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线任务

    盛寻电话里的声音低落,恐怕跟室友没什么合得来的,余照安慰完后挂断电话微微叹了口气。

    手机放在床边,将自己去汇江要带的东西收拾好。

    为了能早晨出门晚上回家,白天必须要提高效率,能打车就打车,节省时间。

    这样一来,她的钱包也快被清空了,尤其是因为阑尾炎住院了一周多,在爸妈的眼皮子底下,跟盛寻发短信都要偷偷摸摸,就别提写小说了,导致近期没什么额外收入进账。

    确认没落下什么,她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做完了亲子鉴定,就能去报警,找到他的亲生父母,然后把他送回家去。

    接下来,应该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现在想想她为什么之前坚定地认为两个盛寻是不同的人。

    从感情的角度来说,这个盛寻没有和她的那些爱与纠缠,所以这不是她的盛寻。

    可另一方面,这一次重来,不管是亲戚朋友还是同学,她都待他们与前世并无二样,直接就认定为相同的人,被区别对待的只有盛寻。

    她嘴上说着小猫和盛寻2.0是两个人,可实际呢,她经常会混淆他们是两个人的感觉,对着盛寻肆无忌惮地发脾气,没有边界感地与他接触。

    下意识地对他没有应该保持距离的意识,导致她很多时候都后知后觉两个人过于亲密。

    归根结底,她害怕了,爱使她畏惧,所以她找了个借口来让自己以另一个角度看盛寻。

    而且,想来她是不自信的,她觉得找回人生轨迹的盛寻不会再和自己有个结果,为了劝解自己未来能接受和盛寻变成陌路,他不再爱她,所以余照给自己洗脑,这不是她的盛寻,所以不爱她是可以理解的。

    她苦笑一下,到底还是栽了,她越来越舍不得盛寻了。

    想到要把他送回家,以后再也不能见到,就心如刀割一样,她怎么总是在失去他呢。

    拥有过再失去的感觉太让人痛苦了。

    她死死咬着嘴唇,苦中作乐地想,躺着哭的话鼻子不会堵住,眼泪都直接流进头发里,真的很方便。

    最终,她伸出胳膊挡住眼睛,无声地哭泣起来。

    家里的门咔哒一声合上,余照竖着耳朵听,将书包背在身上,盯着门上面的简约时钟秒针,在它转了一圈以后,迫不及待地拉开门冲出去。

    “师傅,去火车站。”

    “几点的车啊,这么着急。”余照摸摸兜里提前买的粉色车票,

    “还有半个小时开车。”

    “嗨,半个小时呢,肯定到啊。”

    空荡荡的站台上,她在一众列车员的注视下狂奔,上车时嘴里都是血腥味。

    给她检票的姐姐笑着评价,

    “你跑得挺快啊,快上去吧。”

    “谢谢。”

    她背着书包在人挤人的过道里艰难穿行,快过年了,到处都是返乡和探亲的人,大家大包小裹,笑呵呵地在火车上等待发车。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座位。”余照捏住车票给坐在她凳子上的大爷看,“那你快来。”

    对方本来和隔壁座位唠得欢,给她让完位置自己站着继续聊,

    “人家来了就得给人家让位置,谁让咱们没买到有座的车票呢。”他的语气真诚,“咱们虽然文化不高,但讲道理,是不是?”

    “你咋没提前买车票啊。”与他交谈的人问。

    “我想着去汇江这快车四个小时,买不到有座的票站一会儿也到了,以前出去打工,在门边挤着躺一宿的时候都有。”

    他开始回忆起自己这些年走南闯北吃过的苦,余照抱着书包,只觉得他跟自己父母的年纪差不多,他们这一代人真的很有盼头。

    只要勤奋努力,就能奋斗来好日子,不用卷生卷死。

    一个小时后,她站起来邀请大爷重新坐下,说自己坐着腰疼站起来活动活动。

    两个人一会儿你坐着,一会儿我坐着,就这样到了汇江。

    说实在的,她对汇江比对清河还熟,毕竟她在这里读大学,在这里工作,在这里安了家。

    “师傅,去中心医院。”

    “二十。”

    看来师傅是走冷淡风的,这个价钱显然是很贵,余照咬咬牙,

    “十五,你打开计价表也就十块钱。”

    汇江的出租车直到后面严打才开始老老实实按计价器,师傅在后视镜瞄她一眼,

    “我着急,你要是十五不能走我就换一辆。”

    “行吧行吧。”师傅一副吃了亏的模样,余照看着时间只觉得忧心,这个时间到了中心医院恐怕他们也中午休息了。

    正想着,出租一个急刹车,她身体失控被狠狠甩在司机的靠背上,心情不佳地痛呼了一下。

    显然比她心情更不佳的是出租司机。

    他摇下车窗,大声骂刚才差点和他撞在一起的另一辆车的司机眼瞎。

    余照赶紧找安全带,将自己牢牢禁锢在后座,她差点忘了,汇江的道路风格就是这样的,飙车模式,就连公交都能开出战斗机的气势,贴地飞行。

    她大学时第一次坐公交差点没被甩出车,两只手紧紧握着扶手,胆战心惊,与旁边的一脸淡定的乘客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与公交车的故事里最搞笑的是她大学室友的故事,她室友是细细瘦瘦的女生,公交急刹车,旁边站着的180斤男生被甩倒了坐在她的腿上,然后她骨折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寝室里靠余照打水照顾,上课靠男朋友推轮椅,漂亮姑娘每天拄着拐艰难走路,让每个路过的路人都侧目。

    结果有一天她拄着拐去厕所,有女生把泄露了的防狼喷雾扔在了厕所的垃圾桶里,她室友手里举着拐杖,瘸着腿蹦进寝室让大家快跑的画面至今刻在她的脑海里。

    想起来就笑一次。

    她的笑容收敛了一下,大学四年真美好啊,室友也都关系融洽,可惜这次不能跟那几个室友在一起了,她还是想考个更好一点的大学。

    她高考时语文作文跑题,导致只被第三志愿的学校录取,这次提前知道了应该不会再面临这样的问题。

    “不好意思你们是不是休息了?”

    护士台里的圆脸护士点点头,看到余照一脸难掩的失望,她出声问,

    “你是来干嘛的?”

    “哦我想做个个人的亲子鉴定。”

    “那你先登记吧,”看到她写自己的身份证号,她惊奇地问,

    “你没成年?”

    “未成年不行吗?”余照立刻有点紧张,生怕自己白来了。

    “倒也没这个规定,”圆脸护士笑笑,“这可不是小数目啊,你带够钱了吗?”

    “嗯,我都提前准备好了。”

    “行,你先把表填完。”

    听说她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还要赶车回去,护士伸手弹弹登记表,“你跟我来。”

    “那我再跟你确认一遍,样本1叫牛翠花,样本2叫盛寻,他们两个是母子关系,对吧?”

    余照看着样本2塑料袋里的黑色柔软发丝,“对。”

    “好,你等下去缴费就行了,然后结果....”医生拿起日历,“今天是1月19号,我们过年期间会放几天假,结果会在2月20号前邮寄给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

    她怀揣着回程的车票和仅剩的70块钱坐在了候车室。

    今天是周一,盛寻应该还在工作。

    上辈子盛寻是高一结束才被送去电子厂的,这次上半年刚过就去了,她不知道这发展是好是坏。

    这次遇到的室友都跟上次不一样。

    她真的很怕盛寻被室友带坏了,毕竟人很容易被环境影响,他压力大喜欢抽烟这个毛病就是那几年住在电子厂寝室里学的。

    这提醒了她,连忙拿出手机给盛寻发短信,

    【不许抽烟,时间久了身上会有散不掉的烟味儿,很难闻。】

    【结果送过去了,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下午的车三点发,等到她疲惫地拧开家里的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家里橙黄色的灯光依旧,饭菜还在桌上倒扣着盘子保温,林美珍一脸严肃地手撑着脸看着门。

    余照心虚起来,不太敢直视她的脸。

    “干嘛去了?”

    “出去玩。”

    “吃饭了吗?”

    “没呢,我先去把包放下。”她脱了鞋往里走,在经过林美珍的时候,她妈像是闻到了什么动了动鼻子。

    余照心里咯噔一下。

    再出来时她妈的表情已经彻底沉了。

    “你去哪儿了?”

    “跟同学出去玩儿。”

    “是吗?哪个同学?男生女生?”

    余照装作镇定地给自己盛饭,“你不认识。”

    “你还撒谎!”林美珍眉头皱起来,“你闻闻你身上那难闻的烟味儿,还有你那头发,昨晚洗的吧,今天就油了。”

    现在的火车车厢里只要待久了,就避免不了的一身烟味儿。

    林美珍下结论,“你是不是去网吧了?”

    “啊?”余照抽出一双筷子,心里想是不是承认去网吧的话错误小一点。

    “跟谁去的?”

    看她不说话,她妈已经默认了她是在网吧泡了一天。

    “是不是你们班的盛寻?”

    “什么呀,不是。”

    “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余照。”林美珍严肃地讲,“我已经对你很宽容了,你别挑战我的底线。”

    “妈,我跟女生去的。”

    “你看我信吗?去年冬天,你说给同学过生日,快半夜了才回来,喝得醉醺醺的,我都没骂你,是不是给盛寻过生日?

    前两天住院,盛寻不是也给你打电话了吗?你立刻抢过去了,真该有个镜子...”林美珍伸出手指,咬牙指着余照,

    “让你看看你当时做贼心虚的脸!”

    “你说什么呢?为什么突然提盛寻?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你别想骗我,余照,你当谁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是不是?徐老师上次就跟我说,你跟盛寻有早恋的倾向。

    你是我生的,你不说话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明显就是喜欢那个小男生,是不是?我说了你多少遍,让你别早恋,别早恋。

    你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跟男生一起去网吧一待一整天,那是什么好地方吗?”

    “我没有,我们也没早恋,你爱信不信。”

    余照早就饿了,扒拉一口饭,林美珍气呼呼地大喊,“你还在这跟我理直气壮的,余照,你要是再让我抓到你们还有猫腻,你就给我等着。”

    自从那天吵完架,林美珍就总是对余照阴阳怪气的,显然是还没消气。

    母女两个去买年货,余照问家里要不要准备软糖,林美珍瞧瞧,推着购物车讲,

    “那你多买点吧,等开学了还能带给小奶油吃。”

    盛寻在她这都有专属的称号了。

    “啧。”余照闭了闭眼睛,“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俩有问题,我们是很普通很正常的同学关系。”

    “哼,”林美珍冷笑一下,自己小声念叨了一句,超市音响放着喜庆的过年歌,余照问,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亲什么?”

    林美珍不讲话了。

    余照也赌气不说话。

    接下来两个人各买各的,她放进车里的零食被林美珍一言不发地拿出来,她也不吭声,毕竟结账的时候还要她妈掏钱。

    “我去外面等你”。

    她快速从未消费通道走出去了,坐在一排蓝色椅子上看人群里推着车等待的林美珍。

    她妈妈现在还很挺拔漂亮,她回忆起2020年的妈妈,因为家庭变故和帮她带孩子,头发变得花白,脸上出现了很多的细纹,总是很疲惫的状态,她又觉得自己这样闹脾气真的不应该。

    她该服软的。

    于是等到她妈出来,她立刻上前接过购物袋自己拎着,打车回家的路上,她妈又问。

    “小奶油家住哪儿啊?他爸妈干嘛的?”

    余照叹了口气,装作没听见。

    “行啊,现在连话都当做听不见了,我看我和你爸老了也不用指望你养老,干脆我们俩自己收拾收拾去住养老院。”

    林美珍拍拍自己的衣服,将上面粘着的毛球捏下来。

    “他爸妈纺织厂的,他妈车间,他爸运输工。”余照用平板的语气复述。

    林美珍还没说话,司机反而搭上了话题,开始给她们两个讲自己家纺织厂下岗亲戚的故事。

    “小奶油成绩怎么样?”楼道里她妈接着问。

    “你有完没完了?”余照回过头,“你别再一个劲的盛寻盛寻了,我们真没关系。”

    “你什么态度?”

    “我错了。”余照快速道歉,拎着东西气哄哄地快步上楼梯。

    两个人微妙的冷战在过年期间很快就被全家人发现了。

    壮壮哥一脸坏笑地用脚踢踢她,

    “哎,你怎么惹我小姨了?”

    “她怀疑我早恋,非要让我承认才行,但我承认什么啊,我没早恋。”

    余照抱着胳膊,严肃看着电视剧,突然想起来刚才还在跟盛寻发短信呢,忘了回复了。

    “那你跟谁发短信呢?”

    “同学。”余照将手机塞回兜里,不让好奇的壮壮哥看。

    晚饭七口人一起坐在长条饭桌上,姥姥坐在桌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里的歌舞节目。

    “妈,今年过了年你就别在这住了,去市里住吧,我跟我姐给你租的房子还空着呢,你就去住呗。”

    姥姥摆摆手,“我还能动呢,自己在家打理打理小园子多好,去你们那天天在屋里待着。”

    “那不是离我们近吗?”大姨柔声劝着。

    “你们上班都忙,一周能看我几回?现在不挺好的吗?天气冷了我就去住几天,暖和了我就回来种菜,还是自己种的菜好吃啊,是不是圆圆?”

    余照立刻点头。

    “圆圆就爱吃我种的青椒和西红柿,小时候恨不得守在园子里等熟。”

    “妈,你说你一个人在老家我们怎么放心啊。”

    “现在科技多发达,打个电话就行的事儿,有事儿我就给你们打电话了。”

    对面的壮壮哥吃饺子被融化的糖烫得一激灵,连忙捂着嘴,示意大家他吃到带糖的饺子了,桌上又一阵欢笑。

    余照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2017年她的婚礼刚刚结束没几天,姥姥就去世了,因为她积年累月的慢性病。

    就算她提前知道结局,她也做不了任何的事儿,唯一能做的,只有让姥姥过得快乐一些。

    长这么大,她深刻地感受到,有一个平和不痛苦的结局是多么重要。

    这关系着人能不能有尊严地面对死亡。

    像她的结局,就不怎么样,很疼很可怕,还要新闻见。

    至今想不通怎么得罪了姜远,让他能恨到毕业十年了,还要来捅死她。

    盛寻的结局也不怎么样,清秀帅气一辈子,死了后在冰冷江水里泡了一周才捞上来,面目全非,要不是嘴角的那颗痣,她根本就认不出来那是盛寻。

    她的孩子倒霉地摊上了一对横死父母,彻底变成了孤儿。

    想到姜远,她有点焦虑,吃了饭后急切地想听听盛寻的声音,但她只要单独待在哪儿,林美珍就会过来瞧她。

    “咳咳。”她咳嗽两声,给自己扒了个橘子吃。

    大姨关切地看过来,“圆圆感冒了?”

    余照橘子还没咽下去,林美珍接茬,

    “是呗,昨天不知道跟谁出去玩了,回来就感冒了。”

    看到壮壮哥跟大姨报备出去跟朋友放烟花,余照立刻拿外套,

    “哥,带上我。”

    换来林美珍的一个白眼,把大姨在旁边看笑了,拍拍她的手背。

    到了他们约好的旧广场她就找了个小木亭,捂紧外套坐在座位上,背靠着柱子用它挡风,给盛寻打了电话。

    “外面好冷啊。”她忍不住抱怨。

    听到盛寻给她讲室友袜子的事儿,她哈哈笑个不停,正高兴着呢,看到放完了烟花的壮壮哥倚在木亭边上,坏笑着望着她。

    余照面色一顿,伸手示意他走远点,壮壮哥两手一摊,耸了下肩膀重新回去放烟花了。

    咻。

    烟花从夜色里升起,在天边绽开流星般的灿烂花束,消逝之时总会短暂地停留在眷恋的空气里,让人心生遗憾。

    “盛寻。”

    “嗯?”那边盛寻的声音干净温柔,余照眼睛含泪,仰头望着一轮又一轮燃烧过后陷入沉寂的烟花。

    “新年快乐。”

    “你也是,余照,新年快乐。”

    他们一起迎来了2009年。

    楼主:想问一下高一五班盛寻的联系方式。

    2L:是不是那个很白很可爱的男生啊。

    3L:怎么能说我男神可爱,那是帅。

    4L:楼主别想了,名花有主,追他的多了去了,没一个成功的。

    5L:每次看他我都好想咬他一口,感觉他浑身上下都是香香的。

    荀铮在屏幕前搓了搓鸡皮疙瘩,然后继续打字。

    楼主:所以你们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7L:没人有,他都不给的。

    8L:提起这个我真的很有发言权,我曾经准备了好几天要跟他当面表白结果他不知道怎么了着急要去追上他的同学,话都没听我说完就疯狂道歉,然后跑了。

    9L:疯狂道歉,想象了一下好可爱啊。

    10L:楼上同学,真的,有机会可以跟他说话试试,特别拘谨腼腆,声音也好听。

    11L:大家别妄想了,亲口跟我承认过的,有喜欢的女生。

    12L:所以是不是顾江帆啊,他们天天一起在食堂吃饭。

    13L:是顾江帆很正常啊帅哥配美女嘛。

    楼主:他有女朋友了吗?那他女朋友的联系方式大家有没有啊,我不是找他表白的,我有点别的事儿。

    15L:顾江帆的寻人贴在这论坛里多得是,楼主自己去找找吧,比盛寻的多多了。

    看到这,荀铮眉头一皱,关掉了自己的帖子,随便在清河一中的论坛里刷新,很快就翻到了顾江帆的寻人贴,鼠标都滑出火星,也没找到任何能接触到盛寻的联系方式。

    “铮铮,快点穿衣服。”

    谢淑梅推开门看到他还穿着睡衣坐在电脑前拄着脑袋,连忙催促,

    “说好了去看家具,自己房间的家具自己挑,你这是不去了吗?”

    “去去去。”

    他立刻一拍脑袋。

    将车窗摇下来一点,风柔和地穿过他的柔软黑色发丝,他漂亮的眼睛微微合上,纤长的睫毛就搭在眼皮上轻轻颤动。

    “铮铮,等会儿看完家具你就回家,知道吗?”爸爸眼睛看着路,随口跟他叮嘱。

    “你们干嘛去?”

    “今天情人节,你说我们干嘛去。”

    “嘁。”他自鼻腔里发出不满意的哼声,“我是捡来的呗。”

    “这种节日带着你很不合适,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女朋友再跟她一起过吧,有得是机会。”

    妈妈打趣。

    “妈,我最近总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妈妈在副驾转过头来,侧脸平和温柔望着他。

    “你说世界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肯定有啊,”谢淑梅笃定地讲,“双胞胎。”

    “老婆这你就错了,还有三胞胎,四胞胎,五胞胎什么的呢,都有可能长得一样。”

    开着车的荀自强插话,换来谢淑梅一个白眼。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荀铮挠挠头,

    “如果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长得一模一样。连痣...”他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嘴角,“都一样,这可能吗?”

    “傻儿子,做什么梦了。”

    谢淑梅扭头太久脖子不舒服转回去了。

    “妈,你当年确实只生了我一个吧?”

    “当然了,爸妈就你一个宝贝儿子。”

    谢淑梅说完去拍荀自强的胳膊,跟他回忆,“当初怀孕的时候我肚子还挺大,也没足月就发动了,多少人说我是双胞胎,结果剖出来就一个,胖乎乎的,原来是孩子在肚子里吃太好了哈哈。”

    “当时咱们俩也不大呢,”荀自强感慨,

    “懂什么啊,反正就什么有营养吃什么,医生说孩子太大了得剖的时候我都害怕了。”

    “那时候咱妈,天天让我吃鸡蛋,我现在看到鸡蛋都害怕。”

    荀铮嘟嘟嘴,翻开手机看到同桌约自己烧烤,想来是表白又失败了。

    连忙回复没问题。

    “盛寻,自己在寝室待着多无聊啊,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黄矛趴在他床头边,出声劝着。

    “是啊盛寻,你不知道她们多能念叨你,一直打听你。”

    竹竿往自己身上套t恤,后背脊骨突出,弯出一条瘦骨嶙峋的弧线,很快就被花花绿绿的衣服遮住了。

    “我要是有你这好看的脸,我天天出去跟女的玩。”

    他对着自己柜子里的一角镜子扒拉头发,将刘海摆弄来摆弄去,“你看于洋,过年回家说见女朋友,回来了一个字不提,肯定是失败了。这不也立刻出去玩,天天嗨得要命。”

    盛寻条件反射地摸摸鼻子,觉得他见网恋女友失败一定是因为他的袜子,真的太臭了。

    黄矛立刻看看门口,怕于洋和与他关系好的几个听见,不赞同地讲,

    “不能学他,你们知道他们几个干嘛去了吗?”

    “干嘛去?”

    “花钱找...”他的语气重点在花钱上,盛寻眨眨眼,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之后一脸厌恶。

    “怪不得他们几个最近发了工资还得借钱呢,”竹竿念叨,

    “有免费的找那花钱的干什么。”

    感觉耳朵听了这些都脏了,竹竿的话他不能认同,干脆将脸埋在枕头上,闷闷出声。

    “你们去吧,我等会儿想去洗澡。”

    “那等你洗了澡咱们一起出去。”竹竿追着讲。

    “我不想去,你们去吧,我洗完澡回来睡觉了。”

    黄矛看他主意坚决,也不再多说什么,回去穿自己的外套了。

    “喂,盛寻。”

    盛寻翻了个身,手机荧幕照亮了他一小半软糯的脸,他眯着眼睛看看手机上方的时间,有些恼怒地回应了一声。

    “怎么了?”

    “你可得救命啊,我没带钱包。”竹竿火急火燎地讲。

    盛寻叹了口气,“那你跟一起玩的人借借。”

    “不行啊,我们就四个人,都没带钱包,盛寻,我的钱包就在柜子里面呢,皮面的,你给我送来呗?”

    盛寻清清嗓子,“都几点了啊。”

    “我们这边都快结账了,我才发现没带,你就当救我一命,行不行啊。”

    盛寻不情愿地继续叹气。

    “没人能借吗?能不能赊账?”

    “我咋跟女的借钱,黄矛出去了,就剩下我了,我这也不好意思开口。兄弟,你就当救我命,行吗?你说你不来的话,这以后再也没人找我玩了。”

    盛寻用细长的手指头疼地捏鼻梁,

    “你在哪儿啊。”

    等到他夜里赶到竹竿在的ktv门口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他在门口没有进去,而是蹲在石狮子边上,给竹竿打电话,

    “出来拿钱包。”

    “嗝...你...来嘛”显然那边已经是喝高了,口齿不清地回应他,“就302,你来。”

    “你自己下来拿。”

    “嗝...好兄弟,帮人帮到底...”

    电话挂断了,他烦躁地踹了一脚石狮子,一脸怨气地推开玻璃门。

    302是个中包,墙壁上贴着暗色的壁纸,壁纸上印的一排排书架跟这个灯光闪烁的包房风格格格不入。

    他推门进去被里面的烟味儿呛得捂鼻子,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嫌弃,一排沙发的正对面是两张茶几,竹竿正趴在一张茶几边上没骨头地瘫着,看到他来了高兴地挥挥手。

    这哪像是醉得下不了楼。

    剩下的三个女生都一脸惊喜地望了过来,正捧着麦克大声唱歌的女生立刻点到暂停,伸手去扒拉沙发上堆的杂物,想要给盛寻扒拉出一个空位置。

    “嗨,盛寻。”

    食堂见过的女生开心地挥手。

    他瞧了一眼没讲话,将钱包隔着茶几扔到竹竿面前,转身就要走。

    “别走嘛...来都来了。”有人扯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我还要回去睡觉。”

    “哈哈,这里也能睡觉哦,楼上三层都可以开呢。”

    他手指握拳将女生攥着他衣服的手拨掉,

    “你们玩吧,我走了。”

    “你说你,怎么这么难约啊。”那个女生立刻灵活地挡住他的路,“哪有男人像你一样无趣。”

    这句话余照也在醉的时候埋怨过他,但余照的脸带着哀怨,可可爱爱,眼前的女生是赤L裸的钩子,神色是不符合她年纪的成熟老练,很是奇怪。

    “别碰我。”

    他大步往后退,退开那双想要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我再待几天就回家了,你别在我身上费心思。”

    “就是因为这个啊,”那双手锲而不舍地抬起来,想要去抚摸他的脸,“以后就见不到了,睡到就是赚到。”

    他话都不准备再讲,快步拉开包房门,结果被背后跑过来的女生环抱住,紧紧箍着他的腰和手臂,

    “别走,我真的喜欢你。”

    “你搞什么?!”

    头皮都炸开,他使劲挣脱对方就使劲抱着他,两个人像是什么相扑选手在比赛,还好男女生力量悬殊,也顾不上接触不接触,他伸手将那双手臂拉开,将对方推远一些。

    眼睛都瞪圆了,一脸怒气地伸手指着对方,

    “别碰我。”

    这几乎是他最严厉的警告了。

    “你怎么连生气都这么可爱啊,睡不到你我真的会觉得难过。”

    “恶心。”

    他转头就大步离开这里,下楼时竖着耳朵听身后没有脚步声,伸出手扶着栏杆,加快了脚步逃离这里。

    回到了寝室,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洗手,在冰冷的水流下一直冲刷着。

    他看着自己被水冲红的手,只觉得皮肤与皮肤接触的触感尤在,有脸颊和身体贴在背后的感觉也尤在,想到这,他没控制住干呕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如此赤L裸的骚扰。

    这种让他难以忍受的骚扰在下一周达到顶峰。

    这是他在这里的最后一天,虽然是周五也不上工了,结算完所有的工资,他回空荡荡的寝室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洗个澡就去买明天回家的车票。

    这样后天就能到家了。

    抿着嘴美滋滋看屏幕里的2月22号,喜悦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终于要从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走掉,他真的再也不想回来。

    这里像是一个染缸,就算你并不想掺和进去,也会有人想要把你拽进去染色。

    唯一一个还算是正常的人就是黄矛,但他的话越来越少了,最近几个周末也不再在寝室待着,不知道跟哪些女生厮混,回来了总是一脸疲惫地睡觉。

    他往自己身上涂沐浴露,只觉得黄矛快被这里的风气同化了。

    “小哥儿,你带没带洗发水?”

    隔壁淋浴间的人凑过来问。

    厂里的淋浴间不像是北方,一览无余的大通间,这里喷头与喷头之间都隔着遮挡,但没有门,划分成了一个个不封闭的格子,认识的人还是能站在边上互相聊天的。

    起初他也没在意,伸手把自己的洗发水递了过去。

    那边很快还了回来,并站在他的隔间外一动不动,他奇怪地抹了一下脸上的水,回头看那个人。

    几乎是第一秒,他就想起来余照曾经耳提面命的那句话。

    他的眉头皱起来,迎着对方上下打量他的暧昧眼神,冷声问,

    “什么事?”

    “没事儿,没事儿,”

    那人笑笑,但没有走,眼神一直黏在他的腿上,“你好白,皮肤好嫩。”

    说着他走近了一些,还做贼一般瞧瞧周围,低声说,

    “让哥摸一下行吗?”

    “我是男的!”

    “就是男的才想啊。”那人不加掩饰地笑起来,笑容里满是猥琐。

    “我给你买零食吃。”

    “滚!”

    “别生气嘛,这么漂亮的小男孩生气就不好看了。”那人搓搓手,看到盛寻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像是渴一样舔舔嘴,“嫩得出-水了。”

    盛寻用毛巾搭住自己,一脸怨气地往外走,听到身后的人锲而不舍地讲,

    “小孩儿,你哪条线上的,我有时间找你玩!”

    他头也不回,黑着脸快速穿衣服回寝室,坐在自己的床上生气。

    【好多变态,我今天被一个大叔堵在浴室里想摸我。】

    他编辑完,眉头紧锁,有些迟疑要不要发给余照。

    但还没做出决定,余照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盛寻?”

    “嗯。”

    “今天办离职是不是?”

    “嗯,办完了。”

    “那你东西收拾完了吗?”

    “收拾完了,”他看看自己什么也不剩的柜子和行李箱,“什么也没落下。”

    “好,那你现在出来吧。”

    “啊?”

    盛寻一惊。

    “出来吧,带着东西,我在电子厂的门口等你。”

    她好平淡的语气。

    盛寻在蒙了几秒后,被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余照来接他了。

    他甚至没爬下楼梯,而是高兴得不知所措直接由在上铺坐着的姿势往下一滑蹦下来,脚踏在瓷砖上嘭的一声闷响。

    迫不及待地伸手拎起箱子,环顾寝室确定自己没落下什么,飞快地拎着箱子下楼。

    一步,两步,再快一点。

    要不是怕把箱子的轮子磕坏,他甚至想带着它飞奔。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余照的身影。

    她站在一棵行道树下,双手插兜不知道想着什么。

    “余照!”

    近两个月没见,余照好像更瘦了一点,看到他只是疲惫地笑笑。

    “你怎么来这里了。”

    要是有尾巴,他还想摇尾巴,喜悦快要冲到天上去了,一瞬间就冲淡了所有的糟心事儿。

    “跟我妈说我去顾江帆家玩几天。”

    “你来接我...我...我真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语无伦次,“高兴坏了。”

    “车票没买吧?”

    “还没。”

    “行,正好等会儿咱们俩的一起买。”

    余照苍白着一张脸示意他跟上,他拎着箱子的手紧了紧,

    “把你的书包给我吧,我拿着。”

    还好余照没跟他客气,递过来的手都是软绵绵的,一副累到不行的样子。

    “你刚下车吗?”

    “嗯,回去买两张卧铺票吧,再坐着我真是受不住了。”她捶腰,连手的动作都是缓慢的。

    “好。”

    他的心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明明是小小的伤口,却带来一种排山倒海的酸楚,心疼得受不了。

    在他的坚持下,终于劝动了余照,先给她找地方休息,自己去买车票。

    回程的车是凌晨开的。

    他们俩开了个钟点房,将两个人的身份证并排放在一起登记的时候,他只觉得脸皮发烫。

    不敢看前台戏谑流连在他们俩身上的眼神。

    这是个双床房,余照一进门就选了靠窗的那张,边说着“我睡一会儿”边倒在枕头上,脚还搭在床边。

    累到极点,一脸痛苦,

    “你带着咱们俩的身份证,记得尽量买下铺,我的钱包在书包夹层里。”

    越说眼皮越黏。

    他又好笑又心软。

    轻手轻脚走到余照身边。

    将她的鞋带轻轻解开,她的袜子是带着条纹的可爱小鸭子,盛寻笑笑,轻柔地把她的腿托到床上,大概是终于舒展开身体,她腿绷直抻抻懒腰,然后放松睡了过去。

    清河还很冷,余照只背了一个背包,身上穿着的是棉服,想着她这样睡觉会很不舒服,盛寻慢吞吞将她的棉服脱下来盖回她的身上。

    将衣领掖在她的下巴附近,看她熟睡的脸。

    根本看不够。

    越看越可爱。

    她怎么能这么惹人怜爱。

    他动容地俯下身去,在她的眼皮珍惜又温柔地碰了碰。

    “嗯。”

    余照不满意地揉揉眼睛,将脸歪到一边继续呼呼大睡。
新书推荐: 快穿:成了绿茶炮灰女配 穿越:影后演技大爆发,宠冠后宫 校花爱上了我 穿越乱世,我有空间我怕谁 给疯批霸总当替身后,我成了顶流 穿越成反派炮灰,我被迫征战沙场 漂亮亲妈觉醒,在年代文养崽驯夫 末世天灾,重生后我嘎嘎乱杀 娱乐:经营民宿,开局接待杨宓 每天一张藏宝图,我挖宝振兴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