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楼最中央的办公室里灯光幽暗，尽管外面是晴天，阳光却被百叶窗阻隔，只能透过缝隙漏进来。

    和江沃寻简约的办公室不同，这间办公室里摆了各种看似豪华的红木家具，展示柜上还有好些带着斑驳痕迹的茶壶。

    雪白的墙上还挂着一副字，大大地写了两个字——格局，所谓谋大事者，首重格局，坐拥云起，心容江流。

    “韩狮，你进公司几年了？”江酉渡坐在“总裁椅”上，背对着硕大的办公桌，微弱的光线只能照到他的鼻尖。

    韩狮战战兢兢地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紧张得险些连23减17等于几都算不出了。

    “6、6年了……”见江酉渡低头没说话，他急着补充道，“在您身边也将近5年了！”

    “是啊，都要五年了。”江酉渡抬起头来靠在总裁椅的椅背上，长叹了一声，整个人仿佛没进了椅背中。

    “江总……对不起……报销的事是我疏忽了。放在以前，谁敢查您的……”

    咚。

    韩狮还没说完，就听见总裁椅发出一声巨响，吓得他立马噤了声。

    糟了，好像说错话了。

    一声巨响后，江酉渡连带着椅子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早已没有了笑容，一双阴鸷的眼睛狠狠盯着韩狮的脸，指了指墙上的墨宝。

    “格局，你跟了我5年就这点格局？”

    韩狮慌忙鞠躬认错，巨压之下甚至让他想跪下来：“我……下次绝对好好核对发票和……”

    “还在跟我说报销？？？是报销的问题吗？？”哪知，江酉渡听了他的保证更生气，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身体朝前探去，“谁允许你在会上随便发言了？和岭的人也敢随便说？”

    韩狮吓得退后两步，心里不免委屈，向会计部集火这事儿也是提前知会过的，否则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在这样的会上发言啊。

    当然，面对已经颜面尽失气到爆炸的江酉渡，他压根不敢抱怨。

    “你骂小姑娘走狗，不就在骂田一娜？还打江沃寻的脸？动没动过脑子？这点都拎不清？我看你也别待这儿了，回那里去输单子吧。”

    江酉渡一股脑的训斥持续了将近十分钟，但凡韩狮敢反驳一句估计就要走人了。好在他愣是挺住了，几秒一句对不起才稍稍安抚了江酉渡的坏脾气。

    伴君如伴虎，果然诚不我欺啊，而且还是个坏脾气的前朝君主。

    “江总，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下一次……不……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可不想再回去当个小助理，整天输一些无聊的单据。

    江酉渡仰面朝天，右手揉着眼睛，就好像完全没有听他说话。韩狮也不敢再随便开口，接下来每一毫秒都影响着他的职业生涯。

    不知过了多久，江酉渡似乎整理好了情绪终于又坐回他的总裁椅上，冷冷道：“瑞岭的货，这个月全都出了。”

    “全都？可是现在查得那么紧……您刚才还说穆艾梨不能……”韩狮满脸为难，比起承受他的火气，这事可是从实操上有难度。

    “单据齐全，背景靠谱，物流真实，有什么好怕的？”江酉渡的脸又黑了下来，“既然你做不到，就让能做的人来做。”

    一听这话，韩狮彻底慌了神，江酉渡这是准备放弃自己了吗？不行，他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我能的，我能的！”

    听见他的保证，江酉渡总算舒展了表情：“滚吧。”

    “是，江总我先走了。”韩狮卑微屈身。

    “以后叫我江部长，别落人口实了。”

    “好的，江部长。”

    韩狮颤抖着走出江酉渡的办公室，手里紧紧攥着笔记本电脑，指尖完全发白了，他发现自己两条腿都在发抖，他恨极了，他从来没有令江酉渡那么失望过。

    都是这恶心人的新制度。

    哦不，都怪穆艾梨，若不是她处处针对，自己何至于此？？？

    现在，还得接下烫手山芋，全都是她害的。

    “穆艾梨，咱们走着瞧！”

    “啊啾！”穆艾梨重重打了个喷嚏，引得前面排队的人纷纷回头。还好她用手肘窝挡住了口鼻，不至于喷到眼前一大盆一大盆的饭菜中。

    “感冒了？”排在后面的惠语橙拍了拍她。

    “没有，鼻子有点痒。”穆艾梨揉了揉鼻子，取菜的队伍总算往前挪了挪，她伸手就想去夹那个相中已久的烤鸡腿。

    然而，夹子刚向鸡腿伸去，就被惠语橙阻止了。

    “鸡骨头太重了，不合算。”惠语橙拿过夹子，往穆艾梨盘子里夹了几块鸡胸肉，还有黑椒牛仔骨里的散肉，“我看过菜单了，今天就这俩最合算。鱼片也能拿点。”

    “哦，好。”穆艾梨任凭安排，在省钱方面她对她绝对有信心。

    午休时间，惠语橙听说她最近手头拮据，便带她来了隔壁楼B2这家称重式的自助中餐。

    和一般自助餐厅不同，同样是自己拿菜，但这家餐厅选完菜以后需要到最末端的收银台称重，会员4.6一两，看着不贵，但是菜色极其丰富，每一样都来一点的话，一不小心就要吃掉五六十块。

    “蔬菜可以都来点，小荤里的浸了肉汁味，挑出来很入味的，还有辣椒生姜蒜瓣不要夹进碗里了。”

    说着夹起了空心菜，还抖了抖，不仅抖去蒜末还有多余的汁水。神奇的是，她每次都能一下夹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会在菜盆里捣来捣去，那抖一抖菜的样子还挺优雅的。

    在惠语橙搭配的基础上，穆艾梨又拿了些烤土豆和杏鲍菇片，便移动到最前面去结账。

    她的碗里满噗噗的东西不比前面的人少，但价格几乎是别人的一半。

    “米饭我们两个人分一份。新人还有50-5的优惠，钱我等下转给你。”

    一顿操作猛如虎，穆艾梨发现这一顿饭她只用了二十多块，而且菜肉汤齐全，品种特别丰富，不愧是省钱小能手！

    最幸运的是，手机下半部分坏了也没影响付钱。

    一顿饭吃得愉悦，惠语橙先吃完，就按着手机里的计算器，要给她打钱。

    “语橙姐姐，不急哒，回去再算好了。”穆艾梨喝了一口汤，剩下的实在喝不下了。

    “不行，回去就忘了。”

    穆艾梨知道她性格，也没在说话。虽然这语橙姐姐精打细算又抠门，但你的我的分得很清楚，该谁的从不亏欠。

    虽然性格做派上有很多问题，但为人直接不会藏着掖着，其实相处起来很轻松。这也是为什么来凌瑞半年，她在公司关系最好的还是这个不怎么受人待见的姐姐。

    “咦，怎么没法转账了？帮我看看？”

    惠语橙递来手机，穆艾梨也打开自己的支付宝对比，画面确实不太一样，转账的按钮是灰色的，点不下去。

    她接过手机，又去个人页面捣鼓了几下：“好像被冻结了。”

    “什么！？凭什么！？”惠语橙立刻拿回手机，熟练地拨通一串号码，没过多久她就开始描述问题，说到激动时还拍了拍桌子，听对话应该是客服。

    “凭什么？别人举报你们就信？不审核吗？谁诈骗了？我没做过的事要我怎么自证？你们这样影响我生活了知不知道？你工号多少？我要去工信部投诉你们！！！”

    肉眼可见惠语橙越来越不淡定，刚刚穆艾梨瞄了眼余额，那可是3500多人民币啊，原本都应该拿来生钱的，现在愣是被困在这蓝色app里，动弹不得。

    “看我不投诉到你失业，哼。”惠语橙似乎有些失去理智了，搜索起工信部电话。

    穆艾梨关心道：“语橙姐姐，怎么回事？”

    惠语橙耻笑一声：“搞笑了，说我诈骗，我诈哪门子的骗！”

    听到诈骗二字，穆艾梨想起了昨晚爸爸留给她的“作业”，印象中也有这么回事。

    “我就说不能刷单吧，骗子看你没上当反手举报你！如果真证明了，你那3500块就会还回去，你净损失3000！”

    骗子利用一般人不会及时转账的心理，还是把她套路进去了。

    “啊？？真的？”惠语橙慌忙去查看转账记录，发现最后这3500是完全不同账号打过来的，这下哑巴吃黄连了，至少从账单上她无法证明之前的金钱往来是和骗子的博弈。

    原本还气势冲冲的她，瞬间垮了下来：“那怎么啊……我老公给我的生活费都在里面……麻烦死了！”

    虽然不太明白她一个住市中心大平层的有钱人生活费怎么只有3000块，但看着她懊恼的样子还是共情了那些被骗去全部家当的人。

    可以说他们贪心，是自作自受，可有些人也有自己的不容易，很难去评价。

    “只能算了吗？”惠语橙垂着眼，无精打采，几毛钱还锱铢必究的，却对这一大笔钱有了放弃的想法。

    当然不行，怎么能让骗子得逞！

    眼看着她开始叹气，然后调出各种银行app似乎准备取那些当日就能到款的货币基金。

    “就这么算了？”穆艾梨拉了拉惠语橙的手臂，打断了她提现的动作。

    “还能怎么办？只能当学费了。”惠语橙愁眉苦脸，话语中一点精气神都没了，就好像被抽去了魂似的。

    这样下去，下午班也不用上了。

    穆艾梨想了想，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语橙姐姐，真不想把钱拿回？。”

    “当然想，那也要拿得回来。”

    “走，我有办法！”穆艾梨起身，把身边的惠语橙也拉起来。

    “什么办法？”惠语橙迷茫抬头。

    穆艾梨狡黠一笑：“跟我走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