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杀烬怔怔地站着,像丢失了自己的魂魄。

    过了一会儿,他来到木榻前,握紧了拾弦的手,目中弥漫上一层水雾。震临转头不忍再看,“有需要就叫我。”时日无多,震临打算让他俩单独呆着,转身准备离开。

    他的脚步刚迈出门槛,杀烬喊住他:“陪我去趟离火部。”

    杀烬不是找不到去离火部的路,只是他不知道拾弦什么时候会醒来,带着她行动有所不便;不带她,又怕错过最后一次和她说话的机会。

    雄壮的天马拉着马车朝着离火部的方向行去,刚抵达边界,就被巡逻的士兵发现,士兵握着长矛,气势雄浑地拦在前面:“来者何人?”

    马车车厢内,杀烬放下怀中的拾弦,递给震临一个眼神:若待会儿动起手来,务必照顾好拾弦。

    杀烬飞出马车立于半空,猎猎寒风撩起长发,俊脸上眉峰微蹙,他沉着嘴角,声音毫无温度:“告诉炎诺,杀烬找他。”

    他身上散发出骇人的气势,没有一招一式,但已让魔兵汗毛直立。

    来自杀神的威压,错不了。

    一位魔兵速速回禀,剩下的魔兵虽然手持长矛,但腿已经开始发软,恨不得立即转身逃掉。

    两刻钟后,炎诺飞了过来,一身黑色劲装,头发简单地束起,其中几缕编成小辫子,不羁地垂落在肩头。

    他看着杀烬,面无惧色。

    杀烬单刀直入说明来意:“我要寒玉床。”

    千年前,三交镇上的拍卖会上曾拍出一张寒玉床,遁地宫以百万灵石买下,但是魔族在半途截下了此物,当时下手的就是炎诺,抢了东西就跑。遁地宫没那本事杀入幽冥极地,生生咽下这口气,被其他宗门和神族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

    寒玉床有固体养气之效,坐在上面练功,不易岔气。此床还有一个独特功效。

    凡人断了气,鲜活的生命化为尸体,慢慢腐烂;神魔则不同,一旦死亡,身体与魂魄皆化为飞灰,不会留下一缕头发、一根骨头。拾弦是魔修,她若死亡,身魂俱消。但寒玉床可以留下她的身体,稳住她的魂魄,拾弦就算断了气,也能把身体留在世间,不腐不灭。

    炎诺尚不知道拾弦的事,目光不善地盯着杀烬:“你拿什么来换?”

    杀烬浑身散发着森冷寒意,右手抬起,无界刀出现在手中,他手腕一动,刀上甩出一道金色光波,轰隆隆几声,近处两座山峰被削段,山石崩塌着滚落,声音震耳欲聋。

    杀烬目不斜视,面色冷如万年寒石:“目前我身无长物,权当欠你一个人情。如果你不领情,非要用东西交换,那便是你的命,或者离火部万千魔兵的性命。”

    言下之意,这东西要么你送上,要么我来抢。

    炎诺脑中已经把战斗的损失计算了一遍,再次向杀烬确认:“只要这个?”

    杀烬点头。

    若仅仅只要一张寒玉床,确实没有动手的必要。炎诺是个干脆利落的人,道:“我给你便是。杀烬大神需记得欠我一个人情。”他唤来魔兵,吩咐把寒玉床送过来。魔兵朝着城内飞去,炎诺示意杀烬稍等片刻。

    杀烬握着刀,思绪不知飞到哪里。

    炎诺问:“杀烬大神可是练功遇到了瓶颈?想用寒玉床突破?”

    杀烬不想回答。

    炎诺探着头,目光看向他身后的马车,里面有人,看不清是男是女;车外坐着马夫,他是一名普通魔修,面对这阵势依旧临危不乱,显然接受过良好的训练,应是魔兵。炎诺问:“车内可是拾弦?”

    杀烬沉默。

    炎诺不甘心,高声朝着车内喊:“拾弦,今日既然来了,为何不敢出来拜见为师?”

    风声在山间呼啸,杀烬声音不高:“她听不到。”

    你也不用喊了。

    杀烬目露痛色,无界刀在他手中发出低鸣。

    炎诺猛然想到什么,震惊地看着杀烬:“拾弦是不是出事了?你拿寒玉床是为了她?”

    杀烬不吭声。炎诺直接朝着马车飞去,杀烬抬手,一道气波在身前筑起结界,阻止炎诺靠近。

    炎诺双目喷火:“听闻前些日子你回归神位,你是不是为了回神族,把她给杀了?”

    杀烬抬眼:“我已经跟神族划清界限。”

    “那拾弦呢?”炎诺声音急切,“她到底怎样?”

    “她快死了。”

    炎诺似遭受到无形的暴击,身形一晃,差点从空中掉下。他怒斥杀烬:“你混蛋!她若真有事,你不能救她吗?若真是不愿意,就让我来救。”

    尽管知道没有希望,可杀烬仍存了一丝幻想。天马飞车降落在避风处,他把拾弦抱了出来,用求救的目光看向炎诺,告诉我,你有办法救她。

    寒风凛冽,杀烬怀里拾弦唇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落下阴影,气若游丝。

    她身形完好,无外伤,也无内伤。

    炎诺问清原委,颓然起身,喉中发出一声阴冷的笑:“当初她离开,我就告诉过她,神和魔不会有好结果。果不其然……呵!”

    他笑出了声,是嘲笑,也是悲悯。

    希望破灭。杀烬面无表情地替拾弦裹好皮裘,心冷如寒冰。

    “你要寒玉床,是为了留下她的身体?”炎诺嘲讽地看杀烬。

    杀烬点一下头。

    炎诺冷笑一声,垂目扫视拾弦:“孤注一掷,换得这个结局,真是不值啊!”他抬起眼,目光如尖刀似的地看着杀烬:“她不顾一切地要跟你在一起,你却让她落得这个下场。”

    炎诺磨着牙:“你居然有脸来要寒玉床!你若对拾弦有半点情谊,就该让她灰飞烟灭,归于天地,获得永远的宁静;而不是成为一具不腐的尸体,横陈在石头上的标本。我不能把寒玉床给你,杀烬,你太自私了,你为什么不肯给她最后的体面?留着她的躯壳,成全自己虚情假意吗?”

    杀烬仍旧垂着脸,眼神温柔地看着怀中的拾弦:“我会复活她。”

    他声音很轻,但明澈干净,如同击罄的声响。

    炎诺一愣。

    站在旁边的震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这世上根本没有复活法术。”

    三界法术,没有复活这一项,寒玉床也不具备起死回生的功能。

    杀烬不语,坐在冷硬的石头上,一缕额发落下,他垂着眼眸,目光痴沉地看着怀中拾弦,我会复活你,不惜任何代价。

    炎诺想到了什么,缓缓道:“这世上的确没有复活法术,但有能够复活的东西。可那又有什么用?神魔大战后,许愿树消失了,你救不了她。”

    “许愿树在我手上。”杀烬木然道。

    炎诺难以置信,传闻,许愿树能满足一切愿望,它给魔族下了一道诅咒,让魔族永远只能活跃在暗夜。若说复活一个人,轻而易举,绰绰有余,甚至可以说是浪费。

    这样的东西,本就该用来成就大业。

    可每个人心目中的大业有所不同,杀烬只想让拾弦好好活着,拾弦若真死去,复活她就是杀烬的大业。

    但只有决心远远不够,炎诺犹疑开口:“就算你有许愿树,可其他元核……”

    “我会找齐所有元核。”杀烬站起身,抱着拾弦朝马车走去,头也不回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她死。”

    他行走在黑石之上,背影透着坚毅。

    炎诺总算高看他一眼:“拾弦是为了你才搞成这样,舍命救她,你义不容辞;若换作是我,就算没有许愿树,也会用自己的命换她生还的机会。”

    走到马车前杀烬听出话中蹊跷,脚步一顿,猛然抬头:“你有办法救她?”

    炎诺不紧不慢道:“魔族有一套秘法,可将自己的魔元转移到另一个魔修身上。不过这相当凶险,轻则修为尽失,重则丧命,就算侥幸活下来,失去大量魔元,施救者恐怕活不了太久,她又不是为了我弄成这样,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杀烬想也不想,道:“把秘法法诀给我,我可以修魔道。”

    炎诺冷哼:“来不及了,这套秘法只有天玄境修为的魔修能施展,而拾弦也就这几天。”

    一旦断气,回天乏术。杀烬虽然自身修为高,但几天时间,仅够他踏入魔道。

    天玄境修为的魔修,放眼整个魔族,除了眼前的炎诺,据说只有血刃部的魔王踏骨进入了此境界。

    以命换命,谁肯?

    可杀烬不想眼睁睁看着拾弦断气,那场景光想一想,就痛彻心扉。他虽下定决心复活拾弦,可集齐所有元核,需要几十年,几百年,上千年……甚至永远做不到。相比之下,眼前的炎诺是活生生的希望,杀烬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杀烬问炎诺:“这世间可有你值得用性命去争取的东西?”

    你想让我救她?炎诺表情高深莫测。

    “我可助你统一魔族。”杀烬知道炎诺是个有志向的魔王,他在乎的不是权利,而是魔族的未来。

    炎诺不置可否。

    杀烬认真思索,用离火部万千魔众的性命威胁炎诺,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又怕炎诺在施术时使诈,害拾弦白白丢了性命。嗯,血刃部的魔王踏骨年纪不小,如果去找他,以辅佐他儿子登上魔尊之位为条件,不知踏骨是否愿意牺牲自己?

    杀烬转身,问一直默不作声的震临:“踏骨有几个儿子?”

    “两个。”震临猜到杀烬的打算,“大儿子被他作为继承人培养,已经能独当一面。”他暗暗地捏汗,要是杀烬效忠于血刃部,震临要考虑自己是战是降,离火部倒不用考虑这个,炎诺不肯救拾弦,离火部可能会被灭。

    震临用余光瞟炎诺。

    炎诺抬起头,声音很轻:“我可以救拾弦。”

    杀烬眸中闪出些许光彩:“你要什么条件?”

    “我要解魔族诅咒。”

    杀烬:“我替你办。”他加一句,“反正以你的实力也做不到。”

    炎诺:“我要你立不生之誓,百年之内解除魔族诅咒;若是没有做到,将飞灰湮灭。”

    杀烬斩钉截铁地应下:“好。”

    炎诺垂目,目光深沉地看着杀烬怀里的拾弦,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你的,才舍不得看着你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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