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在写一本《*国风土见闻》的书，里面收录了一些当地华人的故事。像华裕琳的故事，他一直都很想写。

    谢冲警告他不要写，如果写的话，他就要跟他断绝朋友关系。

    华裕琳跟厨师父子决裂了，虽然是工作上的事，但也是她的家事。家丑不可外扬，家丑也是一种隐私。没有经过华裕琳的允许，小顾不可以把这些隐私透露给更多读者。

    当谢冲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小顾欣然答应了。他虽然热爱新闻，但是，他还没有到了为博取别人眼球而不择手段的地步。

    小顾对小夏的故事很感兴趣。

    “小夏那样的人，我几乎没有见过。”小顾说道：“你要说他坏吧，他倒也没有伤害别人；但你说他好吧，他好像什么都不会做，也不会为人处世。你说他自闭吧，但是他说话没问题，生活也能自理；你要说他正常吧，他又听不懂人话，跟他交流太费劲。我很想知道，他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他的性格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我很想写一个普通人的人物访谈，小夏是一个很好的采访对象。”

    谢冲想了想，说道：“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跟他来往。”

    “为什么？担心我在写他的时候，把你女朋友也给牵扯进去？”

    “那倒不是。”谢冲叹道：“你是个敏感的记者，这很好。可是，小夏和他父亲没有什么分寸感，他们俩双双失业，如果你在这个时候去采访他们，那他俩很有可能跟你借钱，或者让你推荐工作单位。你要是不满足他们的要求，那他们就不会配合你采访。更糟糕的情况，是你放弃了采访，但他还会以各种方式缠着你。”

    这么一想，确实挺头疼的。

    “你也知道，小夏的思维跟常人不一样，我更关注他的成长经历。我如实记录，能发人深省也好，单纯做个记录也好，我就是对他的人生很感兴趣。”小顾为难地挠了挠头，说道：“我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好素材。你帮我问问华老板，问清楚他们的家在哪里就行了。”

    谢冲答应帮他问问。

    华裕琳完全不想跟厨师父子俩联系。她告诉谢冲，他们俩就住在餐馆后面的那条巷子里。那房子的押金还是她给出的，那父子俩也没有还给她的意思。

    华裕琳又想起来，那父子俩的签证还是她给办的，每次延长签证，还需要她出具一份工作合同。这次签证到期了，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那就没法办签证，就只能“黑”在这里了。

    估计华裕琳不说，他俩也不会想到这些。

    华裕琳的餐馆暂时不开了，谢冲最担心她的经济状况，华裕琳说道：“幸亏我之前努力工作，就算我什么都不干，挺个三五年是没有问题的。”

    “姐，我有工资，还有外派补贴，现在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我可以养你。”

    “我不会拖累你的。”华裕琳简单说道：“我会尽快找一个厨师，我得快点让餐馆开张。”

    胡宝珠倒是毫不客气地跟谢冲借了一千美金，她不打算买新手机。她本来就不想让外界打扰，现在手机丢了，世界正好清静了。

    她住的旅馆大概三百人民币一天，旅馆提供简单的餐食，她吃得不多，对美食也没什么要求。除去吃和住，其他的也没什么花销了。

    于是，胡宝珠打算花完这一千美金再走。

    谢冲佩服她的心大，她是一点儿都不为生存担忧。

    谢冲想千方百计把她赶走：“大明星不需要工作？没有手机，你的经纪人都联系不上你。”

    “我给小雨留了酒店的电话，她有事就打过来了。”胡宝珠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也有邮箱，每天都确认。有好的本子，我不会错过。”

    白小雨还是她的经纪人，这么多年都没换过。听胡宝珠说，白小雨现在很有能耐，英语说得比她还溜，人也变得时尚又漂亮。

    如果不是胡宝珠把她从偏僻的山村里带了出来，她大概早就嫁了人，潦草地过一辈子吧。

    但是胡宝珠从来都没有以“恩人”的姿态自居，她认为她跟白小雨是互相成就的关系。胡宝珠不急着拍电影，白小雨为她感到着急，但是很尊重她的选择。

    谢冲还是不死心，又催她回国：“你在这里语言不通，什么都不懂，还把手机和钱包都丢了，你还敢待在这里？”

    “为什么不敢？”胡宝珠笑嘻嘻地说道：“不是有你在这里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走了。”

    “如果被别人拍到了咱俩，那我就要上头条了。”谢冲叹气：“别忘了，你还是结了婚的人。”<div id='gc1' class='gcontent1'><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 catch(ex){}</script></div>

    这点倒是挺麻烦的。

    胡宝珠转动着眼睛，说道：“其实，我在公布结婚的恶作剧之后，确实有点后悔了。并不是后悔搞这个恶作剧，而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其实我没有那么红，我的影响力也没有那么大。所以，我就陷入了一种低落——我以为自己万众瞩目，可是大家瞩目的只有我的负面新闻。”

    如果没有女朋友的话，谢冲肯定会把胡宝珠揽进怀里安慰一番。

    可是，他只能摸摸她的头，安慰道：“网上的声音，听都不要听。他们不认识你，但是他们擅长对你指手画脚。你真正应该重视的，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对你演技的评价，还有朋友对你的反馈。”

    胡宝珠点点头：“所以，现在没有手机，我就上不了网，安静的日子真好啊！”

    胡宝珠开心地转了一个圈，她的发丝都在飞舞。

    谢冲又想起了那一年，他要报考飞行员，要练习转圈。胡宝珠就在操场上教他如何转圈才能不晕，她转圈的时候，就像小仙女一样。

    谢冲敲了敲脑袋，想让自己忘掉那些画面。他明明对胡宝珠不感兴趣，可脑子里怎么全都是跟她有关的回忆？

    谢冲陪胡宝珠买了新的钱包。虽然她是影后，但她的生活很节俭，她并没有买奢侈品，而是挑了一个精美的手工缝制牛皮钱包，开开心心地把钱和名片装了进去。

    她的纯真朴实一如当年。

    他们在一个传统市场逛着，胡宝珠很想买漂亮的咖啡杯，谢冲便在一旁等着她。他看不出杯子上的花纹有什么不同，也不明白胡宝珠为什么要买一个易碎的杯子回去。

    胡宝珠说道：“你看这上面有精美的鲜花图案，这跟我房间的地毯很像，都充满了阿拉伯风情；还有这个杯子，这上面画着人物画像，典型的土库曼风格。这里自古就是东西文明交汇的地方，而这一点，就体现在这些细微之处。”

    谢冲对她刮目相看，胡宝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博学了？

    看来，这几年来，她确实在很用心地沉淀自己。

    一想到这里，谢冲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真不错，长大了。”

    胡宝珠听得莫名其妙。

    在陪胡宝珠买东西的过程中，谢冲的电话响个不停。他打得最长的一个电话，是给一个学生解释，他为什么没有评上优秀留学生——因为这个学生提交的材料不够，没有学科教授的推荐信；他虽然成绩名列前茅，但是成绩不如他的学生有科研成果。成绩、科研每一项都是要打分的，人家的综合评分比他高，所以别人评上了，而他没有。

    最后，不知道那个留学生听进去了没有，反正谢冲打电话打累了。

    胡宝珠说道：“你这个老师当得真好。如果换做别的老师，可能以一句‘规定就是这样的’，就把学生给打发了。”

    “因为，我小时候遇到很好的老师啊。”谢冲说道：“我被同学欺负的时候，周老师给我主持公道，让欺负我的人给我道歉。他很用心地呵护每一个学生，他对我们的影响，已经潜移默化地印在我们身上了。在面对学生时，我也想更有耐心一点。”

    “确实，周老师人很好的，我也很感激他。”胡宝珠夸张地鼓掌：“哇，谢老师真棒，一定是深受学生爱戴的好老师！”

    “再夸我也没用，我最多就借给你一千美金，其他的没有了。”谢冲强硬地说道：“你再说好话也不行，钱就这么多，你还得买回去的机票。”

    “那不行！”胡宝珠急得跺脚：“回去的机票得三千多，这还是经济舱的价格。我不管，你得给我买机票，要不我就黑在这里，丢你的脸！”

    “我给你的钱，足够你买机票了。你自己不愿意回去，跟我有什么关系？不借，就是不借。你要是黑在这儿，我们门口的警察就能把你拖走，到时候我给你求情都不行。”

    胡宝珠愁眉苦脸，跳着撒娇。她都二十五岁了，可她的天真娇憨一如当初，这几年她都没怎么变。

    看着看着，谢冲就忍不住笑了。

    胡宝珠不闹了，泄气地说道：“每次求你，我都会很丢脸。”

    可丢脸又能如何呢？

    谢冲看了看手表，已经快要到晚饭时间了，他必须要赶回馆里，跟几位教育界的人士共进晚餐。胡宝珠很失望，她还以为磨蹭到吃饭，就能延长她跟谢冲相处的时间了。

    谢冲带她往回走，双手插兜，健步如飞。胡宝珠追不上，一溜小跑。远远看去，就像是哥哥带着妹妹一样。而且，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从小到大都很高冷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