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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她】·狐生·莲华

    我,是万华镜的所有者,世间之【理】的守护,一切自然而然规则的扞卫者。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
    我爱他,哪怕放弃一切。
    我的寿命悠久,远超人类,但是他只是一个凡人,晨生暮死,譬如朝露,我看着他韶华渐渐逝去,容貌变得苍老,看着他注视着我仍旧青春的面容而逐渐畏缩,看着他想要躲避我。
    他也爱我,我知道。
    他不甘心只能爱我这短短的一生,不甘心自己最终垂垂老朽的丑陋模样被看见。
    就像伊邪那美坠入黄泉后,历经万难前来追寻她的伊邪那岐最终败退在她那腐朽的面容之下。
    他想要永远的占有我,他总是那么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
    我怀念曾经依偎在他怀里的时光,如今却被避而不见。
    我追忆曾经床铺上的风花雪月,如今他已力不从心。
    我想到曾经许诺天长地久永永远远,如今却在自然的规则下渐渐崩塌。
    我害怕它彻底崩溃的到来,也恐惧他死在我怀中时满是垂肉和皱纹的面容。
    生老病死,世间真理,也是曾经的我必须维护的工作。
    于是,我背叛了【理】。
    我将自己的全部与他分享,欣喜地看着他恢复荣光的面孔,和他花前月下,肆意爱抚...
    我知道我们的寿命终有尽头,但我愿意将现在的时光尽可能的拉长。
    我知道违背规则必有惩罚,但是我只愿意一世快活。
    至于未来,
    与我何干...
    ——————
    我是一只狐狸,不知道何时清醒的狐狸。
    或许是我经常往佛寺里跑,听沙弥们念经诵佛,虔诚上香。某一天,我知道了自己是谁,开始记忆世间的一切。
    我化作女子下山,游历人间,和那些文人骚客吟诗作对,我甚至忘了自己是一只狐狸。
    我翻阅历史与故事,关于我们狐狸的风评一直不好,直到我读到了一个久远之前的传说。
    大禹王迎娶狐女女娇,作下《涂山歌》一首。
    “绥绥白狐,九尾痝痝。我家嘉夷,来宾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
    没有人嫌弃女娇的狐狸身份,仍旧爱戴她,她也为禹王孕育了子嗣。
    我有点脸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见我的如意郎君,和他结婚生子,陪伴一生。
    可惜,好景不长,人类又要打仗了。
    而且越打越乱,甚至波及到了寺庙。尸横遍野。
    我害怕,于是逃跑了。
    我逃到了古籍中名为“扶桑”的小岛屿,藏身在一个小村子里。
    我想,这么小的地方应该不会再有战乱了吧,人类还有什么可以争的呢...
    我安静地住在这个村落,学会了他们奇怪的语言。
    直到某天,我遇到了一个长相憨厚的男人。
    看见他,我就觉得心跳加速,身体慢慢发热,我知道,自己爱上了他。
    他是个老实的庄稼人,我们很快就决定结婚。
    那天,我穿上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婚衣,期待地等着他来接我。
    我从早等到晚上,他没有来。
    我去他的村子找他,却发现那里已经尸横遍野。
    我从尸山中找到了他,穿着大红的衣服,已经被血液染成了暗色。
    他死不瞑目,眼睛瞪大地看向远方。
    我知道,他是在看我。
    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兵发现了我,很远就脱下了裤子,挂着恶心的笑容走了过来。
    我将他放到地上,阖上了他的眼睛。
    为什么,人类拥有了一切还要打仗,为什么,这么老实的村民也要残忍杀害,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我脱去了人类的皮囊,化作了真实的自己。
    我要,为他报仇。
    九尾的狐妖覆灭了这个部队,一路上毁村灭人,屠戮一切。
    我不知道自己杀了多久,只知道我的毛发已经被染红了,我的心中,仅存的只剩名为杀戮的欲望。
    直到那天,一位阴阳师出现在我面前,轻易地打败了我,将我封印在石头中。
    佛经上有言,贪嗔痴为三不善根,我贪恋爱欲,憎恶人类,反抗世理,应受无穷业报,永堕无间,受地狱之苦。
    但我只是想找回我的爱人。
    我要得到力量,能够颠覆一切,挽回所有的力量,无论怎样的后果,哪怕只剩一缕执念,我也一定要做到,哪怕身形不存...
    可是,我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呢...
    ——————
    我叫莲花,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在【人偶之间】。
    外面有一个小池塘,值季的时候会开满白莲花,我很喜欢,于是给自己取了“莲华”的名字。
    所有人都看不见我,我却能感受到他们的情绪与记忆。
    我无法离开太远,只能困囿于小小一地。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没有身体,或许是座敷童子,还是幽灵呢?
    没有人真正见过他们,自然也没办法准确的定义,我也不认为自己是它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偶之间】住进了一个名叫深见夏彦的男人。
    我感觉他似乎在吸引着我,更奇怪的是,他能看到我。
    他并不害怕,反而很兴奋。
    于是我让他看了万华镜,万华镜竟然也对他有了反应。
    我在梦中,看到了他的故事,名为斧神滋比谷和篝之雾枝的故事。
    他醒了过来,怅然若失,一脸回味。
    他请求我再看一眼。
    我拒绝了,直接消失。
    之后,他又先后前来了三次,我每次都允许他看一眼万华镜。
    我看了太多人的爱恋情感,也在镜中欣赏了那刻骨铭心的禁忌之恋。
    我猜测,他就是我在等的人。
    一如万华镜中那些人一样。
    于是,第五次,我亲自下场了。
    可是,我失败了,万华镜中,竟然有一道极为纯粹的怨念,依附在了女学生身上。
    而深见夏彦,选择了那个女孩。
    “我叫彦一!”那天晚上,他这么说道。
    我感觉心碎如镜,那么难受。
    我看见他们亲吻,他们结合,看见女孩对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我没有阻止,也没有选择下流的手段去争夺。
    我将深见夏彦的灵魂和那道怨念封印在了万华镜里。
    我等着深见夏彦的身体僵硬死去,灵魂转世投胎。
    可我没想到,或许是得到了深见夏彦,狐妖的怨念如同附骨之蛆般难以祛除。
    它慢慢地在控制和改造里面的世界。
    我也无力阻止了,但我从不在意,虚幻始终是虚幻,如何解决这份麻烦,就看镜子后来的主人了,或者说,是未来的【我】。
    我已经累了。
    我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直到【人偶之间】又住进一个男人。
    我一眼认出,他就是【他】。
    我都快忘了过了多久了。
    我拿出万华镜请他进去。
    我观看着一切,发现这个名叫赤坂常明的男人似乎有点不一样。
    他理性,克制,用温柔作为武器,但又不沉溺于所谓的情感。
    我在他看不到的纬度,和他一起上课,品尝他做的饭,带入人物视角和他交谈,在夜晚拥他入眠。
    我自顾自地沉溺了进去,哪怕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察觉我的存在。
    我心痛地看着他因为那些残影的死亡而悲伤,看着那些恢复记忆的残影为他献上一切,看着他以凡人的力量战胜狐妖...
    我终于忍不住出手帮了他。
    他也冲破了层层困难,最终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等了太久的人,终于来了。
    我看着他痛苦地斩落过往,看着他将一切还给了【我】,我的心随着权柄的圆满而填满了。
    为了他,我愿意付出一切。
    我带着所有,和他融合在了一起,一如日与月般,永远映射着他的光芒。
    我叫着只有我们两个镜中人才明白的称呼:
    老师,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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