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雯想要跑过去，却见他木着脸，抬起左手，立起手掌，制止了她。
“牧护法？”她心中一凉，难道他要反水？
只听他冷冷道：“东方雯，你骗得我好苦！真没想到，你竟然是黑石门余孽！若不是刚刚在门外听到你亲口说出，我死都不会相信！”
东方雯瞠目而视，强笑道：“护法，你听我说，我的确是东方雯，可我对你的情意也是真的啊！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寸步不离，我可曾害过你？”
“你害得我还不够吗！”牧辛大喝道，甚至吓了东方雯一跳。
“我因为你，几乎背上了勾结余孽的罪名！宗主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将黑石门的余孽清理干净，没想到啊，你竟然钻到我这里来了！”
东方雯已经明白，自己再也没有依靠了，但她从来不服输，她还有她自己可以依靠！
她再没看牧辛一眼，竟然转头哈哈大笑，笑得凄惨又心酸，伴着三分魅气。
“我东方雯，忍辱负重，潜入你们啸云宗，就是要杀了宫辰！”她就像一只极度饥饿的野狼，凶残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撕碎！
洛青雪往前走了两步，将宫辰护在身后。
“尽管你机关算尽，可你还是失败了。你的确聪明，也心智过人，但正因为你太聪明，太了解男人，反而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东方雯警惕地问。
洛青雪冷笑道：“你忘了，这世上除了有你这种了解男人的女人，还有我这种了解女人的女人。”
东方雯不屑道：“你了解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洛青雪道，“这个还要谢谢萧长老，若不是他，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东方雯的目光移到萧俊的脸上，他正站在一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
他潇洒笑道：“东方雯，那天你来找我，陷入了我的幻境琴音，那你记不记得，你当时都说过什么？”
东方雯闭口不言，只狠厉地盯着他，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
萧俊继续笑道：“你告诉了我你所有的事情，包括你的名字和你来圣宗的目的。我知道你很了解男人的心思，所以我故意给你下了那样一个幻境，让你以为我们真的发生了什么。”
“到时候你自然不甘心就这样与我有这样的事，所以当牧辛一出现，你必定要反咬一口。因为你发现我们几个的心很齐，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对宫辰下手是很难的。”
“所以你只能利用牧辛作为男人的弱点，将他拉到你那一边，与我们站在对立面。如此你就有了一个忠心的战友，就可以进行下一步。”
萧俊坦然落座，倒了一杯茶，小嘬一口，呵呵笑道：“可是你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我与你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所以你的计划失败了，牧辛并未与我们翻脸。”
“虽然你事后也得到了好处，成了朱雀堂主，但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就是黑石门的东方雯。”
东方雯仰头大笑，冷哼道：“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我为什么非要找你？我的目标是宫辰，我直接找他不是更省事？”
“因为你根本接近不了辰儿。”洛青雪道。
“他始终与我在一起，你惧怕我的雪叶剑，我们又形影不离，你完全没有机会。所以我们才故意给你制造了一个机会，让你能接近他。”
东方雯面色惨白，阴森笑道：“你这个疯女人，你就不怕他死在我手上？”
洛青雪道：“不会的，至少最开始，你是舍不得杀他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青松亭那天，萧俊看见了你的表情，他说，你的眼神里，只有心疼和震惊。”洛青雪平静道。
东方雯的笑容消失了，她的眼泪开始止不住地流下。
是的，她的确舍不得杀他。那天，当他亲手将匕首刺入自己的心口，她的心也跟着一起被刺了一刀。
她的心在流血，脸上却不能有丝毫变化。后来她亲眼见到自己的二姐和三哥凄惨地死去，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甚至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才能显得自己没那么难过，从而不让人看出来自己的异常，所以她只能瞪着眼睛愣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东方雯低低笑了两声：“你说得对，我是舍不得杀他，所以现在，我最想杀的……是你！”
话音未落，她突然摸出一把银针，对着洛青雪就甩了出去！
洛青雪大惊！一把推开宫辰，自己则迅速翻身，连连躲开，却还是在左腹中了一针！
东方雯大声奸笑：“洛青雪！中了我的三步逍遥，你死定了！”
洛青雪登时面无血色，冷汗淋漓，嘴唇顷刻间变成了青紫色！
众人大惊，宫辰冲上去扶住她，大喊：“邵惜炎！快来看看她！快！”
邵惜炎赶紧过去看了看，自腰间拿出一颗药丸让她吃了下去。
她很快缓和了面色，嘴唇也逐渐恢复成红色，又运转内力将毒针逼出了体外。
“这不可能！不可能！你给她吃了什么！”东方雯大吼。
邵惜炎冷冷瞥了她一眼：“贱人，三步逍遥虽然狠辣，可我圣宗的紫月草刚好可以以毒攻毒。你不会以为我们什么都不准备，临时冲过来抓你的吧？”
东方雯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许久，她才浅浅笑了笑。
“我只想给我大哥报仇，给我二姐、我三哥报仇，我有什么错？你们灭了我的门派，我就来报仇，仅此而已！我只是势单力薄，我没有输！”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同为魔教，难道你们就从来不报仇吗！”
洛青雪还没缓过来，无法开口，宫辰扶她坐好，轻声道：“你好生歇着，我来。”
他转过身，冷冷盯着她：“报仇，只有两种结果，你死，或者我死，你委屈什么？还有，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只是来报仇的吗？”
东方雯望着他，泪滴如水晶般挂在她脸上，没有说话。
宫辰道：“你只是打着报仇的旗号来满足自己的私心，你觉得我的存在对你是一种贬低。你错了，我从来没有轻看过你，也没有故意要漠视你。”
“因为，我从来，就没有看过你，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臆想。你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不停地去征服不同的男人，可你始终无法征服我，所以你才恨我。”
“但实际上，你很清楚，你恨的，始终是那个无能的自己。”
“你闭嘴！”东方雯声嘶力竭，“宫辰，我恨的是你！永远是你！原本大哥死了，我还有二姐和三哥，现在他们都死了，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连牧辛都不要我的了！”
她哭天抢地，近乎疯癫：“我如此下场，都是因为你！为什么死的是他们？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宫辰微微垂下眼帘，转过身背对着她，低声道：“如果左江笙当年没有起贪念，不来抢我的断愁扇，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还是那个高傲的东方雯，你的容貌依旧惊艳四座，苏元凤和方十立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而你们黑石门，也还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派。”
他长吁一口气：“可惜，无论你怎样恨我、恨自己，这些都不会再回来了。”
“够了！”东方雯放声大哭，涕泪交加，“我的一切都是被你夺走的！我的修为和容貌，我的兄弟姐妹，还有我所有的爱，都是你夺走的！”
她的身子开始颤抖，连声音都在颤抖：“宫辰……我知道你们这次绝不会放过我，但在那之前，我必须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突然，她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匕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刺向他的心口，嘴里疯狂嘶吼：“你必须陪我一起死！”
“辰儿！”洛青雪挣扎着要去护住他，却无法站起！
众人皆是一惊，赶紧上前想去阻止东方雯，但已经来不及了！
宫辰一转身就见那匕首就要刺入，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有人狠狠推了他一下！
他一阵眩晕，失去平衡摔坐在了地上，紧接着，一道黑影已经挡在了他身前！
东方雯一愣，手上还握着匕首，那匕首的确刺入了一个人的心口，却不是宫辰的。
“啊！”她暴跳如雷，发了疯一样地拔出匕首，冲上去要再刺第二刀！
邵惜炎眼疾手快，雌雄双刀的红光一闪，当即砍下了她持刀的手！
东方雯一声惨呼，倒在地上，疼得胡乱翻滚，口中不断哀嚎。
在匕首拔出的一瞬间，那人的胸口登时喷出大量鲜血。他穿着弟子服，慢慢回首，却露出一张熟悉姣美的脸。
她捂住胸口，双腿一弯，摔在了宫辰身上。
宫辰定睛一看，登时傻了眼，惊呼一声：“白影……”
在场的人全都震惊地望向她，尤其是萧俊，心疼得眼眶都泛起了红色。
她不是在帐篷里养伤吗？她是何时来此的？她身上的鞭痕才刚刚有所好转……
他突然很害怕，怕一个事实即将到来，恐惧忽然包围了他。
“东方雯……你这个狠毒的女人……该死的是你！”他低低道了句，一伸手就将那匕首吸到自己手上，然后狠狠甩出。
那匕首眨眼间就狠狠刺入了东方雯的胸口！
一切都如此得快，快到都还没有人反应过来，就已听到了东方雯的再次惨呼。
“给我报仇……给我报仇……”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眼泪和鲜血相融，浸湿了她身前大片衣衫。
过了一会儿，她竟凄惨笑了，喊着宫辰的名字，流着泪，颤抖地伸出剩下的那只手，五指努力分开，想要抓住什么。
她清楚地看见，他的桃花眼正望着她，漆黑又冷漠，美丽又危险。
“你是我的……你，你永远都是我的……我恨你，永远恨你……”
她的手重重掉到地上，再也没有动一下。
她的嘴角还在流血，鲜红的血流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艳丽无双。
她的眼睛依然死死瞪着宫辰，像两个黑洞，想要将世间的恨都吸进去。
牧辛看着她，心头竟然一痛。
他突然想起，她是他回来之后，第一个主动接近他的人。
尽管两个人因利益结合在一起，但她的确填补了他的寂寞和空虚。现在她就这么死了，他忽然发现自己身边已经空空荡荡。
人都去哪儿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他刚刚为什么不帮她说几句话？
是他让她来的啊！
就算她是东方雯，如果他说几句话，或许她不会死得这么快。
他木讷地走到她面前，跪在地上，看着她，唤了句：“文雨，文雨？”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回应他，那熟悉的、清丽的面容再也不会对他媚笑了。
“牧护法，奴婢文雨，以后就跟着您了！”
熟悉的话语回荡在耳边，那时，她一身黑衣，第一次站在他面前，清丽的面容上，是阳光般的妩媚……
“如果以后属下也为了护法您死了，您会有一点点难过吗？”
“会。”
他终于回应了她，却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当他的手掌轻轻拂过她惨白的脸，她才终于闭上了双眼。
他默默抱起她，捡起她被砍下的断手。
“牧辛……”萧俊有些担心。
“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女人。”牧辛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出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