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吃喝，肆意畅谈的时光总像是坐了飞船，一眨眼就过去。
晚上十点多，元姮和唐蕴姐弟送客至楼下，目送兰嘉续、丁实乐各自驾车离去后，三人慢悠悠地往公寓走。
唐宇神采飞扬，朗声道：“嘉续和丁实乐，一个熟悉电脑设备，一个懂得营造氛围，有他们俩指导，用不了几天，我就可以在书房为姐姐们打造出一个直播间。”
元姮和唐蕴交换一个眼神，相视而笑。
“你们怎么不说话？”
“我在益趣有专门的直播间。”
“绯影要开直播了，工作室已经规划出场地，目前正在装修。”
“那些我不管，我只管你们在家，不想或者不方便去公司的时候，也能直播。再说了，你们都是主播了，我自然不能落下。”唐宇挺了挺胸膛，笑着说，“指不定，我会比你们玩得好。”
“这想法很赞，我宣布，我要全力支持唐——”
“元姮。”一道冷冽又熟悉的声音喊出了她的名字。
这声音仿佛带有魔法，一下子就把她定住，说不出原本要说的话，往前走的身躯，顷刻止步。
真是久违了。
周石霖上一次喊她，是五年前，取消婚约的时候。
重逢以来，他从未称呼过她。
此刻算怎么回事？
纵使心有疑问，心绪翻腾，元姮也没有想要接腔，权当没听见，没看见，跟着唐蕴姐弟，继续朝公寓走。
周石霖坐在车里，气得脸色铁青。
“找你有事，上车。”
“……”元姮担心事关玉壶春瓶，当即转头看过去，恶声恶气地说，“什么事非得大晚上谈，你要么下车，不愿下车就等明天。”
“嘭！”
车门被摔得震天响。
元姮看得目瞪口呆，他竟然真的下车了，二话不说，这还是周石霖吗？难道，要谈的事情非常紧急重要？
在她震惊、疑惑之际，周石霖大步行至跟前，伸手握住她的手臂，要拉她走。
唐宇出声阻止：“你想干嘛，明目张胆抢人？”
周石霖压根儿没看他，冰冷而凶狠的目光直接扫向唐蕴，“管好你弟弟，别碰我底线。”
唐蕴被吓懵了。
元姮反应迅速，怒瞪一眼周石霖，“你抽什么疯？”
随后，眼神示意唐宇带唐蕴回去。
唐宇站那没动。
她只好出声：“你们先回去，放心，我没事的。”
唐宇挺直胸膛，说：“姮姐，我不怕。”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快带你姐回去吧！”
元姮着急担忧，手指紧紧攥住周石霖的衣服，生怕他再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掌心沁出一层汗。
终于，唐宇揽着魂不守舍的唐蕴走远了。
危机解除，元姮立刻放开攥在手里的衣服，退开几步距离，没什么耐心道：“说吧，什么事？”
街边路灯昏黄，公寓门口人进人出。
周石霖的视线停留在元姮的手指上，皱了皱眉，“你确定要跟我站在这儿谈？”
“反正不去你车里。”
“……”周石霖无奈，视线从她的手指，一路往上至肩膀、脸颊、头顶。发丝间的花瓣没有了，不知是她自己拿掉的，还是别人帮忙。心中酸溜溜的，他说，“走走吧，我来的时候，发现附近有一条步行街。”
“你……”元姮睁大眼睛，仔细打量他，今晚的周石霖，言行举止好奇怪，是他本人吗？
“走了。”
周石霖握住她手臂，将人安排在道路里侧。
元姮拍开他的手，语气不悦：“走路就走路，说话就说话，别拉拉扯扯。”
这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如针如刺，扎在了周石霖身上，他脸色微变，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彼此间没有关系，是最大的败笔。
他沉默，元姮急躁，“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如果只是压马路，我可不奉陪。”
“手机。”周石霖缓缓道。
“做什么？”
“我们之间，好歹有个上亿的赌约，没有联系方式，说不过去。”
“呵，你还担心我会跑了不成？”
“确实担心，毕竟你赚的每一笔钱，都极有可能是我的。”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输？”元姮气呼呼的，火速掏出手机，硬邦邦地说，“手机号码报一下。”
“不是应该加微信？”
“就你我这种赌约关系，留个手机号就行了。加微信，大可不必。”
不必吗？
周石霖静静地看着她，曾经那个追着等着，问他索要微信号的女孩，终究是被他彻底弄丢。
后悔吗，遗憾吗？
不确定，不知道。
唯一能肯定的是其中滋味不好受，与睡着后被吵醒有的一拼。
“你爱说不说，”元姮等得耐心告罄，“反正我是不会加你微信的。”
“136……”周石霖突然开口。
“太快了，你再念一遍。”
“我来。”
他直接拿过她的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然后拨打，等来电铃声响起，才挂断。
这一通操作，让元姮不禁想起了从前。
从前，她加他微信，也是她自己动的手。
神似的两件事，彼此调换位置，倒是有一种还回来的感觉。
元姮低头看自己的鞋尖，朝前行的脚步，走过的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还不回来的。
更遑论，对方的路上，已有别的人。
她自嘲地笑了笑，随后复归于清醒和冷淡。
“还有事没事？”
她一把夺过自己的手机，“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手中空空如也，周石霖感到自己的心也跟着空空如也。
这才走出几步路，聊过几分钟，元姮就要回去了，回到那个与别的男人同处一个屋檐的地方。
胸口酸意蔓延，他阴阳怪气地问：“你回哪儿去？为赢得赌约，你是不是打算跟那对姐弟住在一起，房租、三餐都省了？”
元姮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惊愣片刻后，勃然大怒。
“请不要用你那精打细算的小人心思揣测我！房租我会出，三餐不会省！”
“你给，他们就会收？”
“……”这还真是个问题，每每涉及钱财，沟通起来千难万难。
“越是美好的友谊，越是要给彼此留出空间。”周石霖居高临下，一副说教口吻，“你仔细想想。”
“不用你提醒。”元姮横他一眼，语气烦躁，“这事我会不知道？”
“你如果真的知道，不可能没有行动，也不可能用‘房租我会出，三餐不会省’来反驳我。”
“我不过是刚回国，没来得及考虑这些，你就认定我不知道？你……”
元姮气得冒烟，却忽地醒过神来，“不对，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你又凭什么干涉我？！”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将近晚上十一点，步行街上渐渐安静下来，她这一嗓子，差不多吸引了附近的所有目光。
一个卖花的小男孩，哒哒哒地跑过来，对着周石霖说：“哥哥，买些花吧，姐姐肯定喜欢，喜欢就能和好。”
周石霖看向男孩手里的花，清一色的红玫瑰。
他眉头微蹙，环顾一圈附近的店铺，丢下一句“不合适”，抬腿就走。
小男孩对着他的背影做鬼脸，仿佛在说：活该你讨骂，狗都你比可爱！
“的确不合适。”
元姮弯下腰，盯着男孩手中的红玫瑰出神，“他有女朋友，不是我。”
话落，她笑了起来，语气随之变得爽朗：“今天是个好日子，你这花新鲜漂亮，非常适合买来奖赏自己，多少钱一支？”
小男孩眨眨眼，神情活泼：“妈妈说要卖10块，但我想为自己喜欢的姐姐改变价格，五折怎么样？”
元姮摇头，意有所指地说：“越是喜欢，越不能打折。”
“？？？”小男孩一脸懵逼。
“这些玫瑰我都要。”
“！！！”小男孩瞪直双眼，不愧是自己喜欢的姐姐。
“很晚啦，宜收工回家。”元姮脸上带笑，大致估摸出数量，准备掏钱。
“姐姐，我不打折了，我只卖10朵，剩下12朵，送给你。”
“用得着你送？”
周石霖去而复返，右手抱着一大束鲜花，直接塞给元姮，“这是我送你的，是最特别，最该记住的。”
香气入怀，元姮立马推开：“我不要。”
单手不成事，周石霖双手并用，再次把花塞过去。
“同样是花，其他男人送的，你收；我送的，你不要。元姮，你是不是心虚，是不是还喜欢我？”
“不是，不是！”
元姮一边否认，一边推拒，手指忽然碰到圆溜溜，细腻又光滑的东西，就在对方的左手腕，她下意识扫了一眼——
沉香手串？
她愕然，正要再看一眼的时候，手腕被握住，被强迫着抱住满怀的花。
周石霖板着一张脸，沉声说：“既然不是，那就收下。”
话落，转身离开。
急急忙忙的，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元姮：“……”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什么意思？
月色朦胧，晚风徐徐地吹，吹动香气，吹乱人心。
元姮低头打量怀里的花。
超级大一束，层层叠叠的，最外围是色彩缤纷的满天星，紧接着是含苞待放的黄玫瑰，再然后是金灿灿的向日葵，最里层是香气霸道的百合簇拥着两个公仔。
毫不讲究搭配美学，但的确是——
“哈哈哈……果然是最特别的！”卖花的小男孩笑得前仰后合，“哥哥居然挑中了我最喜欢的两个公仔，他肯定花了不少钱，我妈妈肯定超级开心。姐姐，这22朵红玫瑰，都送你，是哥哥送的哦！”
“我要回家啦！”
小男孩动作麻利，将玫瑰花包扎在一起，塞给元姮，同时做了个鬼脸，“姐姐，哥哥喜欢的人肯定是你。”
元姮摇头失笑，她曾经也认为周石霖喜欢自己，最后被证明是——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