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苏曼就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简宁被她的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见她冷着脸不看自己，心里更觉不好受。

    “苏曼，你别这样……我绝没有不尊重你们的意思，恰恰相反，你不知道我得知自己能和安心老师合作时有多激动。”她如鲠在喉，“只是，我没想到这中间还有林顾在，我也不想让你为难……”

    “那就接受啊！”苏曼一把握住她的手，“你就当是帮我个忙，好不好？你看，你来都来了，如果现在又要走，安心老师会怎么想你？她一定觉得你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说不定还会以为你是在耍她。你想让自己的偶像讨厌你吗？”

    见简宁表情有些松动，她继续说道：“而且，你是林顾推荐给安心老师的，这次你临门反悔，你觉得安心老师会不会迁怒林顾？你想让他们前后辈之间产生龌龊吗？你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该替他想想吧？他才刚复出没多久，万一传出个藐视前辈的新闻，他还要不要在圈子里混？”

    苏曼说的话，就如同栏杆般横在简宁面前，令她再也迈不开步子。

    整个人被架在了原地，进退两难。

    “可……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苏曼推着她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你如果再不听劝的话我可真生气了啊，不带你这么软硬不吃不给面子的！”

    简宁被迫跟着她回到会客室，见他们半天才回来，安心问：“怎么了？怎么沉墨小姐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太对？”

    “啊——是沉墨老师她胃不太舒服，我下去帮她拿点胃药上来。”

    苏曼说着转身，又被安心叫住，“正好，我刚通知了林顾过来一起商量新歌的事，他应该快到了，你到楼下帮我接他一下。”

    苏曼立刻看向一旁的简宁，见她已经僵在那里，不由暗叫一声苦。可这属于突发的小插曲，人确实不是她叫来的，只能在简宁肩上安慰地按了一下，匆匆下楼。

    快有一个月没有见面，再次见到林顾，简宁不知道自己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新歌事件发生后，她就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蒙住自己的眼睛、堵住自己的耳朵，以为这样就可以将他从自己的生活中抹去。可直到再次见到他，她才发现自己做的这一切全都是自欺欺人。

    就算蒙住眼睛，他的脸还是会在她脑海里浮现，堵住耳朵，也还是会想起他的声音。他其实无时无刻不存在于她的世界，就如此刻，他坐在轮椅里，隔着一段距离，朝她遥遥看过来。

    他穿着一件米色的高领套头毛衣，膝上搭着条灰色的毛毯，乌发墨眸，比先前最后一次见面时，更显清瘦。

    简宁的心口传来一阵不受控制的揪痛，眼底有雾气涌上来，忙低下头去掩饰。

    “这下人可到齐了。”安心在一旁招呼着，吩咐助理倒茶拿果盘，亲自去推了林顾过来，又指着简宁笑说，“她你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林顾看了简宁好一阵，才低低地开口：“当然。”

    安心将他安顿在简宁的旁边，又回去同沈威寒暄。

    原本安静的室内一时喧闹起来，可这喧闹却与坐在那里的两人无关。

    林顾望着身边的人，胸口有些发闷，自从他进门到现在，她就没有正眼看过他，那双被长睫挡住的眼睛，固执地停留在她膝上交握的双手。

    他开口，声音发哑：“最近过得好吗？”

    她没说话，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见她连一句问候都不肯正面回答自己，林顾的胸口闷痛更甚，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她被他的举动吓得惊跳，回头看了一眼，挣扎：“你放开！”

    “终于肯开口说话了是吗？”林顾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底有隐隐的血丝，“是不是我今天不来，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见我了？”

    简宁抿紧了唇，竭力忍住汹涌而至的泪意。

    她不知道自己会这么没用，可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她就忍不住想要流泪。

    还有他紧紧握住她的手，那样的宽厚温暖，这么久了，她竟然还是贪恋的。

    可他们不能这样。

    强忍下那几欲将她吞没的纷乱情绪，简宁看着他，低而坚决地说：“松手，不然我立刻离开这里。”

    林顾面色微僵，握着她的手就下意识地松了松。

    简宁立刻抽回了手，同时挪动身体，坐到了另一边。

    “你们聊什么呢？”安心走回来坐下，笑望着两人问道。“在讨论新歌吗？”

    “对。”林顾看了简宁一眼，“沉墨刚刚说，她很荣幸自己能得到这次和安老师合作的机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您完成这次的新歌。”

    “哦，快别这么说。”安心亲切地拍了拍简宁的手，“按你以往的节奏来就好，我不是那种吹毛求疵非常难说话的人。”

    “不过说起来还真是巧，苏曼刚刚跟我说你们三个是同学，但是直到昨天，她才知道沉墨是自己认识的人。”

    林顾说：“我也没想到苏曼会是老师您的经纪人，非要说的话，可能这就是缘分吧。”说着看向简宁，“你说对吗？”

    简宁只能弯唇笑了笑。

    安心打量着两人，目光中透出一丝探究，“我很好奇一点，你们俩搭档合作这么久了，又是大学同学，彼此之间难道就没有……动过心？”

    一句话问住了两个人，简宁只觉如坐针毡。而林顾在片刻的愣怔后，自嘲一笑：“动心当然是有的，可人家不愿意。”

    简宁脸色发白，看了他一眼，道：“安老师，他开玩笑的，您千万别当真……”

    安心看着两人，笑出声来。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了。”她高深莫测地说，“一个想要更进一步，一个却后退防守，你们俩这步调不一致可不行。”

    林顾笑笑：“那安老师可以指点一下吗？”

    “我？”安心摆摆手，“我就算了吧，我这刚散伙没多久，怕给你们俩带沟里。不过说起来，如果是配合默契的事业搭档，更进一步未必会锦上添花。”她沉默了一瞬，说，“就像我和我的前任，认识十五年，相恋十年，最后还是分道扬镳。他曾经是我最得意的搭档，但分手后，现在连搭档都没得做。”

    “我可以问一下……是因为什么分手吗？”简宁说，“如果老师您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安心洒脱地耸耸肩：“没什么不能说的，之间外界都在猜是不是有第三者插足，但其实并没有。之所以会分手，是因为我们太熟悉彼此了。在一起十年，我们之间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来对方在想什么。所以我看透他不会娶我，尽管很多人说我们是天造地设，我也知道只要我逼他去做，他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可那毕竟不是他心甘情愿去做的事。”

    “就这样纠缠了十年，然后我累了。我还记得分手那天他对我说的话，他说我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那一纸婚约，而是沉没成本太多，心有不甘罢了。后来我仔细想了想他说的，确实是这样。”

    “可如果是这样……”简宁想到他们的十年，觉得如鲠在喉，“为什么不选择早点放手呢？”

    “你的意思是，我在他那里耗费了十年的光阴对吧？”安心笑了笑，“人如果能够随意拿放自己的感情，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纠缠纠葛？我确实不够清醒，老实说，我到现在还对他保有眷恋。因为除却不能给我一纸婚约，他称得上是一个完美的爱人。所以我一次次回头，尝试用十年的时间去改变他，但就像一根皮筋，有足够的韧度，可绷得太紧达到极限，终究会断掉。而那时，皮筋两端的人都会受伤。”

    简宁轻喃：“所以，太过执着的感情也是一种痛苦。”

    “没错，所以希望你们都不会拥有这种痛苦。”安心拍拍手，一改方才思虑的模样，大声说，“好了！我的感情故事也分享的差不多了，想必对于沉墨小姐你的创作，应该会有不少帮助吧？”她冲简宁眨了眨眼，“就把这首歌，当作我同之前十年的告别吧。”

    从安心那里离开时天已经黑了，安心提议让苏曼送简宁回去，沉默许久的林顾却开口，说苏曼忙了一下午也该休息了，他们和简宁同路，简宁坐他们的车就行。

    在外人面前，两人还是亲密的搭档关系，简宁无法拒绝，只能上了车。等到车子起步后，她开口：“在前面的那个公交站台把我放下来就行。”

    沈威看了后座的林顾一眼，见他沉着脸没说话，就咳了一声，说：“没事，反正今天也没有其他行程了，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太麻烦你们。”

    “嗐，这有什么麻烦的，不过就是多开几分钟车的事。”

    “可是……”

    “你怕他看到是吗？”身后的人突然出声打断她。

    简宁看向后视镜，林顾与她在镜中对视，深黑的眼睛里藏着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