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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星瓷的葬礼

    乔星瓷的死讯传来时,陈桑厘正准备伸手拿个糖包。

    听完王管家说完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后,她收回手,遗憾地叹气道,“你家小姐但凡积点口德,也不至于这么英年早逝啊。”随后她抿了口苦涩的咖啡,竟然是出乎意料的甜,同她此刻的心情一模一样。

    这种熟悉的、隐忍喜悦的表情,王管家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见了。

    陈桑厘做作地拿起手机,滑动两下就面无表情地放下,“真不巧,我的日程表已经排满了,后天根本抽不出一点空来。”

    王管家从文件包里掏出一份厚厚的黑色名册,端正地摆在了她的面前,“陈小姐,这是所有拟邀请宾客的名单,名字都是按英文首字母排列的。在每个字母内,排名越靠前的人,越受我家小姐青睐。”

    “那我瞧瞧。”陈桑厘先是漫不经心地简单翻阅了一下,神情逐渐认真起来。首先,这里面的宾客都是跟乔星瓷有过节的人,几乎都有点矛盾或者不愉快。其次,这二十六个字母居然是齐全的,没落下任何一个字母,多得感觉像校册名单一样。最后,她的名字在C字母那类,排在第一个位置,每个人名字后面都有5颗星,她有四颗半涂黑的星星。

    四星半……她盲猜,这肯定乔星瓷对她的讨厌程度。

    不过这么多跟乔星瓷有仇的极品和奇葩聚集在一起,这岂不是年度盛典?

    陈桑厘用两指拼命掐住自己的嘴角,才让笑容的弧度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王管家,我作为你家小姐最好的闺蜜,谁都可以不去,但我必须要准时到的嘛!”天呐,她如果不看现场直播的话,她肯定会抱憾终身的。

    那两晚,绚烂多彩的烟花就没有在城市上方结束过。

    路人望着天空,纳闷道,“最近什么节啊?这么漂亮的烟花就像不要钱的放啊。”

    后天清晨,7点,落日墓园。

    天气阴沉,黑压压的云层聚在空中,看样子随时可能会打雷或者下雨。

    入场拱形花门前,站着一群黑衣的安保人员,一个西装笔挺的青年走过来,娃娃脸看上去挺年轻的,身为安保之一的他核对过陈桑厘的身份后,微微一笑,从西装里侧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质横向的长方形金属卡牌,双手握住卡牌两端递向了她,声线温润动听,“陈桑厘小姐,这是您的入场身份卡,您可以进去了。”

    银色卡牌正面是一个牌楼线条结构的图案,背面是一个ID和她的姓名。

    “这是?”陈桑厘捏着那触感微凉的卡牌问。

    “一人一卡,到时候抽奖环节用得上。”西装帅哥微笑着道。

    陈桑厘嘴角抽搐两下,真是不知所谓的仪式感,眼下这个环境氛围,还有抽奖的必要么?不会是那种厄运抽奖,谁抽中了,谁就有这个荣幸下去陪葬吧?她随手将身份卡扔进手提包里,然后,她理了下卷曲的长发,接过一捧洁白的花束,微笑着身姿曼妙地朝乌泱泱的人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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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靠近豪门恩怨情仇的风暴中心的同时,她锐利的眼神也像雷达一样,不停地探测四周。

    两点钟方向,裴姝和她的碎嘴姐妹团。裴姝身着精致的黑色高定长裙,右手上的小折扇轻摇,边漫不经心地跟她的小姐妹花说点什么。

    据说,当初因乔星瓷身体不适多次缺课,导致校花的头衔错误地落在裴姝头上。裴姝那么精致优雅的沪圈名媛,早就习惯了众星捧月般的现充人生,可是她不幸遇到了乔星瓷,只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就标志着属于她裴姝的颜霸时代终结了。她因美貌而生的一颗自信心,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摔成了稀巴烂,之后她同她的小姐妹们,没少针对乔星瓷。

    四点钟方向,汪婧姗与她的男友何之席,两个人感情好得像连体人一样,时刻腻在一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恩爱甜蜜。汪婧姗素有小乔之称,不过这个乔指得不是历史上那个,这个乔指得是乔星瓷。她在妆容与服饰上,多刻意模仿乔星瓷,嘴上完全否认,甚至还反过来诋毁乔星瓷学她。而她的男朋友何之席就更有意思了,苦追乔星瓷六七年没成,这个舔狗突然觉悟了,扭头跟汪婧姗好上了。

    最后,十点钟方向,谢楼。当初他可是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啊,高中时期的校草。他苦苦追求乔星瓷多年,不成,但听说从来没放弃过。

    程乾,算是距离乔星瓷最近的男人了,是乔星瓷的前未婚夫。他们的婚事是乔星瓷母亲生前和她的闺蜜,也就是程乾的母亲,一同定下的娃娃亲。听知情人说,本来程乾是打算听从母命,玩够后,就收心结婚的。但乔星瓷长大后,就非常决绝地同程家断了婚约,说这娃娃亲是封建糟粕的一种。要知道程家是豪门中的豪门,甚至比乔家还要有钱,程大少爷从来没受过此等的嫌弃,本还不愿意受婚姻约束的他,突然从花心大萝卜变成绝世大情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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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各位入席就坐,下面请聆听诗歌朗诵。”王管家把众人带到有很多白椅子的布景点去。

    “还有诗歌朗诵?蛮有仪式感的。”陈桑厘坐下,把包放在座位身后。

    有个穿着黑色旗袍的女主持人走上台,伴随着哀伤的大提琴音乐,声情并茂地开始念道,“诗朗诵:《致我最讨厌的一群人模狗样的好友们》,诗人:乔星瓷,我不留一物地匆匆离开这痛苦世界,孤独空虚寂寞冷,于是我留下了我的牵挂。牵挂你们这些常常对我阴阳怪气的好友们,可惜阴阳相隔,我想,我只能入梦再寻你们这些阴阳人……”

    “什么破诗!我们这不是单方面挨骂么?”汪婧姗气得连夹子因都变调了,瞧了眼身边的何之席,嗓音又恢复原先的甜腻,“之席,乔星瓷她真是太可恶了,我生气惹。”

    “宝宝,你不要为一个没有心的人而生气难过,好么?”何之席揉了揉汪婧姗的头,神情却若有所思。

    陈桑厘也觉得这诗歌很闹心,“简直不堪入耳啊,我要走了!”

    只有裴姝一反常态地淡定,高贵冷艳地着对周围小姐妹说,“不要急,听说最后还有瞻仰遗容的环节,来都来了,骂都被骂了,不见她最后一面,可惜了。”

    有道理,不能被白骂。

    于是,在座的人都又坐下,找出包里的耳机戴了上去,沉默地看着主持人的嘴型一张一合。

    迫于大众压力,王管家这才结束了诗朗诵环节,说,“关于这最后的告别,仅抽选三名对我家小姐感情最为深厚的朋友,参与最后的缅怀环节。”

    当裴姝打算从六岁学芭蕾的伤心事开始想起时,陈桑厘已经掏出了她包里的眼药水,在丝巾的掩护下,暗中滴了几滴。最后她朝王管家慢动作回头,忧伤地落下两行标准的眼泪,假到不能再假,“好难过,我好难过。”

    裴姝无语地看着她拙劣的演技,心想这家伙肯定会被毫不留情地刷下来,结果王管家点开了个VCR,里面播放了一段乔星瓷生前的影像。

    点击播放后,半坐在病床上的乔星瓷,满脸病容却依旧美得惊人,苍白的嘴唇里吐出熟悉又冰冷的话,“陈桑厘,虚假的眼泪,一如你虚假的笑容。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花心的女人,你人生的所有快乐都来自于搞爱情。据知情人透露,你这家伙,居然在等着抢我未来的男朋友,要挖我的墙角。”顿了顿,镜头拉进,乔星瓷那张漂亮的面容出现在大屏幕前,所有人都被美得反应迟钝两秒,她嗤笑着微挑眉,“你也配?”

    周围的哄笑声,陈桑厘顿时无地自容,丢脸到想要转身就逃。

    “陈小姐,请到帷幕后方。”王管家掀开黑色帷幕的一角,邀请她穿到后面去。

    陈桑厘考虑了两分钟后,咬着牙,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地到了后方,最后在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湖泊面前站定,等了一会儿,谢楼和程乾才一前一后的走过来。

    “谢楼,你的膝盖怎么脏了?”陈桑厘敏锐地嗅到他身上有极其丢脸的味道,那为了让她自己心理平衡,她肯定要做个不懂事的人了。

    闻言,谢楼淡定地掸了掸黑色西装裤上的灰尘,“地滑,不小心摔了。”说完后,他总是习惯性地带着敌意看向程乾,“程乾,你呢,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钞能力。”程乾淡淡道。

    “不可能,拿钱没用,我试过了。”谢楼不相信,按小瓷的脾气,她就是要看所有人都失去尊严,她才满意。

    程乾哼笑道,“那是你使用的方法不对,在此之前,我给王管家的妈妈送了一笔钱。年纪大点的长辈,当然很难拒绝主动送上门的金钱诱惑。王管家抹不开面子,自然是要给我安排个位置。谢楼啊,有钱,也得会用才行。”世上如果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程乾绝对不会使用第二种。

    悠扬的音乐声突兀地响起,瞻仰环节正式开始。

    一弯小舟缓慢地漂浮过来,上面铺满了鲜红色的玫瑰花瓣,身着黑色奢华长裙的乔星瓷双手交叠在腰部,面容平静美好得就像睡着了一样。乔星瓷是中德混血,所以她是那种东西方都能欣赏的美人,既具有西方骨相的立体美,又具有东方光洁细腻的皮相,皮肤又如玉,似乎半点瑕疵都看不到。任谁都要感叹,乔星瓷真是被造物主眷顾的满分作品。

    陈桑厘发现无论什么刁钻角度,乔星瓷都依旧美得出奇,嫉妒心当即发作,怎么有人连咽气了还这么好看?她真该死呐!

    突然间,一道惊雷在远处炸开,他们三人顿时被这响声惊了下,下意识地齐刷刷抬头看向空中的蓝色雷电。

    与此同时,湖面又发出异响,湖面又异响,他们又转去看小舟,惊恐地发现舟上的乔星瓷不知什么时候半坐了起来,黑而圆的瞳仁空洞得没有任何活气,笑容诡异又阴森,还缓缓朝他们伸出了右手,露出手腕上一小段青灰色斑点。再加上天色阴沉,惊雷细雨,湖边枯木,所有氛围烘托得已到位,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在尖叫声四起,枝头乌鸦纷飞的时候,乔星瓷满意地看了他们最后一眼,旋即失去所有力气重重地倒在玫瑰花瓣里。花瓣微微被震起,藏匿其中的金色的名卡微微露出了一角,隐隐散发出柔和的光线。在她闭上眼的前一秒,她欣慰地想:我这一世,终于做完最后一个恶。我乔星瓷,这辈子没白活。

    当然,倘若能再来一世的话……她肯定会初心不改,再接再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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