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婉琴看了一眼顾哲，眼中闪过一抹困惑。
    在她的印象中，这个表哥就是母亲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自己和他之前，仿佛有着天堑一般的沟壑。
    贺婉琴这样的女孩都很敏感，也更容易察觉到细腻的心思。
    她知道顾哲只是故意在找机会和她搭话而已，低下头，小声地说道：“给你和大姨添麻烦了，对不起。”
    顾哲连忙摆手：“哪里的事情，的确是小姨她说的太过分了，就算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能说这样难听的话呀！”
    贺婉琴没有去接顾哲的话。
    在这个温顺的女孩心中，就算贺梅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她终究还是自己的母亲，是供养她长大的妈妈，她不该，也不能说自己的母亲什么坏话。
    此时的贺婉琴耷拉着脑袋，有些萎靡不振地站在街道边。
    微风轻拂，低垂的柳枝与少女扬起的长发以同样的节奏轻轻摇晃着，像是美好的梦境，从星空坠落凡间。
    虽然顾哲是个不折不扣的工科直男，但是两世为人的经历，让他对人生有了一些特别的感悟，对于这种伤春悲秋的时刻，也多了几分格外的敏感。
    总有些意想不到的时刻，藏进了记忆的罅隙里。
    当时只道是寻常，在多年之后，却已然成为了那年那时那种落寞心情的节点，每一次想起，都感叹时光恍惚，感觉心中隐隐作痛。
    顾哲拿出手机，向后退了几步，找到一个还算比较合适的构图，将少女和背后高大的柳树已经取景。
    等风来。
    等风来了，就好了。
    又一阵清风拂过，少女抬头，看向风来的方向，长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表情是明媚还是忧伤。
    柳枝轻轻摇晃，如同流苏伴舞。
    长发微微拂动，好似音符跳动。
    裙摆飘飘蹁跹，衣袂也随起伏。
    咔嚓。
    顾哲按下手机的快门，这个声音，吸引了正在发呆的贺婉琴的注意力。
    “你在拍我？”
    顾哲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把手机里的照片展示给贺婉琴看。
    “对呀，我觉得你这一身JK裙非常漂亮，也很适合你，正好是这种浅绿色的，跟这个背景很搭，你看，你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女孩子一样。”
    贺婉琴呆呆地看着顾哲手机里的照片。
    她知道自己穿这种裙子很漂亮。
    平时在学校里，她鼓起勇气去参加小圈子的交流会的时候，经常会有人主动提出来想要给她拍照片。
    但贺婉琴知道，这种活动对于她的家庭条件来说，是一种奢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能偶尔穿上小裙子取悦一下自己，她已经很满足了。
    “你有vx吗？或者qq也可以，我加你一下吧，把你这个照片发给你。”
    贺婉琴本能的就要拒绝。
    “不用了，真的不用，太麻烦你了。”
    顾哲笑了笑，不由分说，已经打开了社交软件的界面。
    “我们是亲戚呀，本来留个联系方式也很正常。再说了，我怎么说，也得算得上是你哥哥吧。”
    贺婉琴心里微微一颤。
    哥哥。
    她其实，一直都想要一个哥哥。
    一个可以照顾她、让她像别的女孩子一样任性、撒娇、不用小心翼翼的哥哥。
    在顾哲的坚持下，贺婉琴还是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两人添加好友之后，顾哲很快就把照片发了过去。
    贺婉琴看着照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你知道这个叫JK裙？”
    顾哲看着贺婉琴那突然亮起来的目光，竟然莫名感觉有些心酸。
    越是经常受到打压，才越想要找人取暖。
    一点点的认可，对于这样的女孩来说，都是莫大的安慰。
    “我不是圈子里的人，我只是了解一点点。”
    顾哲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很理解你的爱好，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和男生喜欢足球，平时会穿球衣一样，都只是很正常很普通的事情，是你妈妈的反应太过激烈了。”
    贺婉琴摇了摇头，似乎还是有些纠结：“可是，我妈妈说的话也对，我确实没必要买这些东西的，都不是必需品……”
    顾哲打断了贺婉琴的话。
    “你妈妈说得对，可是你也从来没有错。”
    “你觉得可以、你觉得让自己开心的事情，那就去做就好了。没有触及到别人的利益，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负面影响。”
    “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可以做呢？”
    “不用总觉得自己亏欠了谁，你首先要对得起自己。”
    贺婉琴怔在了原地。
    顾哲的这些话，对她来说，就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一般。
    让她感到惊奇，感到讶异。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这样的道理。
    顾哲大概能猜到贺婉琴家中的状况。
    他的小姨贺梅不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
    贺婉琴的亲生父亲就是一个包装出来的“成功人士”，心比天高的贺梅一心想要跨越阶级，她看不上像是姐姐贺兰这样嫁给一个普通职工的生活。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人财两空。
    那个男人婚后就露出了真面目，留下刚刚满月的女儿和还在坐月子的贺梅，远走高飞。
    贺梅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更无法接受自己遭到了欺骗，即便身体虚弱，也坚持要带着还是婴儿的贺婉琴去到一个全新的城市重新开始。
    十八年过去，贺婉琴长大成人。
    这期间贺梅付出了多少心酸和辛苦，可想而知。
    贺兰和其他亲戚想要联系和帮助贺梅，却都被她强硬地拒绝了。
    这种要强又拧巴的性格，让这个女人独立地把女儿拉扯大，却也注定会铸就她有些偏执的控制欲，也会不由自主地把怨气撒在贺婉琴身上。
    看着现在唯唯诺诺、性格内向的贺婉琴，顾哲就能看出，贺婉琴是在一个多么压抑的环境下长大的。
    贺婉琴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她却一直在替父母的过错承受着痛苦。
    这一世的顾哲既然有能力帮着这个善良的女孩脱离原生家庭的折磨，他就不会袖手旁观。
    这是他的妹妹啊。
    保护妹妹，是每一个哥哥天生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