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逢

    大妓馆背后有势力支撑,拾弦一个外乡人初来乍到,不想得罪谁,掏出几张准备好的乐谱,递给后面的人,让对方拿回去好生练习,至于教学嘛,再约时间。

    虽然没有接到人,但好歹有张乐谱,后面的人欢喜离去,拾弦坐上了水月楼的轿子。水月楼在东麓是大妓馆之一,楼宇气派,十几座阁楼临水而建,它有数艘画舫,甚至有飞行小院。

    整座小院建于飞舟之上,以天马拉行,辅以灵石驱动,院中有阁楼,客人卧于楼中,晨赏朝阳,夜看星光,白天吹吹风看看景,美人相伴,美酒入喉,人生巅峰莫过于此。不过,这飞行小院的价钱高得咋舌,它更像是水月楼的噱头,一块揽客的招牌,并非日日都飞在天上。

    今日有贵客光临,这小院飞上了天,阁楼纱幔飘飘,一俊朗公子斜倚在榻上,一美人捧着灵果,随时待他取用;另有美女跪坐于脚边,安静地为他捶腿捏脚。

    楼中有人弹琴,曲音袅袅。榻上的公子手持酒杯,悠悠地饮酒,酒杯一空,立即有人满上,公子不得不感慨,人族虽然战斗力平平,但在享乐方面,比神族强太多。他们的心思,莫不是都花在风花雪月上了?

    忽地,他皱起眉头,是琴声转调生硬。

    但曲子是不错的,他从盘子里拿过一颗灵果,正准备送入口中,听到琴音再次出错,忍不住把手中灵果扔出去:“别弹了。”

    弹琴女子立即跪下:“公子息怒。”

    捧着酒的女子也跪了下来,询问:“公子可是不喜欢这首曲子?”

    “说什么琴艺无双,弹得不过如此。”他满面不悦,熟悉的曲调,让他想起曾经吹过此曲的拾弦,勾起一些回忆。内心隐隐作痛,杀烬不是没有勇气直面此曲,你弹就弹吧,却不似拾弦的箫声那般流畅。

    杀烬心头火起,一首曲子而已,难道世间没人比她奏得更好?

    杀烬坐起,冷眼看着地上跪着的弹琴女子:“在东麓,可有比你更善于乐器之人?”

    弹琴女子名叫含芳,此时泪光盈盈,这首曲子她可是苦练一个多月,自认弹得不错,不知怎么惹恼了客人,又不敢争辩。捧着酒杯的女子替姐妹答话:“含芳七岁学琴,是我楼中琴艺最好的,不过她刚才弹的是首新曲,若再给她一点时间,必能让公子满意。”

    “没练好也出来丢人现眼。”杀烬冷声斥责,“东麓当有技艺更好的人,不敢承认别人的优秀,心胸如此,怪不得琴艺平平。”

    弹琴女子含芳开口:“含芳技艺不精,令公子不悦,还请公子恕罪。东麓弹琴女子甚多,含芳不敢说摘得魁首,但不比其他楼里的琴师差。若说真有人技艺让含芳叹服,唯独新来的乐师音娘。”

    “音娘?”杀烬略好奇。

    “音娘不是青楼姑娘,她是名乐师,擅长编曲,如今可是各大妓馆争抢的人物。”

    “哦。”杀烬眸光暗下,莫名又想到了拾弦,当初在正阳城,拾弦扮做楚钟子的侍女,化名“阿音”。

    因为一首曲子会想到她,因为相似的名字又会想到她,杀烬憎恶这样的自己。

    他不想再谈论关于曲子的话题,从榻上起身,走出阁楼,天马拉着空中小院飞行在瞻日城高空,下方百里城池,巍巍高楼,在他眼中不过如此。杀烬觉得无趣,让人指挥小院落下。

    空中小院朝着水月楼飞去,高度渐渐降低,杀烬立于院前的石头上,风吹起他的长袍,猎猎作响。他低头俯视下方楼宇,水月楼快到了,他又该去哪里?

    他的目光掠过花园,天生神体,目力过人,杀烬看见下方身着灰衣抱着琵琶的女子,身躯倏然僵硬。

    拾弦?

    拾弦抱着琵琶,也在仰头看空中飞院,引路的丫头兴致勃勃地介绍:“这可是我们水月楼独有的,别的妓馆只有飞舟,水月楼拥有的,是一座会飞的楼。”

    不过是造型别致的飞舟罢了,但船体大,假山花木一样不少,阁楼精巧别致,确实有过人之处。空中飞院越飞越低,拾弦打量着水月楼这块揽客招牌,目光倏然收紧。

    杀烬在上面!

    拾弦难以置信,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瞧。那站在大石上丰神俊朗的男子,亦怔怔地盯着她。

    从彼此讶异的神色中,双方足以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

    拾弦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无数次幻想过再见他,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

    他站在高高的飞院上,低头俯视,神色晦暗不明。有位女子凑上前,香肩半露,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拾弦收回目光,抱紧了怀中琵琶,喊引路的丫头:“走吧,别让几位姑娘等急了。”

    拾弦转过身,走向回廊。她和他,终究不是从前。

    杀烬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手中拳头握紧。身边女子见他怔怔的,略有疑惑:“公子在看谁?”

    杀烬问:“刚才那个抱着琵琶的是谁?”

    “你说音娘?”

    杀烬:“她就是音娘?”

    “对呀,公子不会以为音娘徐娘半老吧?她年纪不大,但编了许多曲子,会多种乐器,有一把特别的琴,八根弦,我们不会弹……”

    杀烬打断对方:“她和谁来的?”

    “她就一个人,三个月前孤身来到东麓,想在此地谋个前程,去了妓馆弹琴自荐,一曲《天秋》让人拍案叫绝。”

    “三个月前就来了?”

    对方点头。

    杀烬心里有无数疑惑,拾弦不是该在幽冥极地吗?一个魔女,隐藏身份跑到东麓做什么?那个炎诺呢?

    是她抛弃了炎诺,还是炎诺把她抛弃了呢?

    无论是哪种可能,杀烬都难忍恨意,但想到拾弦孤身一人在此,心头又隐隐有期待。

    拾弦对于杀烬的突然出现亦有疑惑,一边走一边问引路丫头:“那飞院上的男子,是水月楼的客人?”

    丫头点头:“对,前两天来的,不肯透露身份,唤作无名。”在东麓,自称“无名”的男子一年能出现上百个,来者不愿意透露姓名,妓馆也不深究,她们不关心对方身份,只关心对方口袋里有多少钱。丫头星星眼地告诉拾弦:“这位无名公子,长相俊朗,出手又阔绰,引得各家姑娘念叨,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把他揽过来。”

    “哦。”拾弦回答得漫不经心,杀烬,你一个在逃叛神,不躲在大荒,来闹市就罢了,如今也太高调。

    接下来的数日,拾弦忙碌一如往昔。早上开门就有人在门外等候,晚上载月而归,东麓是欢歌笑语之地,但欢笑是别人的,拾弦形单影只。

    这日下午受天香阁邀请,老鸨笑得脸上起了褶子,将拾弦上上下下一打量,忍不住道:“音娘如此年轻,在音乐上的造诣的确令人叹服,不过,这装扮嘛……”

    拾弦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不施脂粉,发髻也略显老气,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但老鸨见慧眼识珠,这姑娘五官长得不错,若好生打扮,定然出尘绝艳。

    “明珠蒙尘啊。”老鸨叹息,伸手将拾弦一揽,一副熟络模样:“来,我让人给你好好打扮一番,定将我楼里大半姑娘比下去。”

    拾弦推开她的手:“您的好意,音娘心领了。但音娘不靠皮相吃饭,东麓娇艳的花朵太多,绿叶衬红花,音娘做片绿叶也好。”

    原来是故意装扮成这样,不愿抢姑娘们的风头,老鸨称赞:“真是个通透人。”

    拾弦笑容浅淡,心凉如冬日的河水,值得让她梳妆打扮的人不在身边。

    前些日子把乐谱给了天香阁,楼里的姑娘甚是喜欢,但练起来不得精髓,差了些韵味,特地请拾弦来指导。教习的地方在一处空中回廊,拾弦指导两位姑娘弹琵琶,哪处音低,哪处音高,哪处停顿半拍……拾弦讲解得十分详细。

    忽然听到欢笑声,拾弦抬头,这空中回廊连接着一处阁楼的二楼,阁楼不知何时来了人,门窗大敞,三五个美人簇拥着一名男子,那个男子赫然就是杀烬。

    美人端茶倒酒,杀烬一派逍遥,对上拾弦的目光,淡淡一扫,仿佛没看到。

    拾弦心上拧紧,回头问练琵琶的姑娘:“这里有客人?”

    通常情况下,姑娘们练琴都会避开客人,选个僻静地方。

    练琵琶的牡丹波澜不惊:“客人出了钱,愿意去哪儿我们可管不住。”她扯了扯拾弦的袖子:“音娘,我们继续吧,这首曲子过几天我可得为客人演奏。”

    杀烬,你是不是故意找的这地方?拾弦逼迫自己不要继续去想,深吸一口气,低头,继续为她们授课,却心不在焉,不远处的欢笑声传入耳中,如针刺一般让人难受。拾弦目光忍不住往那边瞟,见杀烬左拥右抱,不禁暗暗磨牙。

    那边越发放肆,拾弦再次抬头时,见杀烬衣襟被扯开,一美女的手正在往里面探。

    忍无可忍!拾弦丢了琵琶,朝着阁楼大步流星走去。

    拾弦往门口一站,直视杀烬:“你够了没有?”她怒气冲冲地抬起手指着靠在杀烬怀中的美人:“还有你们,手往哪儿放?”

    我的男人也敢乱摸!拾弦双目圆瞪,一脸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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