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密谋

    半个月后,一名神兵从远处飞过来,落在白净山的石头地面。

    拾弦从窗口看见他的影子,赶紧快步跑过去,规规矩矩作了一礼:“神将英武,拾弦恭候多时了。”

    来的是一名年轻神兵,面容还留有几分稚嫩,纠正拾弦:“我只是一名小兵,不是神将。”

    嘴上虽是客套,眉宇间难掩少年意气。

    拾弦恭维对方:“我在人间学了些看相算命之术,神君的五官,乃是上乘之相,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成为神将是迟早的事。”

    神兵道:“人间的看相算卦术,只对凡人有用,管不了神族。”

    “神君年纪尚轻,若假以时日,必能成大器。”拾弦口气一转,“看神君英武不凡,想来天资过人,应是纯灵体。”

    神修神道,人修灵道,魔修魔道,无论何种修道方法,都是汲取五行能量。神人魔皆有灵根,灵根越纯,修行速度越快,拾弦是土木火三系灵根,驳杂交织在一起,是为下品资质。

    拥有纯灵根的的神,被称之为纯灵体。

    那名神兵笑道:“你眼光不错,我正是纯木灵体。”

    拾弦满眼放光:“真令人羡慕。”她又叹气,“不像我,半神之体,连普通凡人的资质都比不上。当初在人间,若不是会窥命之术,加上学了点紫微斗数、易经八卦之类,恐怕连生计都成问题。”

    “你也会窥命?”神兵惊讶,窥命术是天生异能,非常稀少,整个预言一脉,只有寥寥几人拥有此异能,如今,这几位会窥命的神全在大祭司的管束之下,不轻易露面,高贵而神秘。

    拾弦回神兵:“会一点点,但远远比不上大祭司。我只能看见几个画面,时间很短,而且,常常是不重要的画面。”

    神兵沉吟片刻,问拾弦:“那你能为我窥命吗?”

    拾弦谦逊道:“能为神君服务,是小神的荣幸。”

    她将神兵请向石窟,交谈之中得知对方名叫持皓,二人在石窟门口的石桌边面对面坐下,拾弦朝持皓示意,让他将左手放在桌上。

    持皓依言伸出手,拾弦大大方方地从手指上取出戒指,弹出锋刃:“我会取你一点点血,不会很痛,持皓神君请解开护体神印。”

    “取血?”持皓略犹豫,“我未曾听闻有此操作,不是触碰就可以吗?”

    拾弦一本正经地忽悠他:“我只是个半神,你知道的,半神能力太弱,我需要取血为引,方能窥命。”

    神族此前并未有半神预言者,持皓当然不知道拾弦在胡说八道,解除护体神印:“你做吧。”

    拾弦用戒指在神兵小臂上划了一道小口子,血珠流出来,拾弦将手指放在持皓的伤口处,指尖沾上对方的鲜血。

    这操作,看起来像模像样且异常高深。

    拾弦催动窥命异能,像是到达另一个世界,她眼前开始出现凌乱画面。

    不过这些画面出现的时间很短,一个弹指间,画面消失,她的面前,只有正襟危坐的持皓。

    他试图让自己表情显得轻松,但目光中充满紧张与期待。

    拾弦收回自己的手:“我看见的东西不多,见到你还小的样子,有一次摔下了悬崖,但被一只仙鹤接住,在山间翱翔。”

    持皓在记忆中搜索,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拾弦:“我还看到你会成亲,但新娘子珠帘遮面,长什么样我没看清楚。”

    持皓微微扯起嘴角。

    “其他的画面,多数是你在练功打坐,站岗巡逻,哦,你的兵器是一柄长枪。”拾弦说实话,“我不是大祭司,看到的东西随机性很强,但在有一瞬间,我看见你练枪时,穿了一身神将铠甲。”

    持皓眼中流露出欣喜之色。

    拾弦不想误导对方:“我只窥视一眼,不得全面,命运之术,玄之又玄,神君可能荣升神将,也有可能只是穿了别人的衣服,甚至可能那只是神君的幻象;希望神君奋勇前进,打碎其他可能,让荣升神将成为现实。”

    算命之道,在于用美好未来激励对方,点燃他对生活的信心,而不是误导他人。拾弦当初在人间当算命师,吃了一些亏才明白此道理。

    持皓斗志昂扬:“我明白。”他用手一摸手臂,神光闪过,小臂上的伤口消失不见。

    拾弦好生羡慕:“要是我也有这种能力就好了。”

    持皓看了看她的脸,知道女子爱美,道:“我这里有芙蓉泣露草,你若是能运功,不消几日就能消除疤痕,可惜,如今你修为已废,不能运功。”

    拾弦沉默,我能运功,真的,我修魔道。

    持皓心情愉悦,自然大方:“这样吧,下回我过来,给你带生肌膏。”

    拾弦道谢:“多谢神君。”她作出愧疚状,“可惜,我看见的东西不够多,时间不够长,不能为神君解惑。”

    持皓站起身,释然地摆摆手:“无妨,就算你只能看见一个无用的画面,也是帮我去了心头负担。”

    拾弦不懂:“神君在焦虑什么?”

    持皓往外走了两步,目光看向困住杀烬的山洞:“我不想被当众窥命。”

    像杀烬一样,因为飘忽的未来,命运急转直下,从高高在上的大神,变成白净山的囚徒,几千年的修为将被散去。如今,持皓如释重负:“窥命术,在一人身上只能用一次,以后大祭司就算想为我占卜命运,也看不到我的未来。”

    他握了握拳,微微一笑:“我的命运,只会掌握在我的手中。”

    拾弦却变了脸色:“窥命术,在一人身上当真只能用一次?”

    “咦,你不知道吗?”持皓回过头。

    拾弦知道自己的窥命术只能在一人身上用一次,但大祭司乃预言部首领,能力非凡,难道她也只能用一次?拾弦更无从知晓,对于同一人,换个预言师是否可以再用一次?

    “大祭司乃天命预言师,我以为,我为你窥命之后,她仍然可以为你占卜。”拾弦犹犹豫豫道。

    持皓摆手:“窥命异术本就有违天道,在神身上用过一次之后,就像有了护身法咒,此后再不会被窥命。”他回到桌边,垂眼看着拾弦:“今日,算你帮我一次,不过这件事,就不要告诉他人了。”

    他算是利用了拾弦:“答应你的生肌膏,过些时日,我会给你送来。”

    持皓留下上面送来的补给之物,飞身离去。

    拾弦却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脑袋被无数的东西撞击,如果持皓所说是真,那大祭司为杀烬窥命之后,拾弦为何又能为杀烬窥命?

    石窟外烈日当空,阳光照在白色石山上,白晃晃一片。拾弦有点眼花,站起身揉了揉眼睛,抬头望向远处高空,一座岗楼悬浮在云影处,拾弦知道,这样的岗楼东南西北各有一座,自杀烬入山之后才派驻自此,神界密切关注着杀烬的动作。

    拾弦深吸一口气,回到屋内,拿出戒指,抽取里面的血液。

    将血液提取出来,拾弦划开自己的手臂,用鲜血养护这来之不易的持皓之血。她的罐子里,另外两个血球已经膨胀至蟠桃大小,拾弦继续以血养血,三个大小不一的血球在她指间翻滚,最后稳稳落入罐中。

    封好罐子,拾弦打坐替自己疗伤,待运功完毕,外面天色已暗下,月光静静地倾泻在山间,为白色山石披上一层轻纱。

    拾弦朝山洞走去。

    洞中,杀烬席地而坐,面前摆着棋盘,他正与自己对弈。听到拾弦的脚步声,杀烬偏过脸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继续下棋。

    拾弦走近:“杀烬大神,今日我有一事请教。”

    杀烬头也不抬:“关于震临封印的?”

    “不是。”

    杀烬不吭声,伸手去拿棋子。

    拾弦:“我想请教窥命一事,是不是在一个人身上只能用一次?哪怕换个预言师,也不能重复窥命?”

    “据说是这样。”杀烬语气凉凉,这是他的心头痛,杀烬不愿多提窥命之事,“你身上流着预言一脉的血,应该比我更清楚。”

    拾弦:“我见识少,当初在人间独自行走,连这份异能名叫‘窥命’都不清楚。还是遇上杀烬大神之后,你看见我替人算命时,用了异术,才告诉我这是神族的窥命术。”

    正因如此,杀烬才断定拾弦乃神族后裔,将她带回神界。

    “回到神界之后,预言部将我安置在天河水畔,无人教我修行,我亦无法自由出入,对神界之事知之甚少,关于窥命一事,我了解得确实不多。”

    “我只想告诉杀烬大神,半年前,我曾在你身上使用了窥命之术,看到了一些事情。”

    杀烬捏着棋子的手顿住。

    拾弦继续道:“既然大祭司曾为你占卜,我又如何能继续为你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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