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划过皓白手腕，鲜血直流。“嘶……”拾弦痛得吸了一口冷气。

    居鸿羲扔了匕首，手中出现一个碗，他按着拾弦的手，让鲜红的血流入碗中。

    半神之血，实属可贵。流出的鲜血装了大半碗，居鸿羲在拾弦手腕上施了止血术，他端起碗嗅了嗅，半神血液的芬芳让他陶醉，居鸿羲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随即将碗中血液一饮而尽。

    拾弦看得脊背直冒冷汗。

    居鸿羲舔干净嘴角残留血迹，意犹未尽：“半神之血，与神的血果然有所不同，口感柔和醇香。”

    拾弦听得发麻，你喝的是血，不是酒。

    似乎感受到拾弦的怨念，居鸿羲回过头，他俯视拾弦，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贪婪：“神族与人族血脉天然融合在一起，你真是个稀罕物。”

    打火元核主意的人成千上万，居鸿羲唯独花了大力气追捕拾弦，只因神族当初发布的追捕令上写得清清楚楚——半神拾弦暗修魔道，助杀烬逃出白净山，如今二人下落不明，若发现其踪迹，望立即禀报神族。

    两个字吸引了居鸿羲的注意力：半神。

    居鸿羲位居门主，享受万千灵修崇拜，但荣华富贵再多，他的寿命也有限。人族灵修，通过艰苦的修炼，可将寿命延长至千余岁。与之相比，神族的寿命令人羡慕，随便拎出来一个神，哪怕他懒惰成性，疏于修炼，也能活上几千年。天生之神活得更久，寿命长达万余年。

    这样的寿命，实在让人羡慕。

    权利富贵皆在手，居鸿羲所求，是长生不老。他想改变体质，为此，他囚禁了一个神，喝其血液，食其皮肉，用他的血肉炼丹制药，甚至打过换血的主意……但居鸿羲是人族，对神族的血液排斥得厉害。

    若是有半神，这种排斥应该小得多。

    可惜神族注重血统，极少与人类诞下半神，即便有一两个，也住在神界，居鸿羲可没那本事去神域掳人。

    苍天有眼，逃出来一个，就是拾弦。

    她还来到了瞻日城，居鸿羲得知对方身份后，就在想怎么把人掳过来。直至杀烬回归神族，魔女去了幽冥极地，瞻日门在幽冥极地有眼线，居鸿羲又派了不少人过去，想方设法把对方引出来。

    将拾弦放血的手腕重新捆好，居鸿羲才离开石室。这里是瞻日门的地下囚室，位置隐蔽，外面守卫森严，里面又有阵法，拾弦插翅难逃。

    第二天，居鸿羲又来了，与他一道来的除了大儿子居兴怀，还有白袍医师霍长逐。霍长逐也拿起刀，在拾弦身上取了一点血，嗅了嗅，随即和居鸿羲讨论起长生之术。

    “她的血的确更加柔和，人族对其排斥性应会小很多。但换血之术险之又险，门主需谨慎。老夫主张继续试炼丹药。”

    “丹药效果有限。”居鸿羲这些年服用神血，体质有所改善，但远远不够，他想要彻底改变体质。居鸿羲转头喊儿子：“兴怀，准备实验人选。”

    霍长逐扫了拾弦两眼，目光宛若在看一件死物，毫无感情：“她的血不多，不可浪费，待我取一些回去，研制扛排斥的药物，再行实验。”

    居鸿羲点头。

    霍长逐不手软，依旧是手起刀落，不但放了拾弦的血，还削下来一块肉。

    拾弦痛得惨嚎，忍不住大喊：“杀烬大神，救我。”

    居鸿羲冷笑：“没人来救你！因为没人知道你在这里。”

    之前在三交镇抓捕拾弦，瞻日门的人全部蒙面，就是为了隐藏身份。事后打扫干净战场。凡人试图将自己改造成神的体质，这种事情，的确见不得光。

    因为被削去一块肉，拾弦的血没能很快止住，但下方放了一个大大的盘子，血液滴滴答答流下来，一滴没浪费，全进了居鸿羲的肚子。

    临走之前，他们给拾弦塞了两颗丹药，补充气血，以供他们来日继续取用。

    拾弦成了试验品，躺在石板上动弹不得，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可谓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的脖子上还挂着项链，可惜，这条项链不具备寻人的功能。乾坤袋里原本有杀烬留下的对生传信符，不过被居鸿羲毁了。

    拾弦又气又无奈，忍不住呼唤他：“杀烬大神，你在哪里？”

    明明知道他听不见，仍然想要喊他。

    忽然，石室传来一个声音：“你喊的可是杀神杀烬？”

    谁？拾弦扭头，她的右肩方向，石室连着一条巷道，里面有金光闪烁，拾弦没想到里面有人。人影晃晃悠悠从里面走出几步，链条哗啦作响，因为距离和角度问题，拾弦看不清他的脸，但从声音辨出是个中年男子。

    “你是谁？”拾弦大声问。

    那人懒懒散散道：“神族，贯逍遥。”

    拾弦微愣。

    对方问：“你也是神族吧？但我对你没印象，听你的声音非常年轻，不知你爹是哪位神君？”

    拾弦吞了吞口水，犹犹豫豫道：“如果他们没说错的话，我爹应该是你。”

    这下，轮到贯逍遥愣了。

    百年前，拾弦被杀烬带回神族时，路上曾问过他，自己的爹是个什么样的神。杀烬说：“如果我没猜错，你爹应该是贯逍遥，他是预言部的神，逍遥自在。”

    除了贯逍遥，近些年预言部就没神君去过人间，不是他的孩子，还能是谁？

    贯逍遥是个闲神。

    拾弦通过多方打听，大抵知道他风流潇洒，处处沾花惹草，在神界招惹了不少神女，又跑去人间流连花丛，四大宗门都跑来神族告过他的状。

    这个爹很不靠谱，拾弦当年在关在天河水畔，淘沙洗金三年，贯逍遥这期间回过神界，他理当知道自己的私生女回来了，但从未探视。

    拾弦本就当他死了，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间牢。

    贯逍遥当年偷了问天石，偷偷来到人间，结果被瞻日门抓来囚禁于此处。房间里设了困神阵，贯逍遥逃不出去，这百年来，居鸿羲对他放血吃肉，研究长生之道，贯逍遥身体被拖垮了，时常昏睡数日，昨天拾弦被抓进来，他睡了一整天，竟然没有察觉。

    此时认真回想，百年前他回过预言部一趟，当时听说有个私生女被送回来了。太素说已经安顿好，贯逍遥也懒得再问。

    莫非那个私生女，就是被困在外面的那个？

    贯逍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父女相认的场面委实诡异离奇。

    拾弦好奇另一个问题：“我娘是谁？”

    “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从小就是个孤女，四处流浪。”

    贯逍遥陷入了沉思，慢慢开口：“大概是青阳山庄的路水秀……”

    拾弦正想问那谁谁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听贯逍遥道：“不，应该是遁地宫的秦丹秋？”

    “也许是东麓天香苑的霜霜。”

    “或者涞水河边的幼枝？”

    ……

    拾弦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明白了，自己的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拾弦不想和渣爹说话，转过头不理他。

    贯逍遥好不容易有个说话的伴，开始喋喋不休，但拾弦不回应，贯逍遥无奈，也许，他应该关心一下自己的女儿。

    “那个，太素对你还不错吧？”贯逍遥尝试着找话题，太素与贯逍遥算是青梅竹马，在他的印象中，太素是个温和的女人。

    “呵……”拾弦觉得讽刺，“她对我是不错，把我扔到天河水畔不闻不问，利用窥命仪式陷害杀烬大神。幸好老天长眼，真相大白，她的后半生只能在无涯地狱呆着了。”

    贯逍遥疑惑：“神界发生了什么事？”

    “哦，你在这儿被关了一百多年，还不知道这些。神界发生的事儿可不小呐……”

    拾弦被囚，无事可做，一五一十把杀烬被陷害的事情说出来，义愤填膺。末了，偏着脸对贯逍遥道：“想不到吧？太素在窥命仪式上拿出来的问天石居然是假的，不知道真的问天石被她弄到哪里去了。”

    贯逍遥盘坐在地，缓缓道：“问天石百年前被我拿走了。”

    拾弦嘴巴张得老大，渣爹啊，我还是小看了你。

    贯逍遥唏嘘：“我想好好研究一番问天石，它的用处绝不仅仅是用来窥命这么简单，所以我拿走了问天石。”

    他只是想借用一两个月，过段时间就把问天石还回去，给太素留了字条。谁知瞻日门深藏祸心，派人把他掳劫，并把他秘密囚禁在此，贯逍遥回不去了。

    贯逍遥：“盗取问天石是重罪，太素大概是为了包庇我，不想让人发现我拿走了问天石，才在窥命仪式上作假。”

    想起太素，贯逍遥心有愧疚。

    拾弦开了眼界，阴阳怪气地问：“爹，你长得很帅吧？”

    贯逍遥毫不谦虚：“那是，我年轻时是神界第一美男子。年岁长了些，添了成熟气质，潇洒儒雅帅大叔。”

    你还得意呐！拾弦真想爬起来凑过去把渣爹好好打量一番，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值得太素铤而走险，宁愿陷害杀烬，也不愿意供出这个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