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于曦并不想理会除魔莫名其妙的亲近，连带对着入手冰凉的铃铛都多了几分厌恶。
    她只是抬起眼，直视着除魔，固执的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过只要我一个时辰内出来，你就会救活浮光的。”
    谁想除魔却叹了口气，周身溢散的灵压也越发重了：“我是说过，可是我忘记跟你说了，我的灵力逸散的太严重了，所以救不了它了，不好意思，年纪大了，所以记性也不好了。”
    这话一出，果然惹怒了于曦。
    于曦之前曾在心里告诉自己，除魔很强，完全不至于戏耍她，哪怕心里有不安，她也强压了下去。
    可现在无论怎么看她都是被耍了！
    她无法再维持冷静，理智却努力保持镇定。
    在同一时刻聚气攻击，妖力、魔气和灵气同时燃烧，孤注一掷的刺向除魔。
    如果说之前还想在变强后得到除魔，那她现在只想杀了除魔！
    但现在的她还杀不了。
    她应该做的是抢回除魔手上的浮光，尽快离开这里。
    除魔救不了浮光，但慕乐之是锻造浮光的人，他也许有办法。
    她要活着带浮光离开这里，她一定得活着。
    可当她刺过去时，却没想到除魔竟然避都没有避开，燃烧着血色的光棱就这么贯穿了它的胸口。
    同时，除魔的手也揪住了她的耳朵，捏了一下。
    “真是个蠢的，这时候还想救回你的剑，你的剑这会儿可伤心死了，一个劲儿的喊着让你快点抛下它离开呢……一把完全没事的剑你要我怎么救？”
    于曦愣了下，这才发现浮光剑身上的裂痕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消失了。
    一直沉寂的浮光也完全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到了之前的死气，而那些裂痕竟然只是一层覆在剑身上的幻象。
    “浮光，没有受伤？”
    于曦愣愣地看着完好无损的浮光，被揪着耳朵突然疼了一下。
    抬头就看除魔一点事都没有的拔出了胸口的光棱，随手丢到一边，也不管这道光棱会对旁边造成多大的伤害。
    “如果今天在你对面的人不是你姐姐我，而是其他人，你真的会死。”
    除魔一本正经的摇摇头，“该抛弃剑的时候就该抛弃，你太重感情了，都不像个魔修，你的剑只希望你活着，你要是因为救它出了事，它会更痛苦。”
    话音刚落，一直寂静的浮光竟然自己飞了起来，对着除魔的脑袋咣咣敲了两下，要是这会儿有灵体，估计嘴巴已经咬到除魔脑袋上了。
    快点放开它的主人！
    浮光的声音要把除魔的耳朵吵炸了。
    “又不是不放……就会欺负老人家。”
    除魔嘟囔了一声，捉住浮光将它丢到了于曦手里，同时又问了一遍：
    “我说的你记住了没有？”
    于曦一时也犯了糊涂，不明白除魔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但除魔发问了，对她也没有恶意，她还是点了下头。
    除魔满意，又着重了一句：“不只是剑，你的亲人也好，朋友也罢，没有谁会希望你搭上自己的性命救他们，你和我说说，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先逃跑。”于曦认真道。
    不等除魔笑起来，于曦又补充了一句：
    “下次我不会擅自进来，我会先判断这里是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有把握之后再靠近，我不想抛弃任何人，也不会再给人拿捏我的机会。
    “既然适当的时候要抛弃我重要的人，那我就不要让这种需要我抛弃谁的事情发生。”
    于曦这次真的是吃够了教训。
    她本以为剑灵之间的实力再强也有个度，从没想到会遇到除魔这种强到过度的存在。
    甚至连落纯熙亲自教她的招式都只能勉强逃跑。
    听于曦真的认真分析起这次失败，除魔有些意外，本以为她年纪小，总不是那么听话，没想到还能举一反三。
    但很快，它又想到什么，将眼底浮现的讶异收了回去。
    “真像。”
    它低喃了一声。
    于曦没听清这一声，她再次确定浮光真的没事，才开口道：“浮光剑身上的裂痕是幻象？”
    “嗯。”除魔摸摸自己的胳膊，虽然有衣服遮挡，但它还是能感觉到掌心下的胳膊正在碎裂：“我可是除魔，是能制造最强幻境的剑，无论大小，无论种族，被我盯上的谁也逃不掉。”
    从于曦看到浮光碎裂开始其实就已经进入了除魔的幻境，因为在幻境内，所以才完全听不到浮光的声音，会以为浮光死去了。
    于曦没想到除魔竟然从始至终都没有伤害浮光。
    她的视线落在除魔腹部和胸口还未愈合的两个窟窿上，卡壳了一瞬，忙着急道：“那你的伤……”
    “也是幻象啦，我只是需要考验你一下，有没有从我这里离开的资格。”除魔漫不经心的笑起来，虽然它的脸此时溃烂似的碎裂，但却依旧能看到几分绝色：
    “你可是伤不到我的，我的主人给我命名除魔，除了我能制造妖魔也逃不出的幻境外，普通的妖气和魔气也都无法伤到我分毫，不过……你姐姐我是真的要死了。”
    于曦听到前面时还稍稍放心，谁想听到后一句，人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这次不等她说话，除魔周身不断逸散的灵气快速聚集，全部涌向了浮光。
    这些灵气中夹杂着一圈细碎的橘红，光圈温柔的环绕着浮光，似揉碎的残阳，也似初生的朝暮。
    于曦能感受到浮光的震动越来越强烈，但除魔的生息却越来越弱。
    她顾不上别的，慌忙攥住了除魔的手：“你这是——”
    “你需要一把配的上你的剑，这把剑刚刚好。”除魔回握住了她软乎乎的手，不急不缓的出声道：“我老了，我的主人在等我，你还是我妹妹，所以我不能做你的剑。”
    “你的主人？”于曦之前注意力都在浮光身上，这才注意到除魔从始至终都有提到它的主人。
    可是剑灵寄居的地方，是不能长时间出现有主的剑灵的。
    当初的大能为了不让修士拿走太多的剑，所制造的结界除了限制法器外，还会限制有剑灵的修士进入。
    有主的剑灵进入这里，会一步步生锈，腐烂，最后完全丧失原来的形状。
    于曦猛地看向了除魔剑的剑身，原本还能看到些许雪白的地方此时已经完全腐朽了。
    是因为她吗？
    因为她来到这里，所以加速了除魔的死亡？
    “不是因为你。”
    察觉到于曦的情绪，除魔着重的说了一句：“记住，不是因为你，只是我的使命完成了而已。”
    此时的除魔已经转移了全部的灵力，它话音落下后，胳膊开始粉碎，接着是肩膀，头部，最后连身体也完全化成了黄土。
    于曦的手心很快失去了冰冷的触感，只剩下磨手的黄沙，她没想到自己才刚刚解开对除魔的误会，除魔就要消失了。
    “姐姐！”
    她慌忙去抱除魔，可最终碰到的只有消散的黄土。
    最后，她只听到了除魔还未散去，却充满解脱的声音：
    “我的主人让我在这里等人，等我的妹妹，可能是半妖，可能是纯妖，现在我终于等到了。”
    除魔很喜欢它的主人。
    它的主人也很喜欢它，把它当做女儿一样，还跟它说它会有一个妹妹。
    但是它要等很久很久才能等到。
    它和主人一起斩妖除魔，看着主人成为最强，看着主人陨落，看着主人在最后叮嘱它，希望它活着，消除记忆重回剑墓。
    主人说，它的下一任主人会是它的妹妹。
    它喜欢妹妹。
    但是它哪里能舍得主人呢？
    它才不要忘记和主人的记忆。
    只要能完成主人的心愿，再被囚万年又怎么样？
    它总有一天，要再见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