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图书馆里，程晓云一手翻着专业课用的指导书，一手拿着一个冷掉的馒头慢慢啃着。
    她留着一头干爽的短发，皮肤有些黝黑，长相其实普普通通，但是眼神很认真很专注。程晓云的老家在贵省的一个偏远山区里，那里的贫困程度全国出了名。好在她有一对还算开朗的父母，全家省吃俭用供她上了大学，但在生活费上实在是无力给予她更好的条件了，所以她只能紧衣缩食，熬过这一学期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寒假工，补贴一下家里。
    好在她足够认真刻苦，可能这就是贫困家庭的孩子特有的品质吧，她的专业水平在同年级的同学当中也是极为突出的。因此学校也尽量多方面给予照顾，能免则免，能帮则帮，但这也只能是杯水车薪，毕竟学校比她还困难的学生有得是，能帮到的有限。
    忘记说了，程晓云学的是广告设计专业，今年大二，算是张煜的学姐。
    她一边吃一边看，感受到旁边的目光越来越热切，终于忍不住抬头，不耐烦地道：“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张煜笑得很诱惑：“同学，你听说过米团网吗？”
    那副嘴脸跟做传销似的，看得程晓云不寒而栗。
    张煜这边在孜孜不倦地诱惑成绩好的特困生，校长室里顾成章则是和副校长在喝茶。李响看上去不到四十的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非常精神。他听完顾成章的话后，饶有兴致的问道：
    “您是说他以开工资的方式，把那些成绩好的特困生都找到他创业团队里帮他做事？”
    顾成章名声在外，即便现在只是挂着几个不重要的职称，但李响对他还是比较尊敬的。
    “是啊，他从辅导员那里要来了特困生名单，又找老师们打听了一下专业水平。”顾成章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这才几天，就有好几个学生都答应了。”
    “这个学生执行力很强啊。”李响笑着道，“但是他那个创业团队可装不下那么多特困生，那些成绩一般的他准备怎么做呢？”
    “我也不清楚，问了那个臭小子好几次，他净跟我卖关子了，说时机没到。”一说起这个事情顾成章就来气，眼看着勤工俭学取得不错的开端，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下一步的计划，结果张煜就是吊着他，缄口不言。
    “顾老也不知道他这创业的具体内容吗？”
    顾成章摇摇头，张煜虽然和他大概说过一些，但他年纪摆在这里，对那些网络啊、p2p啊之类的信息都不了解，对于张煜的创业计划也知之甚少。
    “这么说来，顾老倒是很看重他啊。”李响笑了笑，又想起一个问题：“顾老是怎么看这个学生的？”
    “张煜这个人吧，行为举止都有些跳脱。”顾成章手指敲着膝盖：“但是我和他接触的次数多了，发现这个学生很有主见，关键是，他实际上非常稳重，这和他平日里的行为完全不符。”
    “哦？愿闻其详。”
    “我现在回想起来，发现这个学生做事很有章法。”顾成章眯着眼，像是陷入了回忆。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来申请创业扶持，连计划书都没带。就在我要拒绝他的时候，他就抛出了这个特困生扶持的计划，好像知道我不可能拒绝一样。”
    顾成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也没隐瞒自己的心思。李响笑着点头，实际上贫困生不只是顾成章一个人的忧虑，作为一名教育者，校领导们都不忍心看到有潜力的学生因为贫困而失去了学习的机会。
    “后来我和他委婉地提出无法提供资金扶持，他看上去像是有些意外，结果你也看到了。”顾成章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我只给他批了两间教室和几张桌椅，但现在那个活动室比我们的办公室都要豪华。”
    “连我都忍不住想在里面办公了。”顾成章开了句玩笑，惹得李响也无奈地笑了起来。
    那个活动室他偷摸着去看过，当时确实也被震惊到了。当听说这些全是张煜自掏腰包弄来的，他心里的震撼简直无与伦比。
    这哪是创业啊，说是慈善都不为过。
    李响听完沉思了一会，良久才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拭目以待吧。不过他的创业我们还是要重视的。学校给不了太多的扶持，那就在一些琐碎的事情上尽量给他方便吧。”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不能让学生对学校失去依赖嘛。”
    顾成章赞同地点点头，他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
    男生宿舍楼下，刚准备上楼的张煜突然被斜刺里冲出来的何芷嫣扯住胳膊，当场逮捕。
    “躲我啊！你再躲我啊！”何芷嫣气得脸蛋通红，好看的双眼透露着杀气，像一只发怒的母狮子。
    “哎，哎，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张煜一边甩手一边叫唤，奈何何芷嫣就是不放手，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晃着身子。
    “不是，你到底想干嘛，这么多同学看着呢。”张煜苦着脸，来来往往的男生几乎都看到了这一幕，当然更惊艳的是何芷嫣的容貌，渐渐地有聚上来围观的迹象。
    已经遭遇过好几次围观的张煜不得已降低了姿态，自从他猜到何芷嫣跟何琳是舍友后，他就一直避免出现在她视野里，就怕何芷嫣看见他一时来气，把他调戏她的事情给说出去。
    “我想干嘛？是你想干嘛！”何芷嫣不管不顾，就是拉着他不让他走。“你已经五天没来上课了你知道吗？”
    张煜表情凝重：“怎么可能，我每天都有报到的。”
    “报到？哈哈。”何芷嫣气极反笑：“每次都是林淼，你不知道换个人？还是你当老师都是傻子？”
    “日，这么呆逼吗？我就知道这几个玩意不靠谱……”
    “你少说别人！”何芷嫣怒气汹汹地打断，“我是班长，我有责任来了解情况！”
    “哦哦，你是为了这事啊。”张煜长吁一口气，晃了晃自己的手臂，“你放开我，我不跑。”
    “不放。”何芷嫣的倔脾气上来了，“你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真不跑——哎，算了。”张煜认命地说道：“我这几天真的有事忙，不信你问顾成章顾老师去。”
    说完心里默念阿弥陀佛，顾老头，需要你的时候到了。
    显然何芷嫣也知道顾成章这个老教师的名头，看张煜搬出了顾老师，她一脸狐疑地问道：“真的？”
    “千真万确。”张煜无辜道：“你可以去求证嘛，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顾老师吗？”
    何芷嫣上下扫了他两眼，确定他应该没说谎，这才放开他的胳膊。随即又说到：“以后有事要请假！哪有学生连续好几天不上课的，明天必须来，听到没有！”
    张煜陪着笑脸做点头哈腰状：“来来来，明天我一定来。”
    何芷嫣这才算消了气，哼了一声甩头就走。
    这时候张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语气里透着好奇：“诶，你和那个叶……叶朴娼的在一起了吗？”
    “人家叫叶平昌——”何芷嫣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你很关心吗？”
    “哦，没有。就是想说那哥们虽然没有我帅，但是你既然得不到我，考虑一下他也是不错的选择。”
    “张煜！你去死啊！！！”
    愤怒的咆哮声差点把张煜的耳膜震破，随后何芷嫣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快速走了。
    张煜痛苦地掏了掏耳朵，抽出手指一看，满面愁容地弹了一下指甲。
    “好家伙，把我那么大一块耳屎都震出来了。”
    晚上躺在宿舍的时候，何琳在他们高中那个四人组的小群里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怀疑我舍友有狂躁症，她傍晚回来后就开始死命锤她的枕头，把里面的棉絮都锤出来了。我们现在都不敢上去问话，亲人们，求助。”
    张煜当时的冷汗就下来，赶紧回复道：
    “别问，别看，别打听。”
    次日，看着教室里张煜空荡荡的位子，何芷嫣后槽牙咬得嘎吱嘎吱响。
    旁边的舍友三人组缩成一团，感受着何芷嫣身上摄人的气势，颤颤巍巍地说道：
    “班长，那个……张煜说他今天也有事，跟你……跟您请个假。”
    话里间姚若君都快要哭出来了。
    已经很有规模的胸部剧烈起伏着，看得出来何芷嫣此时的怒气已经达到临界点。她连续说了三声好，带着一脸的滂臭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而此时的张煜，正坐在创业活动室里独属于他的那张老板椅上，对着眼前的笔记本奋力敲打着。
    服务器刚刚已经架设好了，按照他的预期，现阶段先买两台就够用了。就这也花掉了他差不多一万块钱，属实是有点肉疼。
    服务器的数量不多，自然不需要特地配备一个机房。但同时它们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因此他把两台服务器安置在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域名前几天也已经买下，现在他要做的，是在中午之前把米团网的底层代码先架构好，这种工作以他的专业水平来说完全足够。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因此他把这几天忽悠，啊不是，招募来的特困生都通知了个遍，中午十二点半在活动室集合，开个工作启动小会议。
    换句话说，他要开始装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