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绽

    青杏跟着家丁到了宴客厅,刘怀远热情地招呼青杏坐下,房屋四角香炉袅袅,香气闻之心旷神怡,但是没看见林飞鸢跟席靳白二人。

    周世昌收起镜子,端坐在一侧,打量这前来寻主的婢女,算不上美貌,但林飞鸢从不苛待下人,青杏的衣服也比一般的婢女好很多,也衬得她清水芙蓉之姿。

    青杏对着刘怀远福身,客气道:“刘公子,我家小姐跟席大夫去哪儿了?大雪山间路滑,得早些回山才是。”

    “妹妹吃了些酒,去客房休息了,席大夫也是,青杏姑娘也莫急着走,用完膳再走吧?”刘怀远让家仆重新上菜,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菜色,青杏没什么胃口。

    “不了刘公子,我家小姐身体不好,吃酒发汗恐怕又受凉,我先看看她。”青杏柔声拒绝,无意瞥眼,却发现周世昌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好像打量什么物品似的,让人不适。

    青杏是个火爆脾气,直接道:“这位公子是谁?怎得盯着女眷看!好不知礼!”

    周世昌端起文人架子,起身对青杏道歉:“在下乃夜明镇县令周世昌,见姑娘出水芙蓉之姿,一时丢了魂魄,万望见谅。”

    “见什么谅?!一方县令,竟然如此冒失,怎得?你是县令便了不起?!不会以为你这几句夸赞,便能掩了无礼之举吧?!”

    青杏唇枪舌剑,半寸不让,泼皮无赖她见多了,什么披着人皮的流氓没有?

    若不是她泼辣难惹,主仆二人都文文弱弱的,早就被欺负死了。

    周世昌皮下是个狐妖,学人也只会个皮毛,被人当畜牲欺负久了,捡了个青天大老爷当,无人不敬他几分,早把自己当厉害角色。

    如今被青杏骂得面红耳赤,他牙关抖动,眼看就克制不住情绪,獠牙将露。

    青杏对周世昌一翻白眼,又有些埋怨地看着刘怀远,“刘公子难道不知我家小姐体弱?还由着她吃酒?!我要见小姐,刘公子请人带路吧。”

    桌上的东西青杏半分不动,刘怀远僵硬扯开嘴角,“青杏姑娘消消气,用些膳食,让妹妹再休息会儿吧……”

    “见了小姐再吃也不迟。”三番两次被拒绝,青杏狐疑地看了刘怀远一眼,又见周世昌阴沉的脸色,她心中开始打鼓——

    难不成……小姐跟席大夫遇到麻烦了?!

    “急什么?!”周世昌突然出现在青杏背后,摁住她的肩膀,端起酒杯支在青杏身前。

    青杏挣了挣肩膀,发现肩头的手如铁柱,她求助看向刘怀远,却发现对方神态僵硬,嘴角扭曲抖动,好像被控制一般,根本动不了。

    青杏立刻察觉不对,转头有些惊惧地看着周世昌。

    周世昌阴阴笑着:“喝了这杯薄酒,就带姑娘去见林小姐。”

    青杏见酒杯就要递到唇边,她瞬间抬手竖起指,猛地戳向周世昌的眼睛。

    周世昌下意识偏头躲过,肩上力量一松,青杏立刻抬脚踢周世昌下三路。

    周世昌哀嚎一声倒在地上,袖子里的槛花镜掉了出来,落在青杏脚边,上面正是小姐的脸!

    青杏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她惊叫一声:“小姐!”

    刘怀远用力张开牙关,喊了声,“跑!”

    青杏立刻捡起镜子就跑。

    周世昌没想到人的躯体弱点这么明显,因为过于自傲,让他压根没想起用妖力捆青杏。

    缓过气后,周世昌挥出一掌,妖气爆发,如刃般飞旋而去砍杀青杏!

    刘怀远嘭一声扑倒周世昌,死死抱住他,妖气偏开,切在梁柱上,梁柱瞬间断裂,房顶朝一边倒下……

    倒塌发出剧烈的轰隆声。

    青杏惊慌回头,只见黑气渺渺,周围的家仆收敛微笑的嘴脸,眼里布满血色朝她围来!

    青杏立刻回头,一边跑一边敲镜子,对着镜子里的小姐大喊——

    “小姐小姐!”

    席靳白分出神魂,在迷阵里搜寻阵眼,在这种地方分出神魂,是极其危险的做法,若是神魂被抓、被重伤,本体也会重伤。

    但林飞鸢中毒越深,席靳白只能将真身留着陪她。

    白虎在空中逡巡,想根据灵气流动搜寻阵眼,突然间天幕嘭嘭乱响,席靳白抬首望去。

    “小姐!小姐!”

    青杏的声音传来,席靳白大喜!

    他凝神听声音的来处,但这声音从天穹扩散至四面八方,根本听不清,席靳白朝穹顶略去,怒啸一声。

    冲天灵气裹挟虎啸,在迷阵中回荡——

    青杏隐约听见虎啸,但她忙着逃命,没空寻找声音来源,死死捏着镜子朝刘府外跑去,但大门越来越远,身后被控制的家仆却越来越近。

    夜黑她看不清路,嘭一声摔倒在地,手被擦破,血流进镜子里。

    她正要爬起来接着跑,一只脚犹如铁锤,重重踩上青杏的背!

    哇的一声,青杏吐了一大口血,洒在镜面上,镜子也脱手而出。

    青杏体内的护体灵光瞬间流转,第一时间修复她受伤的肺腑。

    官袍狐狸一招手,镜子落在爪子里,它碾了碾脚,獠牙暴出,“该死的凡人,剥了你的皮子做新衣!吃了你的魂,生生世世做伥!”

    狐吻一裂,猛地咬向青杏的脖子!

    嘭!

    “啊!”官袍狐狸刚刚合拢利齿,就被护体灵光炸开。

    它浑身毛发都被燎黑,气急败坏:“有病吧?!怎么这人也有护体灵光?!这仙灵到底什么道行?!”

    青杏满口鲜血,挣扎着去摸掉落的镜子。

    红狐从官袍中挣脱而出,再次扑向青杏!

    青杏将镜子抓在手中,护在怀里,断断续续喊着:“小…小姐……”

    眼看就要咬裂青杏的头颅,红狐兽瞳中凶光大盛!

    突然,它尾巴一紧,咬合的利齿扑空,还不等反应过来,整个身躯就被砸在地上。

    红狐咳出一滩血,原本两只尾巴,如今只剩下一只,断尾之处一片血肉模糊。

    它勉强爬起身,抬眼只见一双干净、不染纤尘的流云靴浮在半空。

    描金的衣袍翻飞,广袖展动,冲天灵气将被控制的家仆们捆住,灵气环绕青杏的身躯,护住心脉保她不死。

    席靳白双手抱着林飞鸢,灿金的眼睥睨红狐,缓缓落在地上。

    红狐正要逃窜,分出的白虎神魂立刻扑上去,将其踩在脚下,一点点碾碎红狐的脊柱。

    狐吻不断溢出鲜血,染湿了毛发,红狐凄惨哀嚎:“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剥了你的皮做新衣!拘你的魂当牛做马!”

    席靳白的神魂化为人形,活生生切开红狐的后颈,灵气如薄刃,切割血肉将整张狐皮扯下!

    红狐惨嚎一声,当即昏死过去。

    席靳白嫌这妖物肮脏,并起双指,灵光一闪没入狐狸体内,“这诅咒血肉不生,受着吧。”

    一脚踹开这狐狸,席靳白的分身又从废墟里把刘怀远拎了出来。

    刘怀远体内怨气好不容易清干净,现在又被弄得半死。

    席靳白摇摇头,也不知这家伙是谁的分神下凡历劫的,怎一个惨字了得。

    带着一堆病号回山神庙,席靳白开始考虑要不要带着他们搬家,毕竟运道流转,影响的东西太多了。

    席靳白先用灵气治好青杏的经脉肺腑,又把刘怀远的骨头接好,前些日子日日泡灵药,喝灵药,刘怀远的身体底子很不错了。

    刘怀远苍白着脸,撑起身体,席靳白将沾血的狐皮扔在他脚下,“那狐妖的皮。”

    刘怀远脸色更白了,他抬袖捂住脸,嚎哭之声透过指缝响起,“该死!该死!”

    席靳白又把一只血肉模糊的狐狸扔在地上,踢到床边,“他身上背了我的诅咒,血肉不生,死不掉这皮也好不了,你看着办吧。”

    席靳白转头要走,刘怀远喊住席靳白,他手里捏着血糊糊的皮毛,满眼憎恶,“大人,这世上鬼妖,如何能除个干净?!”

    “鬼、妖、人、兽,就连虫豸……万物皆为天生,天不灭,物不灭。”席靳白同情地看了刘怀远一眼,“在这之间,有被人害死后诞生的怨鬼厉鬼,又有被人捕杀囚禁的妖物,妖物鬼魂又吞吃人,皆是轮回。”

    刘怀远盯着席靳白,他满眼死气,泪如雨下,“大人是在劝我放弃?”

    席靳白摇头,“不,我是劝你想清楚,害你亲人的鬼与妖已除,再将仇恨深入,便是一脚踏入其他因果,你点燃了仇恨的火,却无法决定火蔓延的尽头。”

    “所以人就只能任其宰割?”刘怀远冷嗤一声。

    “天道因果并不因简单的生死为结束,厉鬼与狐妖吃人修行,他们历劫便越艰难,我又何尝不是他们的生死之劫呢?”席靳白叹道。

    刘怀远看着满手血腥,腥气扑在脸上,他将狐皮扔在地上,像扔开垃圾——

    “多谢大人告知,我意已决。”刘怀远踩在红狐的肉躯上,狠狠用脚碾压它,红狐狸吃痛睁开眼,无力地看着刘怀远,流出血泪,“大人饶命。”

    “我刘府那么多人,你又何尝饶了别人的命?”刘怀远五指抓在血躯之上,狠狠抓揉,红狐浑身颤抖,又痛得昏死过去。

    席靳白转身离开,“刘怀远,你的劫本已断绝,若再此般行事……”

    刘怀远将狐狸踹开,站起身,长指上滴滴落血,“大人,我意已决,大人若看得开,也不必给它下这般血肉不生、求死不得的诅咒了吧?”

    席靳白没有回头,信步朝外走去,大雪未停,天地洁白,“是啊,我渡不过,我去看看飞鸢,这狐狸随你处置了。”

    脚步声远去,踩雪声消散,刘怀远神色沉郁,活人身上也沾着怨鬼的气,“都是债。”

    林飞鸢的屋子燃着炭火,她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但神台崩散又被抽了生气,燥气烧身后贪凉,直接发起高热,不停说着胡话。

    席靳白将所有办法都试了一遍,碎掉的瓷器却拼不好了,席靳白痛苦闭目,悲鸣一声:“飞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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