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修)

    几日光景不过一瞬便过去了,上京城叫人谈论最多的便是祁王同宰相府嫡女的婚事。

    昨儿晚上开酒园,祁王府已经热闹过一回了,今儿早上连着城中都挂满红绸,实在喜庆。

    临街都在谈论,宰相府的嫡长女是个美人胚子,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更是不可多得,同祁王可谓是郎才女貌,只是众人不知这新娘子过了门能否收住祁王的浪子之心,若是守活寡便实在可惜了。

    待用完了午饭,新妇从宰相府到祁王府经过的这几条路被围得水泄不通,周遭的商铺都挤满了人。

    及至下晌唢呐班子锣鼓喧天从祁王府出发至宰相府。

    怡月苑内,白家的一众女眷皆在屋里,白露湘自是欢喜,瞧见露生不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这时在屋内看着妆娘替露生梳妆,说来也是可怜,长得再美,在上京连个闺中好友都没有,将要出嫁了,这屋里也没个知己。

    她冷笑一声,“阿姐都要出嫁了,这屋中除了府里人,便再没有旁人给你送亲了。”

    妆娘为露生点上唇脂,丹唇同樱桃般红润,从她到上京的那一刻起,她便不再在意这些。

    她丹唇轻启,方想说些什么,门外便传来了稚嫩的声音。

    “我们自然不是旁人,我们是二娘的至亲!”

    白露湘瞧见来人,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殷夫人瞪了她一眼,她才起身行礼,“见过永安公主。”

    秦姝安并未正眼瞧她,“二娘自是有我们,这儿还轮不上你说话。”她将身旁的人扶稳,又停下步子,厉声道:“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出去!”

    白露湘撇撇嘴,瞧着殷夫人未发话,她只好应是,辞身退了出去。

    穿过织锦屏风,露生才看到不止秦姝安来了,她瞧着秦姝安身旁的老妇人,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眸子盈上了一层薄泪,连忙起身去牵过老妇人的双手。

    她先是同姝安福过身,再将老妇人扶到圈椅上坐下,“外祖母怎么来了也不叫人知会一声,遣人送个信也好叫我心里有些准备。”

    “祖母便是要给你个惊喜的,阿姐成亲我们怎么能不来呢。”身后的贺娴笑意盈盈。

    “府中得留几个人,你舅母她们便没来,但是这祝福我替她们带到了。”嘉阳郡主从江嬷嬷手里接过一个红木妆奁递给露生。

    露生含笑接过,“舅母她们真是客气了,回头我给她们寻点上京特有的物件,外祖母替我带回去。”

    这时到嘉阳郡主泪眼婆娑了,她心里是有万分不舍的,可她也放心了,嫁给祁王总好过嫁给淮慕池,她当初果真没看错人。

    “清清表姐好美!”贺婉方才同贺娴拉着手,这时挣脱开走到露生跟前抚了抚露生的喜服,光滑柔软,便是在不愁吃穿的镇国将军府也没有这般的布料。

    露生牵过贺婉的小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待我们婉娘长大了,着的婚服比表姐还要美!”

    天真的贺婉听到此话眨着眼睛道:“那婉娘的夫君现在在哪儿啊?”

    闻言屋内笑作一团,就连白露珍都忍不住逗逗这个孩子,惟有殷夫人,见贺家人如此融洽,一早便到屋外去了。

    不多时窦嬷嬷便道:“祁王府的人到了,殿下顺利对诗,府门已然打开,娘子该动身了。”

    娘家送亲只能送到府门,嘉阳郡主拉过露生的手实在不舍,见她手上仍戴着她给的那个手镯,一时控制不住泣声。“都怪那船行得慢,倘若再快些,我便能跟清清多说些话。”

    露生将她拉至一旁,替她顺了顺气,又用软帕给她拭泪,温声道:“外祖母在怡月苑住上几日,三日后回门,殿下说要到顺州去,届时同外祖母一起,您要跟清清说什么,清清便在您身旁细细听着。”

    嘉阳郡主连连点头,拿过却扇放在露生手上,“去吧孩子。”

    及至府门处,露生定住步子,从踏出此门,她便是一家主母,不能再同闺阁女子那般,日后万事都要考虑后果。

    “就到这儿罢。”露生轻声道,她对白府并没有多少不舍。

    嘉阳郡主颔首,叮嘱她日后要仔细身子,随后命人将从南疆带来的箱笼装上马车,替露生理了理耳鬓的青丝,“别人有的我们清清也要有,没得叫人看不起我们贺家儿女。”

    殷夫人闻言同白珙相视一眼,露生姓白,当中说是贺家儿女,这不是平白打他们脸吗。

    故殷夫人上前道:“郡主,我们始终是二娘的父母,眼瞧着吉时要到了,咱们夫妇二人也该同二娘说些话的。”

    嘉阳郡主虽心中不愿,但于理殷夫人并未说错,她又叮嘱了露生几句,才让殷夫人近身。

    殷夫人笑笑:“二娘算是我亲手送出阁的第一个小娘子,这三年来我都将你当亲生的孩子对待,日后过了门也不应忘记娘家才是,毕竟在这上京,你只能倚重白府,还有你的兄弟姊妹,日后有能提携的能力,也该提携多为他们着想,到了祁王府,体贴夫婿,勤俭持家都是你应做的,有什么不懂的回来便问母亲。”

    言讫,白珙也附和道:“都听你母亲的。”

    “女儿知晓,出了这道门,代表的便是白家同贺家的颜面。”露生并未正面回应白珙同殷夫人的话,只短短说了这一句。

    一声响亮的“吉时已到”,锣鼓声震耳欲聋,府门前点起了鞭炮,噼里啪啦叫围观的人笑意盈盈。

    露生身着翡绿喜服,这喜服是太后命宫中尚衣局所制,衬得露生身段玲珑有致却又不失大气,透过却扇隐约能见到画着面魇的美人。

    秦玉夜有些愕然,他从未想过露生能这般如愿嫁他,上一世她恨他,却因着他的权不得不嫁他,在大喜之日,大殿之外,他诛了她的挚爱,叫她怎么能不恨他?

    如今在白府行了三书六礼,她真真切切是他的妻子,若是可以,他宁愿不要那皇位,只愿在上京城中同她做一对市井夫妇。

    待露生行至他跟前,他才拱手同白珙道:“感激相公同郡主这些年对二娘的教导,日后还请岳父大人放心将二娘交由我,我定同她长厢厮守,相依相随,护着她不让她受委屈。”

    言罢秦玉夜转过身同露生齐肩一同走出宰相府大门。

    新娘子仪态万方走进轿辇,穿着大红喜服的姑爷则跨上为首的红鬃马,伴着锣鼓声,从宰相府到祁王府,十里红妆,叫城里的女子都羡慕不已。

    祁王府这边赞礼早已恭候多时,远远便听得锣鼓声,等新娘子的轿辇停稳,素鸢将锦帘掀开,露生握着却扇从里头出来。

    “迎新娘新郎入园!”

    话音甫落,门前一对童男童女开始对拍手,郎儿歌,另有童子撒五谷花瓣,将喜糖分发给围观的众人。

    待到了正厅礼成,行过合卺礼后已然是华灯初上的时辰了。

    “夫人先到屋内等着,若是饿了便叫素鸢拿些点心来填填肚子。”窦嬷嬷改了口,扶着露生坐至床边,命素鸢同薏合二人到门上守着。

    露生应是,听得门阖上的声音,屋内一瞬便安静下来,只有前院隐约传来的嘈杂声,今儿宾客众多,除去皇室宗亲,连着上京城里的各府都来了,三皇子成亲,他们总不好不赏脸。

    她四下观察,此为秦玉夜平日所寝的屋子,同先前她来照顾他时并无区别,物什叠放整齐,十分洁净,架子床左面一道五扇紫檀山水屏风将架子床同更换寝衣的地方隔开,右面两张圈椅想来是供到内勤议事的人落座。不同的是今日换成了青釉菡萏形香炉,香炉吐出缕缕荷香,很是沁人心脾,

    翘头小案上点着一根红烛,这红烛同外边卖的大小皆不同,叫露生觉得颇为眼熟。

    架子床上叠放一张大红色锦被,床上洒满桂圆花生,她倒是真有些饿了。

    “夫人想要吃些什么,婢子去厨房寻些来。”素鸢听着外头的嘈杂声逐渐变小,见等得久了,怕露生饿着。

    可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二人皆唤了声殿下。

    露生方才静下的心又起了涟漪,王府规矩繁多,她生怕做错些什么,叫秦玉夜觉着贺家子女不懂规矩。

    屋门被打开又阖上,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空中漫过一丝酒气,透过却扇能看到来人见到她时顿了顿。

    “这却扇你从宰相府举到此刻?”秦玉夜话语里有些吃惊。

    露生应是,秦玉夜上前轻取下,眼前人眉间细点花钿,却月眉下一双水眸带着些柔韧同谨慎,他只觉心疼,握住她的柔荑轻柔起来。

    “外头宾客都回了吗?”露生并未制止他,只是心里难免紧张。

    “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他们如何在朝中做官?”秦玉夜同她笑笑,见她没吃东西,唤薏合去厨房取些吃食来。

    “从今儿起,你便是祁王府的规矩,不必在我面前拘着,可知?”他对上露生的眸子,先前同她去街市,他还以为她全然接受他了,现下又觉回到了最初,不过她总跑不了了,他大可慢慢来。

    露生对上秦玉夜的眸子,如同浩瀚星辰般,难怪外头人说他才气过人又生得玉树临风,上京城困不住他。

    她终是丹唇逐笑开,“妾身知了。”

    屋内一瞬重归于安静,只因秦玉夜渐渐看出了神,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炙热,露生逐渐感受到他的鼻息,她纤指紧攥袖缘,羽睫轻轻扇动,将要阖上时外头传来了薏合的声音。

    “殿下,夫人,吃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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