多怪,只道:“你去看药,叫昭音来。”

    莲蓬应着,朝邢裴笑笑,进屋换梁昭音。

    梁昭音手上的药正好熬好了,深褐色的药汤滤过纱布,浓缩在一只小陶碗里。她正要端药,却被莲蓬一把抢过去。

    莲蓬道:“别烫着你。给你烫坏了,爷该骂我了。”

    梁昭音微愣,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听邢兰云叫她,还是擦擦手,赶忙过去了。

    “昭音,这主意是你出的,你怎么看?”邢兰云问,“如果大哥赎回黎掌柜,扬城铺的事就算压下去了。竹老爷再找衙门怕也是于事无补。”

    梁昭音低头想了想,确信道:“四爷放心,黎掌柜没那么容易救出来。”

    “为何?”邢裴皱起眉,眼珠自梁昭音和邢兰云之间转了几圈,属实是没懂。

    “因为有人比我们更不想让他出来。而且那人应当比竹家在衙门说话更管用些。”梁昭音故意卖关子,没说透。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如何说。

    前世,梁昭音也是直到三姑娘大婚,才明白余长安对这桩婚事心存不满。

    现在邢宅上下,都还道余长安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姑爷呢,便是她现在说了,也没人会信。

    ……

    一更天,和顺赶到衙门,才下马车便瞧见余府的马车也在。

    上车的男子身着白袍,头戴玉冠,腰间别了挂垂垂顺下的双鱼流苏佩。能在南宁这等小地方,还一派京城贵胄打扮的,除了余长安没别人。

    和顺纳闷,这么晚余长安来衙门做什么?

    更纳闷的是,今日这五百两银票原样送原样回,县太爷瞧都没瞧,不像往日的做派。

    可要让他说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和顺又不敢妄论。想想还是恹恹回了邢宅。

    藏在暗处的余长安亲眼看着和顺吃了闭门羹,愉悦地哼上了小曲儿。

    邢家铺子出事,是他一年来听过最好的消息。这么好的机会若都抓不住,他便不是余长安了。

    余长安命人打道回府,到家已三更。

    余家上下正为三爷偷跑出去急得焦头烂额,此刻人回来了,大太太扑过来就是一阵哭。

    余老爷坐在正堂,瞪着余长安,“跪下!”

    余长安无所谓地跪下了。

    余老爷起身数落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你是不是跑去人家衙门,叫县太爷不要放了黎掌柜?”

    余长安朝上瞥了一眼,低下头,咕哝道:“是又如何?”

    “作孽呀!”余老爷差点伸手便要打,好在被大太太用身子挡住了。

    余老爷坐回原位,想着想着,眼中噙泪,“你以为毁了邢家的名声,就能同三姑娘退婚?我告诉你,绝无可能!”

    “凭什么?”余长安一伸脖子,这回也不想装了。

    “就凭你是我余家的儿子。自己手脚不老实轻薄了人家姑娘,现在还想着退婚,晚啦!老子丢不起这个人!”余老爷气呼呼地骂道,丫鬟递的水也没接。

    “是她轻薄我,不是我轻薄她!”余长安不耐烦地闭上眼。

    这话他不知说过多少遍,但余家没一个人信。

    一个余宅处处惹事的公子哥,和一个邢宅活泼讨喜的三姑娘相比,就“轻薄”这件事上,半点不占优。

    余老爷不愿听他这里胡咧咧,指着余长安的鼻子同大太太道:“当初就应该听侯夫人的话,让这小王八羔子多在京城历练几日。你瞧瞧你堂兄,不过比你长出一岁多,如今都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了。你倒好,读书不行,搞起这些破事倒是行得很。”

    余老爷不提顾金尧也罢,一提,余长安如炸了毛似的。

    “是,他顾金尧能娶公主,我就活该娶邢家贱妇。”余长安憋着气站起来,一个人回房去了,任由大太太在后面追也不回头。

    大丫鬟百灵忙着掌灯铺床,又自小丫鬟们手里接过铜盆帕子,淘了水,要给余长安擦脸。

    余长安白了她一眼,赏了一句“滚”。

    百灵伺候他久了,对这脾气倒也了解,,被骂也不气,只跟着劝道:“不过是被老爷说了几句。爷就想,反正事情办妥就是了。咱毕竟在京城的顾侯府有亲戚,有爷一句话,衙门的人收多少钱都不敢放人的。”

    余长安想想也是。

    顾侯爷年轻时在军中做过参将,因自几个敌军俘虏口中审出了重要情报,皇帝大加赏识,将人提拔到北镇抚司去了。后来屡立战功,直至封侯,北镇抚司的官位反成了闲职,可认识的人都还在。

    只要顾侯爷一句话,县太爷就能进北镇抚司喝杯茶,他怕着呢。

    百灵又道:“就算老爷怕得罪邢家,松不了退婚的口,只要邢家的名声毁了,三姑娘进府来,爷还怕她不成?”

    余长安点点头,这才将她手上的帕子接了过去。

    瞧着余长安情绪渐好,百灵关上门窗,凑近又道:“顺便再给爷讲一个好消息,老爷不叫告诉爷是怕爷生事,爷可不能把我卖了。”百灵又近一步到余长安耳边道:“京城的顾小爷闹着退婚,侯夫人才来的信,叫老爷劝劝呢。千真万确。”

    余长安一怔,顿觉心情舒畅了不少,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

    顾金尧那种眼朝上看的人,怎可能放着好好的驸马不做呢?

    ……

    京城,顾侯府花园。

    绒花点点,彩蝶阵阵。

    顾金尧正在檐下一张躺椅上午睡。

    梦里,浓妆艳抹的林阳公主,穿着大婚的喜服,娇俏地坐到床边,与他喝着合卺酒。香甜美酒合着帐中丫鬟们口中绝艳的赞词,人生至佳之境莫过于此。

    然而下一瞬,顾金尧忽觉眼前发虚,卡在喉咙里的血腥气冲至颅顶,五脏六腑翻搅腾挪,几欲夺腹而出。

    他剧烈地发着抖,终于呕出一口血。

    是鹤顶红!

    他见父亲在诏狱用过这东西。

    林阳公主放下酒杯,静静地看着他,随她一起的,还有自门外进来的裘郎。

    裘郎,林阳公主的贴身护卫,伴她多年,讨她欢心,却因为身份低微无法求娶。

    现在杀了顾金尧,他们便能远走天涯,长相厮守。

    所以他顾金尧算什么?一个凭着才学堂堂正正够上驸马之位,却遭公主嫌弃杀之后快的,笑话?

    一阵料峭的寒风让顾金尧从梦中惊醒,身上全是冷汗。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是梦,是真实的前世惨案。

    顾金尧摸了摸前额,环视一周。

    照旧,身旁只有护卫毕辞。

    顾金尧自幼认生,不喜和陌生人打交道。可偏偏顾侯爷是北镇抚司出身,戒备心重,顾侯府上的丫鬟婆子年年换。顾金尧不习惯,最后只挑了毕辞一人。

    因为毕辞不爱说话,人长得方方正正,眼神呆呆的,又是自幼长在顾侯府的孤儿,顾侯爷很放心。

    上辈子,这家伙为了保护顾金尧,死在了公主府的红罗帐里。

    这辈子再看见他,顾金尧连叹了好几口气。

    果然,人还是开心活着最重要。

    前世顾金尧作为侯府世子,始终勤奋上进,日出读书,日落习武,累死累活在世族子弟中搏了个人人艳羡的好名声,还为自己谋了桩“好姻缘”。结果就是这下场。

    如今活明白了,莫说是与公主退婚了,就是叫他顾小爷从顾侯府上滚出去,从此不再做这个世子爷,也使得。

    远远地,侯夫人瞧着顾金尧发呆,目露急色。这便跟身旁的太医指了指,“您瞧,这是病得不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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