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四月末，天气日渐暖和。
花园里，一支白玫瑰迎着晨风当先盛开，冷艳、孤傲，又夺目。
元姮穿着一身柔软舒适的真丝长裙，披着毛绒绒的披肩，坐在花园长廊里，一会看园丁在玫瑰丛林忙碌，一会看报纸。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是条短信。
【分享一个好消息，周石霖为了你，把首富的儿子收拾得身无分文、衣不蔽体，只能坐救护车回家。对了，昨天的报纸，别错过。】
发件人，又是未知号码。
元姮皱了皱眉，直接翻找出昨天的报纸。
很快发现一则相关报道——“淮城首富或成为周氏集团进军人工智能领域的最大对手”。
淮城，正是周石霖此次出差的地方。
淮城首富……
她记得邓一辉说过，钟少是淮城首富的儿子。
如今钟、周对立，难道真的与东兴岭的登山竞赛有关？周石霖真的把钟少收拾得身无分文，衣不蔽体？是为了她？
元姮想得入神，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拿走了报纸。
她侧身看向来人：“爸爸。”
元振宏卷起报纸，握在手中，板起脸道：“少费神，多休息，身体才能好得快。”
“我起床后量过体温，37.1℃，没有发烧了。”
“这只是暂时的，姮姮，乖一点，别让爸爸担心。”
“嗯。”元姮闷闷地应下，随后请求，“如果今天不再发烧，明天我可以去上学吗？往后不住宿舍了，我想请室友们吃个饭。”
“可以，但爸爸要亲自监督。”
“……公司不忙吗？”
“姮姮不在家的日子，爸爸成天泡在公司，该忙的都忙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半个月，要好好陪你。”
“没必要把所有精力——”
元姮斟酌着要如何婉拒，话刚起头，大门那边突然传来了笑闹声。
转眼间，一群年华正好的女孩穿过庭前小径，说着笑着，越走越近。
“姮姮，你终于回来了！”
“这么久不见，一丁点儿消息也没有，真是想念。”
“雪团子的幼崽三个月了，姮姮，我特意给你留了一只。”
“姮姮不在福天华庭的日子，总觉得缺点什么。尤其是上次的秀腿接力，少了你一人，实在遗憾。”
“你一个大学生居然比高中生还忙，一去学校，姐妹们都不搭理的。”
“可不是，我外公也说她狠心呢！”
丁实欢最后一个开口，簇拥着她的女孩们个个笑容可掬，热情洋溢。
元姮乍一见她们，有些意外、疑惑，待听到秀腿接力，长裙下的小腿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这些人恐怕是笑里藏刀，来者不善。
她一时无言，元振宏反应迅速，立即把女孩们请入长廊，吩咐保姆根据每个人的喜好准备饮品。
自与秦菲结婚，元家鲜少有亲友登门，更别说一下子来一群不太熟的。
元振宏有些担心元姮，但来人都是女孩子，简单寒暄过后，他只得说：“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杵在这碍事了。”
“叔叔。”
王偲偲抱着一只猫，笑问：“你不会反对姮姮养宠物吧？”
元振宏闻言一愣，女儿肤质娇嫩敏感，会掉毛的动物自然不养为好。
他没阻拦，宠溺道：“只要姮姮喜欢，我没意见。”
元姮：“我不想，啊——”
奶白色的小猫突然被扔到腿上，她吓得惊呼一声。猫儿也受了惊，发出不安的叫唤，锋利的爪子当即抓向丝质长裙。
刺啦一声。
元姮感到大腿一凉，低头看去，只见裙子被抓破，总是被掩藏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
她连忙伸手去捂。
“姮姮！”
元振宏心惊胆战，急忙奔过去。
却有人比他还要快。
“这该死的畜生！”丁实欢一把抓住趴在元姮腿上的猫，连带扯住对方的裙子，狠力往外一拽。
“喵！”
“刺啦——”
猫儿惨叫一声，长裙被撕烂一块，露出膝盖和一截小腿。
元姮惊恐不已，近乎本能地将小腿往内收。
晚来一步的元振宏一把推开丁实欢，扯下女儿的披肩遮住女儿的小腿，急问：“有没有被，抓伤？”
他所问意有所指。
元姮听出来了，摇头道：“应该没有。”
父女俩一问一答的功夫，女孩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场面混乱不堪。
“实欢姐，你摔到哪儿了，是不是很疼？”
“啊，她膝盖磕破了，在流血！”
“都怪那只该死的猫，别让它跑了。”
“怪我，都怪我，我没想到姮姮胆子那么小，会被一只幼猫吓到。”
“实欢姐担心姮姮，好心好意帮忙，叔叔怎么能推她？
“姮姮不过是裙子破了，又没受伤。”
“裙子被撕，露个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是女孩子。”
…… ……
面对指责，元振宏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推，用力过猛。
他急忙走到丁实欢身边，连声道歉，关怀备至，又是喊保姆拿医药箱，又是给医生打电话的，姿态放得足够低。
丁实欢忍着痛，皮笑肉不笑地说：“叔叔能有什么错？情急之下撞到我，就跟我慌乱之中扯坏了姮姮的裙子一样，都是关心则乱。现在，叔叔诚恳道歉，那我依葫芦画瓢，送裙子给姮姮赔礼。”
元振宏摆手：“不用送裙子，你没错。”
丁实欢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那叔叔也没有错，不用道歉，更不用得到谅解。”
元振宏：“……”
周家不愧是狼窝啊，养出来的崽子，都会威胁人。
他满脸堆笑：“是我考虑不周，道歉确实应该有礼物，丁小姐喜欢——”
“叔叔可别整什么礼物，过些天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就好。到时候，请姮姮务必穿上我赔给她的裙子，保管惊艳全场。”
“我们一定参加，裙子就不必了。”
“赴宴是你们的诚意，裙子是我的诚意，缺一不可。”
“裙子被撕，责任不在——”
“爸爸。”元姮看不过去，直接道，“我的裙子是阿猫和丁实欢联手撕破的，她铁了心要赔，说明品行高贵，你别拦着。”
这一句，把丁实欢与阿猫并列，就差明说对方是阿狗了。
丁实欢气得咬牙。
元姮继续：“不过，买裙子的钱，丁实欢出一半就行，另一半留给铲屎的王偲偲。”
“你才是铲屎的！”
王偲偲怒道，“元姮，你胆小如鼠，娇气柔弱，一只幼猫都抱不住，好意思怪别人？你若不服，尽管喊周石霖来撑腰，看他说不说你！”
队友出招，丁实欢当即跟上：“偲偲，你明知道表哥去淮城出差了，肯定喊不过来的，还说这种话。”
“喊不过来，可以打电话。”
“哎呀，你这是让人讨骂呢！”丁实欢笑意盈盈，转而看向元姮，“别上她的当，表哥眼下忙得焦头烂额，如果知道你被一只猫崽吓到，闹出一堆事，肯定嫌弃你。”
“……”元姮沉默，眼前两人一唱一和，是吃定了她不敢跟周石霖告状。
“这是哑巴了，认怂了？”王偲偲讥笑。
“谁认怂！”
元姮神色一凛，陡然间气势全开：“我现在就给周石霖打电话，惹他嫌弃就嫌弃。我倒要看看，作为闹事一方，你们能否全身而退。”
丁实欢一行人被震慑。
对手发疯，要破罐子破摔，谁愿意跟着陪葬？
王偲偲第一个开溜：“诶，我的猫呢？我得去找找。”
说着，掉头就走。
其余女孩紧随其后，纷纷告辞。
丁实欢不甘心，不愿灰头土脸地离开，她挺直腰杆，对元姮道：“打，立刻打！退缩的是乌龟王八蛋。”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
元振宏担心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出声劝和：“没必要，实在没必要这样。丁小姐，你的生日宴，我们一定参加，姮姮也会穿上你送的裙子。”
他全然放弃了立场。
丁实欢听罢，满意一笑：“还是叔叔明理识大体。”
元姮想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退让，但不用想都知道，丁实欢准备的裙子，一定会很露。
她一言不发，拨打周石霖的电话，点开免提。
“嘟嘟嘟”的声音十分突兀地响起。
元振宏脸色大变，一把夺过手机，想挂断，却还是晚了。
“元小姐，您好。”一道波澜不惊，字正腔圆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是周总助理李默，周总正在忙，您可以稍后再拨，或者等回电。”
“……”元姮有些意外，一时间反应不及。
“实在抱歉，李特助。”
元振宏抢先开口，“我女儿一时手滑，打错了。”
说完，立刻挂电话。
-
淮城。
上午十点半，周石霖结束与钟家的商业谈判后，好整以暇地询问李默：“她说了什么？”
没有任何铺垫，又指代不明的问话，李默却是心知肚明，今天上午的所有来电，被接听的，只有元小姐。
他如实道：“没说什么，手滑，打错了。”
周石霖：“……”
居然打错。
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他拿过烟盒与打火机，抽出一根烟，点燃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昨晚，他问元姮喜欢小磐哪点。
没有得到回复。
他当时以为她睡着了。
结果第二天，依然不见回复。
倒是打了个电话，却是手滑点错。
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花样，回去再教育不迟。
思绪一停，周石霖将抽了一半的烟摁灭在烟灰缸，正要吩咐李默布局，放出他与钟家谈判失败的消息，手机忽地响了两下。
是微信消息提示。
他心有所感，当即点开一看。
【元姮】：周石霖，你什么时候回来？
【元姮】：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