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吉达城的南北西三个区域已经化为一片火海，人们纷纷向东城门处逃窜，到处都是拥挤推搡，只觉得道路太窄城门太小。
    隆隆的闷雷声从后方传来，接着又是带着哀鸣的混乱，拥挤的人群又屁滚尿流的四处逃窜。
    一会再死和现在就死的区别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贾瑚的人一边不断用斡朵怜部的方言喊着“让开”，一边毫不留情的挥刀相向，再“不经意”的留下些斡朵怜部的信物。
    等到出了东城门，又回身给恢复拥挤的城门处来了几轮箭雨，叫嚣着“董鄂废物”扬鞭离开。
    自齐吉达城转道东南，寻了个僻静的小山谷，火葬了牺牲的将士。
    火势熊熊，焦香四溢，贾瑚从怀里掏出那枚玉锁丢了进去。
    闻着他们的体香，目送他们远去。
    待火势尽去，用皮囊装了一些灰，余下的便扫一扫包起来埋进坑里。
    稍作休整，队伍继续向东南而行，在鸭绿江部与建州本部的交界处停了下来，以做休整。
    为了遮掩形迹，并未卸下女真伪装，也不敢埋锅造饭，只能就着补给的肉干啃着面饼子，再喝点凉水。
    从忠勇伯府开始民族融合神马的都是玩笑话罢了，这样深入腹地的孤军怎么可能带一堆女人回去，自己能不能活着还两说呢！
    不过没有美娇娘，还有金银器。
    贾瑚只是不让携带沉重的缴获，又不是说一点也不让拿。
    真要一点也不让拿，人家跟他出来图什么？
    沉在河里的物件还不知道哪年才能取出来，哪有在自己怀里安稳。
    这不怪他们贪，边镇的士卒是真的穷！
    自太祖起，边镇就施行军屯制度，这些士卒既是兵又是农，基本自给自足。
    若有亏空，朝廷会用发放盐引的方式筹措费用，这样朝廷的压力就小，才能在建国之初支撑九边。
    后来又实施分类户籍制度，兵为军户，子承父业，代代相传。
    这原本是为了提高军屯制度运行的效率，可时移世易，如今世袭军户+屯田的体系却成了各级卫所将领中饱私囊的有力支撑。
    军屯变私田，你拿走几百亩，我拿走几百亩，跟“顷”为单位的屯田相比看着不多，可架不住人多啊！
    更别说走了这一茬还有下一茬。
    军屯被私纳，粮食成了诸位领导私有，士卒们吃不饱肚子。
    这种境遇下，既要守边，又要种田，还要给将领们做牛做马，很多人都想方设法的脱离军户。
    这牛马军户，谁特么爱当谁当，反正老子不当！
    而那些脱离不了的也不愿实实在在的出力，愿意出力的也落不得什么好儿。
    无产无饷，拿什么娶媳妇？
    媳妇都没有，怎么世袭军户？
    一起绝户吧！
    地少了——粮食少了——人少了，如此形成恶性循环，军户数量减少、质量下降、作战力削减。
    这也是大夏九边为何长期处于守势的原因。
    肚子都填不饱，还拼什么命啊！
    正是基于此因，贾瑚到了开原便首先拿屯田做文章，杀一批、撵一批、拉一批，先把粮食握在自己手里，让士卒能填饱肚子，不然他也没法在夏收之后开启战端。
    贾瑚只是让他们吃了两个多月的饱饭，就已经能拉出来野战。
    再默许他们私带一些轻便的缴获，那还不得嗷嗷叫？
    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应该叫:
    “夏军不饱肚，饱肚不可敌。
    若再有满饷，蒙金皆可毙！”
    哎~就是这么狂。
    ……
    自贾瑚走后，齐吉达城几乎烧成了废墟，克彻巴彦的死以及城主一脉的断绝，让董鄂部陷入了内乱。
    董鄂部另一大城翁科洛城欲掌董鄂部，便派兵前去接收齐吉达城及幸存者。
    旁边斡朵怜部见翁科洛城空虚，便跟苏克苏浒部停了战，转头攻向了翁科洛城。
    一直藏匿的贾瑚终于再度露出了锋利的爪牙，趁机自建州本部地界出击，直扑斡朵怜部首府赫图阿拉。
    故技重施，留下满目疮痍，接着又将兵锋对准了斡朵怜部的瑚齐寨。
    而此时出征翁科洛城的斡朵怜部首领童仓正一脸懵逼。
    不是去齐吉达城争扛把子了吗，怎么还这么多人？
    童仓不知道的是，翁科洛城就是在防着他！
    此前，从完颜部传来消息，有一聚集地被攻击，箭支等军械皆为斡朵怜部使用样式，现场还发现了遗留的赫图阿拉城物品。
    随后不久，又有首府齐吉达城受到攻击的消息传来，据幸存者透露，敌方人多势众，擅长火攻，满嘴斡朵怜方言。
    实锤了！
    人多势众，斡朵怜部的人口多。
    擅长火攻，斡朵怜部首领童仓就好这个，曾经也用这么卑鄙的方法打过翁科洛城。
    满嘴方言更不用提了，固执又野心的斡朵怜部，至今还顽固不化的保留着“鄂多里”口音，童仓这贼厮就常常炫耀自己那一口正宗的“鄂多里”发音，说自己才是正宗女真，尔等皆该臣服。
    翁科洛城城主黑晃噶早已在心里认定是童仓这野心勃勃之辈图谋不轨。
    果不其然！
    他这边刚放出风声去，童仓这厮就来了，一下就坐实了！
    黑晃噶一边钦佩于自己的足智多谋，一边唾弃童仓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双方就这样打在了一起。
    童仓虽然被黑晃噶晃了一噶，但斡朵怜部的部众实力并不容小觑。
    只最开始微微一慌被黑晃噶打了个措手不及，后来在童仓的带领下逐渐稳了下来，就已经能压着黑晃噶打了。
    黑晃噶自觉不敌，便退入城中死守，童仓命部众以火攻之。
    罪证+1
    眼瞅着就要拿下黑晃噶了，结果后方传来消息:
    家被偷了！
    童仓一口老血喷出，昏死过去，斡朵怜部只得退兵。
    等再醒来时，童仓看到的就是满目疮痍几成废墟的赫图阿拉城，他像一只暴怒的雄狮嘶吼着。
    “是谁！”
    “是谁干的！”
    族人小心翼翼的捧上证物。
    “是兆佳城！”
    童仓颤抖的拿起证物。
    建州本部……兆佳城……李代……
    “吾誓杀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