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间里气氛沉重压抑。
在李知知补充了知道的关于柚子的所有事情后，高友猛地灌了一口可乐，艰难地开口道：“会不会是……医院为了纪念这些死去的小动物才将它们做成，做成——”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他知道佳佳宠物医院有问题，但他单纯的以为他们最多倒卖倒卖药物，赚点灰色地带的金钱。他并不愿意把这个医院想得那么坏，毕竟它是个医院，还是个宠物医院，再怎么样对动物总有点爱心的吧？！
然而李知知接下来的话彻底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我们找到柚子的时候，它其实还活着，只不过就剩下一口气，说不了话。它流了好多血，应该很痛吧，我想没有一个正常人会为了纪念柚子而在它活生生的时候砍掉它的双腿。”
李知知平静地目光里暗藏着隐忍，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不是纪念。”
“是虐杀。”
他们不止虐杀了柚子，更虐杀掉了一个女孩子的精神寄托。
失去柚子的孙玲，她的精神世界彻底崩塌，游魂一般活在人间，每天都在寻找一只活泼可爱又调皮的奶牛猫。她当初也不过是想给柚子治伤而已，却没想到就此陷入噩梦……
养宠物的人完全无法想象那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李知知也不例外，仅仅是听阿喵讲述那间摆满“艺术品”的房间，她就浑身发抖。
高友灌下最后一口可乐，五指收紧，易拉罐在他手心干瘪扭曲，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报警吧，虽然没有证据，但我们可以直接举报那家医院，然后找媒体曝光他们，减少伤害，能救一个是一个。”
林江没搭腔，而是看李知知：“你怎么想？”
李知知想了想，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手机爆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把窝在她怀里的阿喵吓出了飞机耳。
其他两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均是吓了一跳。
这铃声怎么跟个警报声似的，听着忒唬人。
而李知知却仿佛早就知晓，只是稍稍愣了一秒，就安抚那三个：“不要紧张，不要紧张，监控警报而已。”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掉警报声，画面直接跳转到了一个房间。林江和高友凑过去，把李知知的丸子头夹在中间，阿喵不跟她们挤，蹲坐在李知知大腿上就是一个绝佳的观看位置。
画面里的房间是个一居室，面积不大，但是布置的很温馨。
不止温馨，还有点眼熟。
“我说，”高友左看右看，房间里的一些地方跟他记忆里看过的直播重合起来，他几乎是可以肯定地问道：“这不会是你家吧？！”
李知知点头：“很明显是啊，不然我手机怎么会警报。”
她淡定地好像没听到门外有人在撬她家门锁，林江皱眉，“还真给你猜到了。”
李知知得意：“那是，小说不是白看的。”
林江无语：“现在是高兴的时候吗？”
李知知笑意僵了一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咔嚓”，说话间只听门锁一声轻响，门被打开了一条细缝。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门外挤了进来，快速关上门之后，他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屋里，抬头四顾的画面清晰地呈现在手机上。
李知知呼吸一滞：“我见过他，我跟莫知言在富安大厦1号遇到的就是这个男人！”
来人正是叶军。
佳佳宠物医院那场不寻常的骚乱，加上形迹可疑的李知知，刘云周很难不把她跟这件事联系到一起。而在查了监控后，叶军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昨晚跟莫知言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是吗？看来她知道的不少。”刘云周眉眼一抬，惬意地靠在椅子上，对叶军说道：“你去，把她请到我这来。”
“哦，对了，她还有一只狸花猫，眼睛很漂亮，也请过来，要活的。”
刘云周对阿喵那双碧绿如翠玉般的眼眸可是念念不忘，第一次见面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的作品里恰好就缺少这么一对“美玉”，小姑娘真识趣，自己送上门来了。
然而叶军去了没多久，就空手而归。他垂首站在刘云周面前，脸上闪过一丝恼怒。
刘云周的目光从电脑上移开，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浮现出一点意外：“跑了？”
“是，我找过那间屋子，重要的证件和电子设备都不见了，冰箱是空的，拔了插头，垃圾桶没有套垃圾袋，窗户也是锁死的，”叶军握了握拳，眼里都是凶狠：“这个女的还挺狡猾，我找白一查查她，先生等我消息，我一定把她带到您面前。”
“不用，”刘云周像是觉得很有趣，不过这个结果也在情理之中：“既然她跟莫知言是一伙的，就不会那么轻易被我们找到。”
叶军还想说什么，刘云周瞥了他一眼，叶军只能悻悻闭嘴。
刘云周换了个话题：“之前让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叶军：“都弄好了，按照您说的，一件不少。”
这就好。
刘云周满意地点了点头。
又问：“学校那边呢？”
叶军：“一切都好，今天新来了几个学生，等这些学生适应适应环境，应该很快就能开校庆了。”
校庆？
对啊，他怎么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叶军出去后关上门。
刘云周的目光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那里显示的是一张宠物就诊信息的电子表格，宠物主人那一栏“李知知”三个字完全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要校庆了呢。”
刘云周的笑得越发开心：“不知道邀请你当特别嘉宾赏不赏脸呢，李知知？”
远在豪华酒店的李知知还不知道自己可能要去当嘉宾了，她忙着按住阿喵那扭来扭去的身体，和在心里臭骂不干人事的叶军。
林江和高友为了避免被猫爪误伤，只能选择袖手旁观。
“铲屎的，你放开我，我今天非得去教训教训那只两脚兽！”阿喵叫嚣着亮出尖利的爪子，恨不得冲进屏幕里去。
李知知实在按不住它，只能使出杀手锏——拎住它的后脖颈，对着满脸不服气的小猫咪劝道：“他把你的罐罐扔到地上是不对，但现在不是特殊时期嘛，而且罐罐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等我们回家了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耽误，你说是不？”
高友在一旁帮腔：“就是说嘛，阿喵你消消气，不要跟那个坏蛋一般见识。”
林江负责点头，顺便摸了一把毫无攻击性的小尾巴。
阿喵气得脸颊鼓鼓，斜眼看这三个人。
然而被捏住命运的脖颈的小猫咪又能怎么样呢，它总不能一直以一种肚皮朝外的姿势被外人围观吧，只能把那个两脚兽的恶行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等有机会再加倍奉还！
内部问题解决，李知知看着那被翻得一片狼藉的房间发呆，林江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无声的安慰。
李知知是坦然的，但还是有点难过：“没关系，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嘛……”
“那接下来怎么办？”高友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知知沉默了一会儿，把难过的情绪憋了回去，手机切换到联系人开始翻名字：“找莫知言吧，把我们知道的消息告诉他，他一个大律师应该知道怎么把这个医院的烂事给揪到阳光下。”
反正他已经怀疑到佳佳宠物医院头上了，迟早会查到这里面的猫腻，现在她们帮他一把，还能省点时间，找回判官的希望也更大一些。
其他两人没有异议，相对于她们这些散兵来说，莫知言的手腕要强硬的多。
而莫知言那边刚查到赵追和刘云周的关系，李知知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大概意思是：佳佳宠物医院涉嫌虐杀动物，他的狗子现在相当危险，但是——她没有证据。
“不过阿——我，我当时看到那个房间里摆放着很多动物的‘尸体’，不像是正常的标本制作，这一点我非常确定。”
莫知言熬了一夜有些疲惫，听完这些便简短的回道：“李小姐，感谢您的告知，我会转告警方这个消息。”
李知知有些惊讶：“啊，就这？”
不是应该利用所有人脉和资源挖出医院内幕，黑白两道双管齐下，以雷霆之势把罪恶大白于天下吗？
你莫知言那么一个大知名律师不会连这点手段都没有吧？？
李知知略有些失望。
莫知言淡淡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李小姐，我希望你相信我们国家的警察和法律，总之感谢您提供的线索，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就再联系。”
“怎么样？”
高友和林江凑过来，李知知比划了一下，有些泄气：“他说会告诉警察的。”
就这样？
也太平淡了吧。
高友感慨：“当律师的就是不一样哈，自己的狗子面临被噶的危险居然可以这么冷静，要是谁敢动我家芒果糯米饭，我估计会当场发疯。”
林江对这件事已经失去兴趣，她给酒店打电话订餐：“先吃饭吧，我早上到现在还没正经吃过一餐，你们要吃什么快点说，我一起点了。”
高友屁颠屁颠跑过去，留下李知知和阿喵相看无言。
大概是出于安慰，阿喵把爪子搭在她的手背上：“人各有命——狗也是。”
李知知：“……”
小猫咪居然还知道这个，真是不简单……
下午三人斗地主，阿喵蹲在平板上刷视频。
它把上划下划当成了游戏，三个人就在一分钟几十个视频的嘈杂环境里坚持叫地主。
这一次轮到李知知，她拿不准主意就准备叫阿喵帮她决定一下，结果一回头，就看到阿喵歪着脑袋全神贯注地盯着平板，一动不动。
看什么这么入迷？李知知伸长了脖子，在看到平板上的画面时，一手的纸牌突然从指间散落在地。
那是一个刚发没几分钟的同城视频，画面上人群围观着一辆警车，从警车里出来的两个警察正朝佳佳宠物医院大门走去。
镜头拉近，靠近大门站着诚惶诚恐的王素梅，而她身后不远处，刘云周负手而立。
那双透过薄薄镜片的眼睛精准地看向镜头。
李知知僵硬了几秒，她仿佛感觉到刘云周的眼神穿过屏幕像蔓藤一样紧紧将她缠住，越勒越紧。
忽而，他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