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之前陈漫漫设想过无数次,真正的皇帝是什么样的,是动不动就要人脑袋还是城府极深喜怒不定的,真正见到周猛后,最初的紧张感过去,她发觉皇帝其实也和常人没什么不同,他也会笑也会好奇,也会对听不懂的东西发问。

    当周猛发觉陈漫漫的离魂症竟让她忘记了周遭一切事物时,竟如启蒙的老师般,亲自教起了她识物认字。

    他拿起一方黄玉镇纸,细细讲解,“这是镇纸,用来压住纸缘使其平整,便于写信或作画时使用……”

    陈漫漫接过镇纸在手里把玩。

    周猛又指着桌上一个浮水刻漏,“这是时漏,用来对照时辰的,你看这池壁内侧有刻度,当浮子升到哪个刻度,就说明现在是什么时辰。”

    陈漫漫歪头去打量刻度,“那现在是什么时候?“

    周猛答道,“ 亥时两刻了。“

    边说边用手扶住了陈漫漫一侧的发髻,她打量刻漏时发髻跟着歪斜,眼看就要浸到水里去。

    陈漫漫忙站正身体,扶着发髻冲着周猛甜甜一笑,然后掩嘴打了个呵欠。

    她是真的困了,今天从醒来到现在几乎没消停过,事情一件接一件,信息一条接一条,脑子里的接收器都快要超载了。

    周猛走近拉住她的手,“梓童可是困了?去寝室休息吧。“

    陈漫漫喔了一声,任由周猛拉着进了卧室,原本清醒时定会警铃大作的警惕心这时也因困意袭来显得有些迟钝。

    陈漫漫脱掉外裳躺在床上,周猛给她盖好锦被,陈漫漫坚难的睁开眼,迷迷糊糊问周猛,“那陛下怎么办?”

    周猛微笑着答,“朕不走,你先睡,待会儿朕还要看会儿奏章,今晚朕就在凤安宫陪你。”

    不知不觉的,在陈漫漫肆意散漫的口语习惯下,周猛便也用‘你’称呼起了陈漫漫。

    陈漫漫实在太困,嗯了一声闭上眼,临了还不忘狗腿一句,“陛下真好。”

    陷入沉睡前陈漫漫只来得及想了一句,我可真是冲茶大师,专冲绿茶!

    这边眼看着陈漫漫入睡,呼吸逐渐均匀后,周猛脸上的笑淡了下来,他替陈漫漫掩好被角,这才轻轻下了足榻来到内厅,包括香公公在内的五名内侍、三名近身女官以及白蘋绿水早已静立在这里,此时看到周猛出来均是大气都不敢出。

    周猛脸上已丝毫看不出刚才的愉悦,只剩冷若冰刀般的寒意,他坐下喝了口茶,略抬眼看了下白蘋绿水,这一眼顿时吓得两人扑通跪下。

    白蘋低着头,心里一阵兵荒马乱,娘子能得陛下喜爱让陛下前来陪伴她高兴得无以复加,可是想到娘子和陛下独处了这么久,白蘋心里就如百抓挠肝,生怕娘子不知深浅口无遮拦惹恼了陛下,此时看周猛一脸寒霜的走出来便知不好,这一眼顿时让她觉得怕是大限将至,正六神无主无比惶恐时听到周猛问话。

    周猛冷冷道,“你家娘子得了离魂症,凤安宫竟敢按压不报,既不通知御医,也不上报于朕知晓,白蘋绿水,谁给你俩的胆子!”

    白蘋绿水登时魂飞天外,她们想到了一切可能就是没想到娘子竟被皇上看出了病症,两人连连磕头,身体抖的厉害,吓得连眼泪也忘了流,白蘋伏地哀求道,“陛下,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擅自做主想瞒住旁人,奴婢罪该万死!只是此事和娘子无关,娘子自醒来后就如同幼儿一般,她连自已姓甚名谁都记不得了,陛下,娘子无辜,这件事都是白蘋的错,求陛下莫迁怒娘子,白蘋愿领一切责罚!”

    绿水亦伏地哭道,“陛下,绿水也愿领一切责罚,我家娘子如今如稚子,只求陛下垂怜,陛下要罚就罚绿水吧!”

    周猛看着伏在脚下的两个婢女,神色难辩,眼瞳晦暗不明,不过片刻,白蘋绿水的后背已细细密密的渗出涔涔冷汗。

    良久,他摆了摆手。

    “罢了,刚才婉婉已向朕求情,求朕不要责罚你们,朕也应了。”他冷哼一声,“婉婉忘了所有事,竟还对你们如此上心,倒也稀罕。不过,这是朕最后一次饶你,若是再有下次,这宫里就再无你二人了。“

    两人死里逃生面如金色,此时得知皇上开恩饶了一命,登时伏在地上再三谢恩。

    周猛却已有几分不耐,他挥手让两人下去,四位内侍和三位女官亦起身离开,随后两位内侍站在了梳妆间门边,另两位站在了内厅与花廊连接处,三位女官其中一位守在内厅入口,另两位则站在了画廊入口,不过半分钟,这几人已将皇后寝宫内厅里外围了个严严实实,宛如铁桶一般。

    唯独香公公上前替周猛脱了外袍,将其挂在衣架上,周猛淡淡道,“今晚我宿在这儿,明早就在凤安宫摆架上朝。“

    香公公躬身应了,之后便守在了寝室外。

    周猛这边又回到了寝室,脱了靴袜,另展开一条锦被在榻外侧睡了,此时陈漫漫早已沉入梦乡,睡得昏天黑地。

    周猛在暗夜里细细打量了陈漫漫许久,终于轻轻笑了起来。

    离魂症,甚好。

    第二天清早,陈漫漫是被自已饿醒的,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这边白蘋听到动静早已束起纱帐,绿水已捧着花露水侍候陈漫漫先漱了口。

    白蘋柔声道,”娘子醒了?“

    陈漫漫眨了眨眼,她想起昨晚临睡前周猛说要陪她,于是开口问,“陛下呢?“

    白蘋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意,“陛下一早就去上朝了,临走时特意交待,让我们动静小些不要惊扰了娘子好眠,陛下还留了膳房和合聚阁的管事,问娘子醒来后可有什么想吃的,娘子想吃什么便让膳房做什么……“

    绿水也满是喜色的接口,“还有合聚阁,陛下说里面多是些外邦进贡的稀奇玩意,说娘子如今贪新鲜,让娘子得空去那里选些新奇玩意带回来玩儿。”

    绿水向前倾了下身子,喜上眉梢小声道,“娘子可没见着,陛下身边的几位力士还有那几位女官,以往都是我和白蘋见不着的,现下对我俩当真是和善极了!娘子这回是果真得了陛下喜爱呢!“

    陈漫漫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听到白蘋绿水这么说,心里也很高兴,身边的丫鬟能被善待,看来周猛这条大腿现在就算是抱上了?好像也不难。陈漫漫有些得意,她笑嘻嘻对二人说,“放心吧,你俩跟着我有肉吃!我这茶艺如何?还不错吧?“

    二人自是不明白陈漫漫的茶艺指的是什么,看着两脸迷茫的神情,陈漫漫哈哈大笑起来,合着自已原本就有绿茶的天赋,只可惜以前硬件实在跟不上,原来欠缺的就是这张脸啊!

    还没得意完,柳儿在门帘外禀报,“禀殿下,小郎君来了。“

    陈漫漫不笑了,唰的回头去看白蘋,小郎君又是谁?

    绿水对白蘋说,“姐姐去拿簿子,我给娘子梳洗更衣。”

    什么簿子?陈漫漫纳闷,这和小郎君又有什么关系?

    绿水上前来给陈漫漫更换衫裙,白蘋则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本厚厚的绘图册,她翻至第五页递给陈漫漫。

    陈漫漫定睛一瞅,嗬,真是好画功!只见本子右侧画着一个大约三岁左右的小豆丁,身着圆领袍衫,扎了个丸子头,画像左侧则用柔圆小楷写着小豆丁的生平,密密麻麻,可见记录得极为细致。

    只可惜用的是繁体,陈漫漫连蒙带猜也才理解了大约一半,这小豆丁名叫周烨,再过两月就满三岁,是原主郑婉婉嫡亲姐姐郑娉娉的独子,如今由乳母带着居住在永和宫,郑婉婉嫁过来不久,原打算将这唯一的外甥接至凤安宫来住,可前几天落水昏迷不醒,这件事便就此耽搁了下来。

    陈漫漫边看,白蘋边给她解释,说是昨天娘子刚醒,又是震惊又是失忆,加之一整天接连不断的事情叨扰,白蘋竟没能找到合适的时间详细说明,昨晚周烨就哭闹着要来凤安宫找姨母,可那时皇上正陪着陈漫漫在内厅说话,候在外厅的周烨便被香公公好言劝了回去,晚上回去不知又哭了多久,这不一大早巴巴的就赶过来探望姨母了。

    停!

    陈漫漫抬手打断了白蘋细细碎碎的介绍,瞪圆了眼睛问道,“他叫周烨,是我亲姐姐的孩子,他爹是谁?”

    她看着白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蘋愣了一下,才发觉居然忘记告诉娘子最重要的事!她拍了一下自已的脑袋,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来。

    “娉娘子是娘子一母同胞的姐姐,亦是当今圣上的元后,生小郎君时落下病根,此后未满两年便病重不治,娘子便是当今圣上的继后,陛下早已下了口谕,娘子入宫后便可将小郎君带在身边抚养,这也是为了娘子着想,除了陛下,小郎君便是娘子在这宫里最长久的倚靠了……”

    晴天霹雳!陈漫漫已听不到白蘋后面说了什么,她早被这番话一巴掌打懵了!

    合着自已竟是个填房?还是个要替亲姐姐带孩子的填房?老天爷,一大清早就给我送来这‘喜讯’你觉得合适吗?

    陈漫漫心浮气燥的往前翻,果然在第四页看到了陈娉娉的生平,陈娉娉,当今前朝尚书令的嫡长女,16岁与周猛成婚,那时周猛还是奕王,婚后次年周猛登基,再次年生下了周烨,死时才不过23岁。

    陈漫漫看着陈娉娉的画像,画笔着墨不多,却极传神,果然是如花美眷般的美人儿,郑婉婉本人有如此样貌,想必亲姐姐亦是不差的。

    陈漫漫心情复杂的问道,“我姐姐是嫡长女,那我就是嫡次女了?”

    白蘋点头,“正是。”

    “我可还有姐妹?或是兄弟?”

    白蘋摇头,“一母同胞的,仅娘子和娉娘子,现下的婷、婵、婍三位娘子和嘉、瀚两位郎君,皆是娘子继母所出,娘子久居荥阳,平日与兄弟姐妹并无深交。”

    “难道就我一个人住在荥阳?我那些姐妹平时都住在哪里?”

    “三位娘子和两位郎君一直随大人居住在邺城,邺城是我大荣的都城,娘子现下所在的皇城就在邺城的城西,亦是都城最繁华显贵之地。“

    陈漫漫还想再问,门外柳儿再次禀报,“娘子,小郎君哭泣不止,奴婢有些拦不住,此时已在内厅侯着了。“

    罢了,尽管还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但眼下还是先看看这个周烨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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