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陈漫漫一路回到寝殿,屁股还没坐热就迎来了一位身着绯色圆领窄袖袍衫的内侍,此人很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随着绿水进来迎身便拜,“殿下圣安,听闻殿下已醒,陛下已摆驾前来凤安宫,方才已行至撷芳阁,还请殿下候驾。”

    陈漫漫顿时心跳如鼓,白蘋看她神色不对忙上前一步应道,“多谢方公公通传,有劳了。”

    嘴上说着,已快速将手上戴的一枚翡翠戒指接下来送至对方手里,方公公微微一笑坦然受了,躬身道谢时嘴角带笑的说,“娘子无需担忧,陛下今日心情甚好,在长政殿处理完政事便赶了过来,想必对殿下是极关心的。”

    白蘋心中略定,再次躬身道谢,特意让绿水将对方送了出去。

    方公公一走,陈漫漫立刻求助,“白蘋,怎么办?我腿软……”

    白蘋扶着陈漫漫坐下,语气沉着的给她打气,“别怕娘子,你只需少说多听,陛下说什么娘子就应着,陛下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用怕,毕竟……陛下是娘子的夫君。”

    忽想到一件极可怕的事,陈漫漫结结巴巴的问,“白蘋,我,我是不是和陛下已经……”她想了想那个词古人要怎么说,“……有夫妻之实了?”

    之前的陈漫漫可是母胎单身了二十几年,这一穿来初夜就没了,想想还真是让人搓火。

    谁料白蘋却摇了摇头,“尚未,娘子大婚当日云光阁走水,刚礼毕陛下就带人前去察看……之后,便未曾回凤安宫。”

    白蘋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巨大,得知自已仍是母胎单身时陈漫漫暗自松了口气,但随后一琢磨便觉不对,她蹙眉问白蘋,“之后再没回来?你说的之后是从大婚当天一直到现在?”

    白蘋坚难的点了点头。

    陈漫漫挑眉。

    这个皇帝老儿很不对劲,哪有把新娘子扔在一边一扔就是两个月的?这哪是凤安宫,分明是冷宫。

    “白蘋,陛下是不是不喜欢我?”陈漫漫问。

    白蘋神色一黯,嘴上却仍在安慰,“娘子何出此言,依奴婢想,只是当日陛下未见着娘子的面容,若见了定是十分欢喜的。”

    好家伙!合着她和皇帝婚都结了,对方连她是扁是圆都还不知道!她都被嫌弃成这样了,就这白蘋还安慰呢?

    陈漫漫看着白蘋,一时无语,还真是个忠仆。

    这边白蘋已将陈漫漫从头至尾检查了一番,发觉一切甚妥这才放心,她扶着陈漫漫等候立定,本还想再叮嘱几句,却已来不及。

    一个身着红色圆领袍衫的男人已健步迈入内厅,身后还跟着一个着紫色内侍服装的公公。

    红袍那人身量适中,一双凤眼很有特点,人还未至,眼风已呼啸而来,这一眼如隆冬时节裹挟着冰雪的寒风,片刻间便吹到陈漫漫脸上,像刀片割皮肤一般冰刺般的痛,陈漫漫心中一凛,果真是天子,这气势确实吓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帝?陈漫漫垂下眼睛恭敬侍立,心里有些害怕却又实在憋不住好奇,于是偷偷抬眼,只见他在距陈漫漫还有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略打量了一下,便挥手遣退了内侍,紧跟着陈漫漫身边的白蘋也行礼离开。

    陈漫漫顿时有些慌,从来到现在,这还是白蘋第一次离开她的身边,陈漫漫心里虚得一批,接下来要怎么办?请安还是行礼?

    那人却几步行至眼前,他两眼望着陈漫漫,静默了片刻,陈漫漫被这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下意识摸了摸脸,随口就问,“我脸上有饭渣吗?”

    对面那人却忽然笑了,他转身坐到了软榻上,漫不经心的开口,“这么久没来看梓童,怨不怨?“

    陈漫漫顿时一脸懵逼,梓童是谁?

    只见他虽笑着,那双眼却极凌厉,只略略在陈漫漫脸上打了个圈,就让她无端的生出些寒意,陈漫漫不敢大意,拼命调动了所有脑细胞去猜测皇帝此话的意思,她觉得刚才对方那句大概差不多就是在问,我一直没来看你,你怨恨不怨恨呢?

    乖乖,上来就是一道送命题,谁敢说怨?

    陈漫漫心念急转,忙低头答道,“不怨,走……走水是大事,水火向来无情,当然是……救人要紧。“

    她半分没提救火之后这俩月你浪哪儿去了,事实上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因此回答这句话时便带着十分的真诚和十分的感激。

    那人略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拍拍身侧的软榻,“来,过来坐。“

    陈漫漫诚惶诚恐的走过去,小心坐下,尽量和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

    刚落座,屁股还没坐稳,一只手就伸了过来,陈漫漫的下巴忽被对方勾起,拉近,一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近距离放大在眼前。

    陈漫漫吓了一跳,一时愣愣的呆住了,其实皇帝本人并不老,三十出头的年纪,肤色偏深,眉毛浓密,鼻若悬胆,双目深邃,脸型轮廓相当锋利。

    陈漫漫看着眼前这张极具立体感的脸,暗忖对方一定不是纯血统的中原人,倒很有几分中东阿拉伯王子的模样。

    确实是帅的,陈漫漫心想,但是,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个勾人下巴的姿势让人很不舒服?

    陈漫漫这么想着,便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勾着她下巴的那只手立刻便收了回去,陈漫漫看到对方略敛目笑了笑,然后起身对陈漫漫说了一句,“你很好。“便又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我哪儿好?陈漫漫坐在软榻上觉得莫名其妙。

    正不知怎么回事,先前那紫衣内侍走了进来,笑着给她请安,恭敬说道,“娘子且先卸妆梳洗,陛下回宫换身衣裳后就来陪娘子,娘子略等就是。“

    陈漫漫亦笑着答谢,等那内侍躬身退出后,陈漫漫火烧屁股般跳起来就去找白蘋,妈蛋!这皇帝是几个意思?走都走了还回来做甚?!

    白蘋此时正在花廊上焦急踱脚,刚才陛下让她出去她不敢不从,一颗心却留在了陈漫漫身上,飘飘忽忽晃晃悠悠,不知只留那半痴半疯的娘子和陛下独处,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白蘋越想越觉得不妙,深觉娘子这张嘴实难预估,也许已无知无觉的说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只怕整个郑家离满门抄斩亦不远矣!

    正惶恐难言时一抬头看到陈漫漫正奔自已而来,脸上全是迷迷糊糊的神情,白蘋心里一沉,暗道不好,两腿立时就酥了,这边陈漫漫已像幼鸟见到雌鸟般扑了上来,她一把抱住白蘋,哇哇大叫。

    “白蘋,刚才那个公公说陛下一会儿就来,还让我梳洗等着,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都走了吗?“

    白蘋却惊呆了,大惊大喜之下她有些发怔,不敢相信居然能从娘子嘴里说出这句话。

    陛下还要回来,那就是说陛下对娘子很满意,今晚已定下让娘子侍寝了?

    这边陈漫漫早已像只聒噪的鸟儿般不住追问,“白蘋,怎么回事啊?白蘋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白蘋回过神,一把拉住陈漫漫急切道,“娘子,你把刚才的经过仔仔细细给奴婢讲一遍。“

    陈漫漫一边回想一边复述,几乎是现场还原了初见皇帝的场景,陈漫漫讲完,白蘋的泪已盈满双眼,这是激动的泪,果然!她的娘子就是最完美的!

    白蘋后退一步稳稳的给陈漫漫行了一礼,“奴婢恭喜娘子,娘子今夜要在凤安宫侍寝了。“

    侍寝?!

    这两个字迎空而来,像从天而降的大棒把陈漫漫打懵了。

    我干啥了就要侍寝?!两个多月都相安无事怎么今天就要侍寝?!

    陈漫漫如五雷轰顶,欲哭无泪,皇帝老子要睡我?!就算他不老就算他挺帅,问题是哪有见了一面话才说两句就要滚床单的?一夜情也不是这么个玩儿法!

    接受新思想新文明成长起来的陈漫漫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顿时拔腿就想逃,才跑两步就被自已那皇后专属的裙子给绊住了腿,差点摔个狗啃翔。

    白蘋以为自家娘子欢喜疯了,忙上前扶住,“奴婢知道娘子高兴,既然公公说陛下一会儿便来,娘子应当赶紧梳洗才是。“

    陈漫漫像看傻子一样看白蘋,她指着自已的脸,” 白蘋你好好看看,我脸上哪儿写着高兴两个字?你是不是近视啊你!“

    白蘋不以为意,“娘子又在说奴婢听不懂的话了,不过无妨,娘子以后就还像刚才那样,只要陛下喜爱,娘子就定能万事无忧。”

    无忧个屁!你家娘子我现在就忧愁得很!

    陈漫漫哭丧着脸被白蘋连拖带拽的弄回了寝室,心知怕是逃不掉了,她一个现代人对这里的世界一无所知,又能逃到哪里去?

    陈漫漫站在足榻上任由白蘋给她脱衣换衣,心里开始不断开导自已,要不就从了?反正皇帝也不老,长得还挺帅,真要滚了床单她也不算吃亏,反正男人么不就那么回事?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始终纠结,陈漫漫努力劝解自已,这情况真的已经算是开局王炸了,一穿来就是皇后,奴仆一众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用还房贷不用996,更不用改设计稿改到头秃,轻轻松松就达到了人生巅峰,还拥有了整容手术都不敢想的无敌美貌,现在不就付出一点皮肉吗?不就是陪着帅哥滚滚床单吗?这哪是遭罪?这分明是福报好吗!

    嗯!福报!

    陈漫漫自我PUA洗脑成功,攥起拳手握了握,给自已壮了壮胆气。

    忽想起刚才皇帝叫她梓童,于是问白蘋,“对了,刚才陛下叫我梓童,这是什么意思?我小名叫梓童吗?”

    白蘋一笑,“那是陛下和娘子独处时的叫法,显得亲近些。”

    白蘋这么一说,陈漫漫才恍然想起之前看书的时候,好像古时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刚才过于紧张,竟一时没想起来。

    陈漫漫正在记忆里畅游,忽听见白蘋一声惊呼,“娘子的背……“

    “我的背?我的背怎么了?“陈漫漫纳闷。

    白蘋立刻从一旁矮几上拿出早上的妆镜对着陈漫漫的背找了好几个角度,“娘子转身,现下可能看到?“

    陈漫漫扭身,从身后的镜子上观察自已的背,发现在背下部靠近腰的地方有一大片淤痕,呈青紫色,看样子存在已不止一天了。

    “这是胎记吗?“陈漫漫疑惑。

    白蘋连忙摇头,“娘子身上没有胎记,这也太蹊跷了,奴婢之前从未见过。”

    白蘋用手指轻轻抚了抚,问,“娘子,疼吗?”

    陈漫漫摇摇头,“不太疼,但还是有点感觉。”

    白蘋蹙眉,开始自责,“这究竟是什么时候伤的?我竟丝毫不知?奴婢该死,奴婢对不住娘子!”说着便狠狠打了自已一记耳光。

    陈漫漫忙转身拉住白蘋,“快住手,谁长这么大还没个磕磕碰碰的?不就是淤青而已,过几天就好了,你打自已干嘛?”

    白蘋愧疚得快要垂下泪来,自家娘子好不容易得了陛下青眼,却要顶着这伤痕去侍寝,万一被圣上不喜,那自已纵然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如此想着眼泪便要忍不住了,此时陈漫漫又是一声惊呼,“哎呀……”

    白蘋的眼泪立刻被吓了回去,她惊慌的扶住陈漫漫,“娘子?”

    陈漫漫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惊讶、惊喜、担忧、忐忑……

    这这,这简直是太好了!或者……太不好了?

    陈漫漫心头极乱,咽了下口水,带着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喜悦,开口说,”白蘋,我,我大姨妈来了……“

    说完发现白蘋一脸茫然,忙改口道,”嗯,就是女人每个月都要来的那个。“

    白蘋终于明白了,“娘子是说……葵水?”

    对对对!就是葵水!陈漫漫连连点头。

    别的不清楚,但后宫嫔妃来大姨妈时是一概不能侍寝的,这个陈漫漫可是知道的。

    陈漫漫开心得快要飞起!真是神仙显灵,她正愁找不到借口推辞,大姨妈就来拜访了!这下那个皇帝老儿总不能得逞了吧?

    白蘋的脸却在一瞬间黯然神伤,娘子的葵水一向极准,可这次却提前了近十天,难道这就是天意?这是上天在阻止娘子侍寝不成?

    白蘋这次真的要泫然欲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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