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自然是有茶的，袅袅的茶香带着些许热气在室内萦绕，清净淡雅。
但没人会去喝它。
“安排？除了接下来的交流会，以及10月31日的涩谷，还能有什么安排？”
里梅的术式是【冰凝咒法】，术式是冷冰冰的，说的话自然也是冷冰冰的。
他和羂索没什么情感交流，两人之间也多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彼此也是心知肚明，自然说话也不必客气。
对面那个是同样活了千年的家伙，用特殊的术式寄宿在年轻的咒灵操使的身体里，现在正将不属于自己的脸摆出虚伪的笑容，然后说一番滴水不漏的话语来蛊惑人心，骗人给他那疯狂的理想卖命。
一向如此。
果然，对面头顶缝合线的人笑眯眯的开口了：“大体的计划没变，交流赛期间制造骚乱从高专夺取手指，以及之后封印五条悟都会进行。只是......我想清理一波不需要的棋子。”
“那些诅咒师？”
“没错！”这个家伙笑着便敲定了一些人的结局，“本来就是一群制造骚乱的乌合之众，最近我有了点新的想法，这些家伙没什么用了，干脆这次交流会就全部消耗掉吧。”
里梅对此没什么感想，将一些腐坏的食材榨干剩余价值后掩埋，在哪天都无所谓。
“事先说明，封印五条悟之前，有些家伙可不会听指挥。”
“没关系，你只要告诉他们，封印五条悟的计划提前就行了。”
对面的人托着下巴，稍微思索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夏油一脉，这个我自己来处理，其他我不方便出面的人就交给你了。”
里梅冷哼了一声。
“就这些事？”
“不......还有一点应该通知你的。我打算将宿傩的优先级调高一些。”
空气瞬间凝结，上一秒还温热的茶杯中已有霜花浮在水面。
“别生气嘛，早点集齐手指，让宿傩恢复实力，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那人摊开双手，面露无奈，一副为你着想都是为了你好的样子。
里梅的眼神一寒：“你又有什么打算？”
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里梅早就知道，羂索的话不可全信，就像之前他提供的宿傩大人的容器，里面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
那人弹了弹冻成一坨的茶杯，语气轻快：“放心，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否则我也不会和你说了。八十八桥的手指被高专盯上了，需要去回收，这样的事可以帮忙吧。”
里梅只是静静的盯着这个人：
“那些咒灵？”
那人笑而不语。
里梅冷笑一声：“不需要的棋子？”
那人轻轻摇了摇头：“是听话的棋子。”
里梅懂了，与虎谋皮便是这样，当能提供的筹码不足以交换利益时，自身便成为了他人眼中的利益。
但那又如何呢？
与羂索合作自然是因为他有足够的价值，会使用特殊的结界术，能够将人和咒灵制成咒物，甚至制作出了能够容纳宿傩大人的容器......
想必自己和宿傩大人在羂索眼里也一样，都只是利益交换罢了。
“我知道了。”
里梅起身向外走去。
“别忘了交流赛的事情，线人已经发出通知了。”
那人仍在身后喋喋不休。
一道霜刃在里梅身后瞬间凝结而后猛地向后飞去！
“你也是，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
一切都是为了宿傩大人的大业！
里梅离开了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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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里梅的一切反应都在意料中，事情都按照我所想的那样进行着。
咒灵那边也没问题，只要保持住人设跟着赶路就可以了。
里梅最后那一下应该是个小小的警告，没多少威力，只要用这具身体的【咒灵操术】稍微抵挡一下就能轻松化解。
......
......
......为什么？
【咒灵操术】不能使用？
明明“羂索”是可以使用所操控身体的术式的。
我到底是.......
眨眼间，锋利的霜刃便来到了眼前。
然后，霜刃将我的头颅平滑的劈成两半——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不可名状的咒灵从黑色的裂隙中伸出手，将霜刃抓了个粉碎。
我感到脑后扎起的头发散落下来。
熟悉的蓝色玻璃珠贴上了我的额头。
伴随着清凉的触感，一道带着戏谑之意的声音从我的口中发出：
“玩够了么，琉璃？”
......
我的瞳孔收缩了几下，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尴尬：
“嗯......早上好，夏油先生！休息的还好吗？”
“勉勉强强吧，你的品位还真够特别。”
夏油杰活动了两下身体，起身走了几步。
我能感觉到，他的灵魂又强壮了些许。
“刚才那个用冰的咒术师......就是你要偷偷去见的人？”
桌子上结冰的茶杯被他拿在手里随意的把玩着，我听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他叫里梅，和羂索先生一样也活了上千岁哦。”
夏油杰揉了揉太阳穴：“这帮老家伙活那么久干什么，到现代来搞团建吗？”
“......”
“怎么了，琉璃？”
夏油杰的语气像往常一样和善。
“......没什么，我还以为夏油先生会更生气一些。”
“哈。”
夏油杰随手将茶杯抛在地上，坚硬的茶杯在榻榻米上滚了一圈。
“琉璃，你果然和我所想的一样任性啊。”
我有些迷茫不解。
夏油杰干脆又坐下来，斜倒在榻上，散乱的长发铺了一地。
“你总是说要完成别人的愿望，其实那些都是你自己想去做的事，只是将自己的想法包装了一番而已。”
我愣了一下：“怎么会？大家的愿望我都有好好完成的......”
“所以我说，你可以更任性一些。”
夏油杰打断了我的话，两人同时使用一个声带的情况下，我有些抢不过他。
“不需要把自己的真心隐藏在其他人的事情下，不需要对所有人都恭敬礼貌，不需要老是替别人活着，随意做自己想做的事。
咒术师应该是自由的。”
“......”
一时间，我竟说不出话来。
我突然意识到我对夏油杰的认识并不到位。
不是强大傲慢衍生的怜悯，而是只针对特定的对象温柔，即使不被理解，即使不够强大，也会为其倾其所有。
我垂下眼睛，声音嗫嚅：
“抱歉，这次是很有必要做的事情，而且夏油先生应该不喜欢羂索先生吧......”
“是不喜欢，但就算变成了那样，也还是琉璃吧。”
“欸？”
夏油杰敲了敲缝合线的位置：“琉璃版的羂索和真正的羂索想干的事情有本质的区别，所以没关系。
就算是凭空多了二十个心机，琉璃也还是琉璃。”
......
我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才强撑着没有失态。
“夏油先生好像比以前更精神了一些。”
这个话题转移的略显生硬。
“还好，偶尔可以这样活动活动。”
我突然想起接下来要干的事情。
“对了，现在夏油先生可以放心去联系想要找的人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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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近下午，东京原宿的竹下通依旧熙熙攘攘，两个长相相似，都是棕色发系的少女正站在一家甜品店的店门旁，其中头发颜色稍浅，将头发盘起的那位正有些焦躁的摆弄着手里样式可爱的手机，也不做什么，只是开机，关闭，关闭，开机，机械而重复。
而另一位发色较深的长发少女，只是低着头，紧紧地抓住手中破旧的玩偶。
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
那个人今天突然约了她们来这里，说要通知她们一件事情。
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诅咒师都知道，越是约在人多的地方，越是说明不会轻易翻脸，对双方都比较安全。
但是——
这家店她们以前来过，那时的夏油大人，明明那么讨厌普通人，却还是愿意偶尔陪她们来这家店买可丽饼吃。
明明夏油大人那么讨厌普通人......
她们看到，那个头上有缝合线的——无耻的占据了夏油大人身体的家伙——穿过了拥挤的人群，走到了她们的面前。
两人交叠的手陡然一紧。
菜菜子——一直摆弄着手机的少女死死的扣住手机，用毫不掩饰杀意的眼神瞪着来人：
“干什么？不是说了在10月31日行动吗？”
身旁的美美子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头，用头发稍稍遮挡着仇恨的视线，指甲已经深深的扣进了玩偶的体内。
一年前，夏油大人在孤注一掷后走向了他选定的结局，她们作为一直以来都陪在夏油大人身边的家人，原本也是接受了这样的结果的。
但是这个窃贼！打扰了夏油大人的安息！还肆意操控着夏油大人的身体！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奈何她们的实力远不如人，就算对其恨之入骨，也只能咬牙和他合作，只求最后能拿回夏油大人的身体。
哪怕最后万劫不复。
之前的几次会面里，那人用着夏油大人的面容，虽然面带笑意，但看向她们的眼神却好像在看无关紧要的虫子。
而这次......
那种复杂的眼神是什么？
欣喜，怀念，带着几分歉意，以及熟悉的温柔。
简直、简直就像......
“这就是你家的孩子们？”
那人突然开口了，语气却很是奇特。
“是啊，都是很棒的女孩们，一年不见，稍稍有些不一样了。”
他在和谁说话？
再一次开口时，那人说话的口吻完全变了，熟悉的语气听得她们心头直震。
菜菜子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感到自己牵着的手在不住的发抖。
“菜菜子......他是、他是不是.......”
身旁，同胞姐妹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
“菜菜子，美美子。”
那人向前走了一步，身上穿着五条袈裟，就像从记忆中走来的亡魂。
菜菜子拉着美美子猛地后退一步，靠在了墙上，她强撑着举起了手机对准了那人。
“不要被骗了！美美子！”
菜菜子色厉内荏的大声喊着，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多么厉害。
“该死的混蛋！不准用夏油大人的语气说话！夏油大人明明已经......”
“是我，我被盗墓贼气得从地狱爬回来了。”
“啪”的一声，手机掉了下来，屏幕上摔出了一道裂痕。
怎......怎么可能！
此时，美美子平时略显阴沉的眼睛里眼泪正止不住的往外流，菜菜子还在试图说什么辩驳的话语，视线却早已模糊。
夏油杰无奈的看着两个泪流满面的女孩，弯下腰，缓缓的抬起了双手，轻柔地覆在了两人的头上。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菜菜子，美美子。一会儿我请你们吃可丽饼吧。”
“夏油大人......”
两个哽咽到说不出话的女孩，终于再一次在她们朝思暮想的人的怀里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