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唐蕴万般无奈，不甘心地追问，“如果姚老板接受了我的提议，姮姮，你会怎么做？”
元姮想了想：“你不签约，只是在益趣开直播的话，这很自由，也有助于绯影的发展，我会支持你。至于我自己……”
她停顿片刻，最后耸肩一笑：“签约就签约，我体验过许多工作，还没当过主播，玩玩又何妨。”
唐宇一拍桌子，赞叹道：“我姮姐就是洒脱！人生嘛，重在体验。吃喝玩乐，记得带上我。”
唐蕴骂他：“你个臭小子，后半句删掉。”
“后半句是精华。”
元姮早有体会，“吃喝玩乐，带个背包小弟更有趣。”
背包小弟闻言直叹气：“哎，我年方二十，已经不想当小弟了。但我思来想去，还是开心最重要。”
他摆出一副“我很苦恼，但我想通了”的智者模样。
元姮被逗笑，肯定道：“你想得很好，可是姚乾不一定同意。”
“我觉得……”唐蕴缓缓出声，“他会同意，说不定今晚，或者明天，就会打电话过来。”
“你为什么有这种感觉？难道在姚乾眼中，我有很大的价值？”
“你当然很有价值。”唐蕴不假思索。
“没错，我姮姐，无价之宝。”
“……你们俩别吹了。”元姮拍拍胸膛，“现在的我，不是五年前的我了，源安商场倒闭后，我就是一个平凡、健康，毫无背景的普通人。”
“你一点儿也不普通，你独立潇洒，生活多姿多彩，你帮助了很多人。”唐宇反驳。
“姮姮的价值无需辩驳。”唐蕴分析道，“除了姮姮本身的能力和品行，姚老板大概还看中了绯色和绯影，一个公益基金会，一个时装品牌，带给平台的价值，是正能量和潮流。”
“姚老板如果这么打算，他可就要亏了。”元姮笑了笑，“绯色和绯影是我妈妈留下来的不假，但跟我没有关系。我甚至，五年前才知道这件事，没想过攀扯。”
“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唐宇一针见血。
“是的，姮姮，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成为主播，面对公众的时候，你肯定会被打上一个标签——影后秦菲的女儿。”
“这有什么问题？”元姮挺直脊梁，“我本来就是我妈妈的女儿，我为有这样的妈妈，倍感骄傲。”
闻言，唐蕴轻吁一口气。
她笑着宣布：“我觉得买回玉壶春瓶这件事，妥了。”
唐宇：“加一。”
这就妥了？
元姮在心底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先不说姚乾那边还没有同意，就算同意，她还得筹钱。
三千万啊，变卖身家，变成穷光蛋，都不一定能凑齐！
-
晚风一阵阵地吹，吹来的消息，正如唐蕴姐弟预料的那般。
经过协商，双方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间，定在了一周后。
元姮马不停蹄，连夜飞回希腊凑钱。
在希腊生活五年，手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见证了她一路奋斗，不断成长的商店。
这家商店，对她来说，像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彼此一起长大，长大后，对方给她支撑，让她能够随着性子与心意，不断尝试新工作。
现在，姐妹到了要分离的岔路口。
心中的不安、不舍，如潮水泛滥。
元姮躺在沙滩上，想起十八岁那年初到希腊，那时，多么地不安；又想起十八岁的自己，在遗虹桥眼睁睁地看着爸爸跳江，那会，多么地不舍……
但都，走了过来。
比起从前，如今的，何足道哉？
她扬起嘴角，无所谓地笑了笑，漆黑的双眸里，却有一丝湿润的光。
“Ellen——”
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元姮没有起身，懒懒散散地侧头看。
只见前段时间跟她玩沙包学中文歌的金发小男孩跑了过来，旭日东升，对方那双碧蓝色的眼眸，在太阳底下，闪着兴奋的光。
小男孩跑着，呼喊着。
到了跟前，他笔直地站定，一边挥手，一边唱：“肥肥搜,秋汤汪鱼千烟。”
当真是有模有样。
这让元姮想起了自己跟丁实乐学歌的场景，又想起荀放曾说，当你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的时候，挥挥手，就足够。
元姮爬了起来，蹲在沙滩上，保持与小男孩差不多的高度。
“Ευχαριστ??, 谢谢。”她先说希腊语，后说汉语，“τραγο??δησε?? τ??σοκαλ??，你唱得真好！”
好在哪里呢？
学得好，出现的时间也好，唱词更是恰到好处。
她与小男孩拥抱，内心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和满足。
好像是自己的希腊生活，被纯真的孩童唱出了最后篇章。
又好像是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一言一行都藏着暗喻，都有它自己的位置与作用。
还像是一切才刚刚开始，生命里所有的付出，所有的体验，总有一天将迎来反馈，不会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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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卖的卖，该送的送，该扔的扔。
最后剩下的，装满了两个一大一小的行李箱，托给国际快递。
元姮轻装简行，再次回到枫桥，是个湿漉漉的雨天。
开机，未读消息大量涌入。
如果复制张贴到文档，那么荀放、唐蕴、唐宇的留言，能整理出三篇小作文。
【荀放】：元姮，你是不是鸡翅吃多了，以至于长出了翅膀？听闻你开副本，去了枫桥市历练。本人特意改变出差行程，绕道路过枫桥，就为见你一面，输送些口粮。你倒好，居然抢先一步飞走了！本人披星戴月，只配看空气？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可乐鸡翅.jpg，麻辣龙虾.jpg，手撕烤鸭.jpg，蒜蓉花甲.jpg，凉拌牛肉.jpg，剁椒鱼头.jpg，柠檬凤爪.jpg……馋死你！
馋生气了你吱一声。
我吃吃吃，就是没你的份.gif
据唐宇透露，这次枫桥副本，你成功刷出古董瓶，要大放血了。
诶嘿，本人目前手头紧，虽无钱可借出，但只要有我在，你就饿不死。
【唐宇】：姮姐，托你的福，荀·又胖了·放，送上门来送吃的，真可谓千里投粮啊！下回见到丁实乐，我要极力建议他写一首歌，歌名就叫《我的一个快递员朋友》。
你不提，我也知道，你急着回希腊，是要去凑钱。
听商店老板说，你把这几年打拼来的二分之一所有权，卖给了他。
储蓄罐.jpg
姮姐，这罐子里有钱有卡，是我从小到大的积蓄，都给你。
还有我的奖学金，也给你。
别拒绝，这些可不是什么救助，而是基于个人眼光的投资。
姮姐，我看好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
【唐蕴】：姮姮，你我之间，很多话都是不言自明的。看着你连夜赶往希腊的匆匆背影，想着这几天你会做什么，有些话，我必须言明。
我现在住的公寓，是我完成学业加入绯影工作室的时候，开始租的。
四室一厅的格局，知道的同事、朋友，都说太大了，劝我实际一点，不要平白给自己增添负担。
这怎么会是负担？这是我最深的期盼。
我这个人再实际不过，我一直盼着你归来。
四间房，你、我、小宇，各占一间，剩下那间是我们的书房。
为此，我一年又一年地续租。
这期间，绯影促使我不断进步，当我历经挑战，拿下首席设计师头衔的时候，前来恭贺的同事、朋友，都说按照我目前的经济状况，每个月还房贷，比交房租划算。
我的确存了一笔买房钱。
但我不急于行动，我在等你啊，姮姮！我等你回枫桥，我想我将来的房子，能离你近一些。
我们说好的，要做一辈子一起走的朋友。
现在，你即将回枫桥生活。
房子不急，我们，先合力把玉壶春瓶买了。
-
潮湿的地面，来不及被风吹干，又下起了雨。
行驶中的出租车把路面积水挤向两边，像是在为自己开路。
后座，元姮将手机紧紧捏在掌心，背靠椅背，望着窗外的雨出神。
司机问她，要不要走遗虹隧道。
“走啊。”
她答得很快，没有丝毫的迟钝，仿佛一瞬间就回了神。
说话的时候，顺带观察一眼司机，后退的发际线，堆在眼角的笑纹，松垂的侧脸，应该快六十岁了。
跟爸爸差不多的年纪。
她忍不住开口讨教：“师傅，如果你的朋友真诚、善良，对你掏心掏肺，你什么感觉？”
司机笑道：“那肯定是相当开心，要喝酒吃肉，放声高歌。”
说完，又反问：“你不是这种感觉？”
元姮摇了摇头：“我在想，我何德何能？”
“年轻人——”
司机哈哈大笑，意味深长地说：“你就是经历太少，而想得太多。”
元姮辩解道：“我虽然只有二十三岁，但我经历的……不少了，胜过三十二岁。”
司机摇头：“还是太少，你往后走，就知道了。”
往后，会知道什么呢？
她暗暗思索，手机冷不丁地响了一下。
低头一看。
【丁实乐】：元姮，不要忘了，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可借。
【元姮】：借什么，大家是不是都知道我缺钱了？我跟你讲，唐宇那个嘴巴喜欢夸张，信三分之一就好。
【丁实乐】：我目前人在枫桥，可借你一天，唱歌，喝酒或者其它，都行。
【元姮】：……好吧，我记住了。
回完消息，元姮无心再思考往后会知道什么。
当务之急是把眼前的困局解决掉。
她改变目的地，告诉司机去乾延传媒。
她想的是，钱不够，但如果能分期付款，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为此，她愿意将签约合同里的五五分成，改成四六，相信姚乾会同意的。
不料见面之后，她来不及开口，就被告知事情出了意外。
“元小姐，实在抱歉。”姚乾愁得头秃，“我也是没办法，想要釉里红玉壶春瓶的人太多了，他们得知东西在我手里，软硬兼施地让我转卖，我是哪个也得罪不起啊！”
“所以，我是最能得罪的，你要言而无信？”元姮双眼冒火。
“不不不，我不想得罪你，我只想跟你合作。但我真的是被逼得没了办法，我不能不顾大局，全公司都等着我发工资呢，这点，我相信元小姐能理解。”
“少废话！直接说，你把玉壶春瓶卖给了谁？”
“没谁。”姚乾低声道，“我把它委托给拍卖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