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临不懂，反问：“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满山残在旁附和：“为了谁不重要，只要能够集齐元核解除魔族诅咒，以后我保证对拾弦毕恭毕敬，她要杀人放火我给她递刀递油，每次见到她，给她磕头行礼都没问题！”

    杀烬喜欢拾弦，他的心意全族皆知。他不就是想让拾弦在魔族有立足之地吗？只要能够解除魔族诅咒，杀烬就是整个魔族顶礼膜拜的神，拾弦可以在魔族横着走。

    炎诺道：“魔族想要的，是解除诅咒；但拾弦想要的，是毁灭元核。”

    震临收起面上的玩闹之色，正经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满山残也凑了过来，一脸正色。

    炎诺：“集齐元核，可以实现心愿。但到底能够实现什么样的愿望，是由意愿元核的能量来决定。意愿元核在不断吸收天地中的能量，愿望越大，越难以实现，需要的能量越多。”

    “比如，满山残你希望自己面如冠玉，身高再长上两寸。这样的愿望不算太难，意愿元核也许吸收一两百年的能量，就能实现它。”

    “但是要解除魔族诅咒，这个覆盖几十万魔修的愿望，需要极大的能量。”

    “二十万年前的神魔大战，魔军一路势如破竹，原本占了上风。但神尊元陵拿到了所有元核，也许，他很想许愿让魔修们无论白天黑夜皆被削弱九成功力，魔道从此没落下去。但意愿元核能量不够，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让魔族在白天失去九成功力。”

    “如今，意愿元核吸纳了二十万年的能量，解除魔族诅咒倒是够了。”

    “拾弦的愿望是毁灭元核。元核乃天地之精，要毁灭这样的东西，需要的能量也不会少。”

    具体需要多少能量，炎诺也不得而知，他猜测道：“解除魔族诅咒，和毁灭元核，恐怕只能实现一个愿望。”

    他微微转头，看向震临和满山残：“你们说，杀烬到底想实现哪个愿望呢？”

    满山残厉声道：“杀烬怎么可能会毁灭元核？他又不是没脑子！魔族的诅咒不解，他就得死！”

    满山残绝不相信杀烬会那样做。

    震临的面色却凝重起来，沉沉地看了炎诺一眼，目光交汇中，他们都看到了彼此的担心——杀烬说不定真会那样做。

    炎诺沉沉道：“杀烬不是魔修，他对魔族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他爱的是拾弦而已。”

    因为拾弦是魔修，杀烬对魔族的看法才得以改观；因为九州无二人的容身之地，杀烬才带着拾弦来到魔界建功立业。

    满山残不信，跺了跺脚：“他可以不在乎魔尊这个位置！但他总得在乎自己的命吧？拾弦说的那什么云涂，什么天门，全是臆想。她是中了惑心术而已。杀烬没必要为了一个臆想丢性命。他只要先把解除魔族诅咒的愿望许了，剩下的能量不够，拾弦也无可奈何。”

    若是那样，拾弦大抵会憎恨杀烬。她仍将困在天门开启的忧虑中，永世不得解脱。

    炎诺喟叹一声：“拾弦似乎还不清楚这事。这段时间，她兴致勃勃地谋划找回元核，今日更是心情愉悦，她很可能以为，解除魔族诅咒和毁灭元核，可以同时实现。”

    “我不确定杀烬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决断只在一瞬间，愿望许下，便无转圜之地。”炎诺眼神凝重地看着二人，“我们得做些事情，确保万无一失。”

    杀烬没有去凑热闹，与苏厉峰一战，他受了不轻的伤。虽服用过疗伤圣药，途中也多次运气疗伤，但终归没有痊愈。如今回到守卫森严的魔界，杀烬让拾弦去玩闹，自己则安心休息，期待身体尽快回到最好的状态。

    闭门两日，杀烬终于出来了。外面依旧热闹，魔修们个个面上喜气洋洋，远处有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不知拾弦去了哪里。杀烬离开大殿，正准备去找她，刚拐过一处宫殿，有人喊住他：“杀烬——”

    这样直呼其名的，在魔界只有贯逍遥有这个胆子。

    贯逍遥气势汹汹地朝他走过来，两腮鼓鼓，似乎憋着气。他直直地往杀烬面前一站，质问道：“听说你把时间元核从问天石里面取了出来？”

    杀烬使计欺骗三和这事，在魔界成为了美谈。但贯逍遥却没有魔修们的兴奋，板着一张脸：“你把问天石弄坏了吗？”

    问天石，是时间元核掉落在黑金沙漠深处，在数万年的自然演变中形成，其奇妙程度，令人瞠目结舌。通过它，神族可以窥命，从时间长河中捞取他人的命运碎片，提早做出应对灾难的准备。

    贯逍遥研究问天石多年，他希望能够更大程度地利用时间元核。刚有一点进展，问天石被杀烬拿走了不说，现在，杀烬有可能把东西给破坏了。

    贯逍遥能有好脸色吗？

    看在他是拾弦的亲爹的份上，杀烬心平气和地回答：“你说那个黑金砂石啊？还在。”

    “你可千万别把东西搞坏了。”贯逍遥十分担心，“赶紧把时间元核放回去，问天石的用处大着呐。”

    杀烬：“有什么用处？”

    “窥命啊！”

    杀烬冷哼以示不屑，你居然好意思在我面前提“窥命”两个字？我命运的转折点，就从那场窥命开始。

    贯逍遥看他变了脸色，讪讪的笑：“别生气嘛，往事不都过去了，我们要着眼未来。你可以再找几个人，从他们的身上去窥探未来的影子，我愿意帮你，只要你让我继续研究问天石。”

    贯逍遥对问天石有着强烈的执念，这像是学术追求，他在修为上不可能有大的突破，便把精力放在问天石上，也许，他能够利用问天石创造奇迹。

    杀烬横他一眼：“我对此毫无兴趣。”

    未来既然不能改变，提前知晓又有何意义？

    他不打算再理贯逍遥，抬步往前走，贯逍遥追上去：“杀烬，我能利用问天石做很多事情，你就让我继续研究嘛，多派几个人看着我，我又不会把它偷走。我的窥命能力比别人都强，杀烬，不然这样，你让我再帮你看看未来？”

    杀烬推拒道：“拾弦已经为我窥过命了，一生只能被窥探一次，就不劳你费心了。”

    贯逍遥锲而不舍道：“可我能看见你人生的其他可能性。”

    杀烬不太懂。

    “前几年，我改进了窥命方法，我发现在某些人身上能看见另一种命运。我想，每一个选择，都可能通向不同的命运。你这一生的命运已经被窥探过，但我还能看见你其他的命运，也许，你会活成别的样子。”看杀烬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贯逍遥兴致勃勃地解释：“杀烬，如果当年我没被瞻日门抓住，成功归还了问天石。你没有被迫害，没有被请进白净山，你说，你最终会不会与拾弦走在一起？”

    杀烬：“无聊。”

    “你心虚了，是不是？”贯逍遥抓住这个点穷追猛打，“你是不是对别的神女有兴趣？你在神族长大，难不成心里有个白月光？不行，我得去告诉拾弦，记得在神界，你跟不少神女关系匪浅。”

    我跟谁关系匪浅了？杀烬觉得莫名其妙。

    贯逍遥作势要走，杀烬拦住他：“你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似乎不干点挑拨离间的事，贯逍遥就不舒坦。

    好想把他赶出魔界！杀烬暴躁。

    贯逍遥一副无畏的样子：“你如果不心虚，怎么不让我为你窥命？”

    打又打不得，这个人还喜欢告状！杀烬拿他没办法：“说直接点，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你窥命。”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展示我特殊的窥命技能。”贯逍遥嘿嘿一笑，“你看过之后，就会惊讶于问天石的神奇，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继续研究问天石。放心，我绝不会把它偷走。”贯逍遥拍着胸脯向杀烬打包票，又问杀烬：“你真的不想看看人生的其他可能？”

    莫名地，杀烬有点小兴趣。如果当年他没有被迫入白净山，他的人生该走向何方？“有没有办法只让我一个人看到？而你，不要看。”杀烬问。

    “当然可以。”贯逍遥得意洋洋，他有独特的窥命技能，保证让杀烬大开眼界。

    杀烬妥协：“好。”

    他带着贯逍遥换了条道，前往七煞魔苑。

    七煞魔苑位于魔宫东北侧，紧挨着山石而建。东殿放置了一些宝物，西殿连接着后山，在山中凿出宽敞的石洞，建成了一间巨大的石室，可修炼、做法，目前，问天石就被放在里面。

    进入石室后，杀烬轻挥袖，厚重的石门在身后关闭。他带着贯逍遥继续朝前走，靠着石壁的架子上，有一块圆形的黑色石头。

    杀烬抬手，石头从架子上飞了起来，杀烬从怀中摸出时间元核，在法术的催动下，时间元核缓缓融入黑色圆石之中。

    贯逍遥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生怕杀烬操作不当，一个不小心弄坏了问天石。

    待杀烬施法结束，贯逍遥立即冲上去，将问天石捞入怀中，仔细地看了又看，万幸，万幸，这东西没坏。

    杀烬递给他一根布条，示意他把眼睛蒙上：“待会儿你不准备看。”

    “小气！”贯逍遥埋怨一声，但仍老老实实地把眼睛蒙上。

    他研究问天石多年，窥命技能早已炉火纯青，在他的施法下，问天石漂浮至二人中间，法术的光芒从贯逍遥身上散出来，汇成两条线，其中一条连向问天石，另一条则连向杀烬。

    黝黑的问天石上出现点点光亮，似有无数星子漂浮在其中。渐渐地，越来越亮，汇成无数画面。

    那些画面很小，但杀烬身为大神，目力极好，哪怕那些画面飞快闪现，他仍能看清每个场景，有些是他练功的画面，在过去的三千年，他常常闭关，静坐修炼占据了大半的生命……好在贯逍遥的窥命术，比起太素有过之而无不及，问天石里的画面多数是杀烬情绪起伏较大的场景，哪怕是练功，也多是在突破时刻。

    也有一些不同的场景，他在神界，意气风发；他在众神的注目进入了白净山，神色不甘；孤独地坐在白净山的石窟中，表情落寞，有个女子来看他，杀烬看清她的脸，呃，不是拾弦，是张陌生的面孔，杀烬对她没有印象，也许，她是另一位在神界被忽视的半神。

    她在石窟中轻蔑地笑着，杀烬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从她小人得志的表情中，推测不是什么好话；有时候，她又顶着阴冷的面孔，怨毒地咒骂……

    最终，她死了。

    死在杀烬出关的那一天。

    那个画面里，众神来到白净山迎接杀烬，杀烬面无表情地掐住了那个侍女的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掐死了她。

    到底是有多恨？才会在噬元归零阵解除之后，第一时间杀了对方。

    剩下的画面中，杀烬多是一脸冷漠的模样，冷漠地面对世态炎凉；冷漠地接受残酷的事实，冷漠地谋划着复仇……惟有一次悲伤，是看着三和在面前化作飞灰；惟有一次冷笑，是在三界的围攻之中，杀烬没有丝毫恐惧，笑得邪恶而冷凉，在漫天诡异的光芒中，不知是谁扔了个招数过来，他倒下了……没有任何人为他难过，他独自走向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