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有些晃眼，祝梨站在走廊一侧远远看着陈野。

    这样的距离，让她的凝视多了分审视的意味。

    头脑一热的亢奋逐渐冷却，既然陈野自己没问，那她也不用说。

    她倒真希望陈野真的如此知情识趣，做到心照不宣地为她的一切选择让路，这样她也好毫无顾忌地脱身。而作为奖励，她会尽量在离开之前，和陈野玩好这场恋爱游戏。

    她抬眼，陈野的肤色在冷色调的灯光下有些苍白。

    祝梨晃晃悠悠朝他走过去，她扯扯陈野的衣角，“我们回家吧。”

    陈野有一瞬间的愣神，祝梨从没说过这样的话。她之前住在陈野那里的时候，会说“回宿舍”，回到她自己的住处后，她会说，“你送我回我那儿。”

    偶尔会在陈野做完所有事后时间太晚时，才会大发慈悲地开口，“今晚你就留在这吧。”

    而现在，她讲，“我们，回家。”

    这种话从祝梨的口中讲出来比之规则怪谈更加诡异。

    但，也足够让人眩晕。

    陈野把两个包间结了账，被祝梨一路拉到了车里。陈野以为祝梨又想做了，便闷着头去解祝梨的扣子，却被祝梨推开。

    “你是狗啊，每天净想这事。”祝梨语气不悦，抚了抚自己被弄得有些皱的衣衫。

    “回家你再给我做点吃的。”祝梨想起陈野的手艺，又变得开心，“我都没吃饱呢。”

    陈野习惯了祝梨的训斥，她讲着，他也不闲着，低着头把祝梨被他解开的扣子又一颗颗扣起来，这才发动车子，往祝梨住处的方向开。

    接下来的几天，祝梨一反常态，对陈野有耐心多了。

    甚至偶尔还会让陈野陪着她购物。从前她总说购物这种高端且费心力的活动，带个男人像个拖油瓶一样。

    她宁愿自己去，也不会选择带个毫无审美的男人去。

    所幸，陈野话不多，不会自以为是地给出无用的意见，只是闷声付钱，然后自觉给祝梨提着购物袋，好让她腾出手来在商场里各大奢侈品店大展拳脚。

    海市的秋天总是阴雨连绵，到处都湿漉漉地裹着潮气。天气也随着一场场秋雨越来越冷，已经是该穿薄绒的时节。

    祝梨每天早晨总是睡到自然醒，醒来了也要躺在床上赖会床，眯着眼睛，陈野一件件给她穿着衣服。

    等穿到裤子的时候，贴在腿上的触感却变得奇怪，祝梨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一下灵活地跳起来。

    “你给我穿的这是什么？”祝梨仔细辨认着，有些不可置信，“你居然偷偷给我穿秋裤！”

    她抽出枕头就要扔陈野，陈野又折返去给她拿了双厚袜子，语气带着十足的耐心。

    “今天降温。”他温热的手掌揉了揉祝梨的膝盖，“回来膝盖疼。”

    祝梨拍开他的手掌，“你懂个屁。”她揪了揪腿上秋裤的布料，不过确实暖和。

    她恍然想起来前几天逛街的时候，陈野突然鬼鬼祟祟地离开了一会，回来的时候揣着一包东西。

    祝梨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居然是偷偷买秋裤去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陈野选的这条眼色是暗黑色，薄薄地贴着皮肤，暗纹也很低调，看得出他选的时候已经尽量挑了些简约的款式，让这秋裤看起来不太显眼。

    祝梨不想承认，这秋裤覆住她的膝盖，温温热热的，很舒服。

    她闭了闭眼睛，完了，她被陈野这土包子给荼毒了。

    陈野见祝梨反对的意愿没那么强烈了，便开始蹲下给祝梨穿他新买的羊毛袜子。

    到最后，祝梨也没过去自己心里那一关，她没办法穿着秋裤出门，索性就待在家里。

    她不出门，自然也就不允许陈野出门。

    好在外面在下雨，陈野直接取消了EK今天的训练。

    祝梨翻出来了个冷门的丧尸电影看，陈野在后面收拾着昨晚被弄得一片混乱的客厅。

    祝梨裹紧毛毯盘着腿坐着，投影上的丧尸面朝镜头张着血盆大口，祝梨眼睛一眨不眨，看得相当认真。

    窗帘被陈野给拉上了，房间里有些昏暗，祝梨腿上放着的手机震了震，发出些显眼的亮光。

    她有些不情不愿把电影暂停，把手机打开，发现是范清的消息。

    【小梨，范怀荣空降成了总部的总监。】

    【你回来吧，回来帮我。】

    祝梨盯着屏幕上的字，看来这范家内部的风浪也不小啊。

    她嘴角翘了翘，她是和范家断绝了关系，但她却没说不要范家的钱。她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

    【事成之后，给我应有的股份。】

    范清这关格外轻松，她迅速回过来一条消息，【那些是本来就属于你。】

    【别的额外的房产地产，你也可以拿去。】

    她说的是范东来的那一份，祝梨抬头，利落地关了投影，她斜斜看了陈野一眼，“收拾收拾，明天陪我回趟京市。”

    接着她给范清回复，只两个字，【成交】。

    到了京市，祝梨没急着上门，她先带着陈野回了她在京市的房子，坐在沙发上祝梨抚摸着手中花纹华丽的首饰盒，心里暗暗盘算好了回家的时机。

    陈野对于她似乎是临时起意般的决定没有多问，他像是祝梨那永远马首是瞻的小弟，总是没有丝毫怨念地陪她前行。

    李贵芳的生日宴如期到来，从前总是祝梨操持这件事，从生日前半个月就开始张罗，她自己一封封写请柬，对这件事上着十二分的心。

    她走了后，这事就被范清接手。

    范清忙，她总会请来京市最好的party布置团队，给范家和李贵芳维持着昂贵的体面。

    祝梨没穿晚礼服，只穿了件行动便捷的套装，简单但也不至于敷衍。

    陈野开车带着她往京市庄园开。这是京市一个新的顶级楼盘，范东来买了一套用来做李贵芳的生日礼物，上亿的别墅说送就送，祝梨想都不用想，李贵芳近来保准在她们太太圈风光无限。

    李贵芳的生日宴就安排在这里。

    祝梨听着导航的声响，一路上越来越沉默。她看向窗外的眼睛也被另一种莫名的情绪填满。

    陈野今个只是祝梨的司机，他送到地方就要回去。

    等着祝梨给他发消息，他才能来接。

    陈野很好的适应了这个角色，一路上并不多话。到了地方，祝梨拿上她的东西，“你在外面转会儿，等我回来。”

    陈野识趣地点头，下车给祝梨开门。

    祝梨拎着她的包和礼物往里面走，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

    陈野看了一会，转身上车。

    就在他将车落锁的前一刻，祝梨突然折身飞奔了回来，她拉开门跳到车上，扶住陈野的脑袋吻上了他的嘴唇。

    陈野的眼神滞了滞，看起来有些茫然。

    亲吻是他们之间的奖惩制度，陈野做得好的时候，祝梨会吻他；陈野做得不好的时候，祝梨就会咬他。

    而现在，祝梨在做什么，他不知道。

    他来不及思考，循着身体的本能回吻着祝梨，右手轻轻扣在祝梨的后脑勺上。祝梨的睫毛轻轻地颤着，扫着陈野的眉骨。

    不远处的别墅二楼，窗台处漏出半张脸，一双眼睛幽怨地向下看着，祝梨半个侧脸映在车窗后面，此刻她正与旁人热烈的亲吻着，思及此，眼睛的主人冷冷甩上了窗帘。

    半晌，祝梨才放开陈野，也许因为缺氧，她的眼睛此刻雾蒙蒙的，看着不太真切。

    陈野喘着粗气，头发已经被祝梨弄得凌乱。

    “祝梨，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他们不是寻常的男女朋友关系，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吻在祝梨的标准里是很过界的行为。

    祝梨没有回答陈野，她对着镜子慢悠悠整理了一下头发，侧过身亲了一下陈野的脸颊。

    像一个敷衍的安抚动作。

    “下午记得来接我。”说完，祝梨利落地下车，不过这次，她的背影却显得招摇多了。

    陈野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他沉默地盯着祝梨进入别墅的大门，被一个笑容温和的女人迎进门去。随即他发动了车子，打算倒车往回走。

    他抬眼看了眼后视镜，却在错开视线的一刻，与别墅二楼一道充满敌意的眼神撞上。

    只一秒，那份凌厉的视线便像幻觉一样消失了，窗户的玻璃处只留下不起眼的反光。

    祝梨进了门便被范清截住，李贵芳也穿着熨帖内敛的礼服套装朝她走来。

    她们的脸上都带着同样含着讨好的笑意。

    祝梨抬手把她的礼物递上去，李贵芳的脸上全是惊喜的神色，“你能来妈妈就很开心了，不用带礼物的。”

    祝梨不自在地挪了挪视线，“买都买了，拿着吧。”

    李贵芳不厌其烦地抚摸着水蓝色的首饰盒，“你帮妈妈戴上好不好？”

    祝梨习惯性地看了范清一眼，范清轻轻地对她点头。她打开首饰盒的盖子，拎出来那条不菲的高级珠宝，戴在了李贵芳的脖子上。

    李贵芳看出祝梨已经松软的态度，不停地摩挲着脖子上的宝石。

    范清适时察觉出祝梨的不自在来，“小梨，你的朋友们也来了，都在二楼等着你呢，要不你去看看？”

    “对呢。”李贵芳笑得开朗，“知道你要来，连小蒋都从美国回来了。”

    小蒋？祝梨眉毛皱了皱。

    下一秒，她身后就响起那熟悉的慵懒嗓音，“祝梨。”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