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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 见人就打

    大明话事人正文卷第四百一十八章见人就打于孔兼对沈尚书说:“大宗伯但请放心,林泰来所依仗的那些东西,在考场这个特殊环境下,都会短暂失去效力。
    任何一个环节出点小差错,都能够导致一位考生考试失败。
    而朝廷又不能为了一个人的事故,而影响到其他数千考生。”
    举个最极端的例子,如果某人的试卷在送到考官手里之前就丢失了,或者毁损了几页,朝廷难道还能为了某個人,再重新组织一次会试?
    沈尚书早就知道礼部下属想搞事,本来内心是倾向于反对的,毕竟先前和林泰来达成过“默契”。
    但今天林泰来的嘲讽脸成功激怒了沈尚书,于是沈尚书就对礼部下属的小动作默认了。
    反正自己当初答应的是“对会试结果无异议”,如果林泰来有本事中了进士,不会对此再追究。
    但是反过来说,如果林泰来不争气落了榜,那么他同样没有异议。
    林泰来已经走进了东区星字排的甬道里,一边是前排号舍的后墙,一边是星字排号舍。
    四九号舍果然在这排最后面,紧挨着厕所,这还能忍。
    在号舍的前方还站着一排军士,在考试时会全程盯着考生。但此时军士都手持火把,暂时充当照明作用。
    这位叫傅三近的老年考生气得脸上皱纹颤抖着,愤怒的叫道:“当真胡扯!凭空辱人!还敢动手,我要向提调官投诉!”
    林大官人冷酷的一脚踩住了老年考生,没让他爬起来,口中锐利的问道:
    “似乎你叫傅三近?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在考试中耍小动作,假装连带我共同舞弊?比如说,故意向隔壁的我扔一个纸团?
    反正你都已经这把年纪,很难在功名之路上再有所成就了,干脆自弃前途,用来换取其他利益也好。”
    号舍宽一米左右,深一米几,面积并不大,感觉比林大官人上辈子印象里的岗亭还小。
    林大官人放下装着物品的考篮,先在自己的号舍里搜索了一番,确定没有人私藏东西陷害自己。
    再说就算不考进士,也能以举人乡绅身份在家养老,有退路自然就少了拼劲。
    如果这巧合是随机的,这差不多就是千分之一的概率。反正林大官人不太相信,真能遇上千分之一概率的巧合。
    那老年考生却没在意隔壁,面朝号舍,拿着木板,正在对准墙缝比划着。
    哪能这么巧,难得一见的老年考生,偏偏就安排在了自己隔壁。
    作为来自“直隶”的考生,点名次序比较靠前,所以林大官人算是进来比较早的,此时同一排考生还没有几个到的。
    但还没等他把木板插进墙缝,忽然一股巨力击中了后背,导致他站立不住,一头栽进了号舍里面。
    然后这位善良的军士不忍心看下去,于是就闭上了眼睛。
    随后林大官人也不着急进入号舍并插上木板,就站在外面,不知在等待什么。
    这是一个年纪很老的考生,望去怎么也有五六十岁了,其实在会试考场上很少见到年纪这么大的考生。
    在最近处站岗值守的军士看到这一幕,不得不感慨一声,这林姓考生真乃禽兽也,竟然连初次见面、毫无恩怨的老人都打。
    所以这种五六十岁的老年考生,在会试考场上算是相当少见的,成功的引起了林大官人的注意。
    毫无防备的老年考生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惊愕的转头看去,就见一个穿戴盔甲的巨汉严严实实的堵在了号舍外面。
    一般到了这种岁数,很多都是屡试不中,已经没有多少心气继续了。
    而且身体衰老,千里迢迢上京赶考的风险很大,一不小心就会客死他乡。
    等了没多久,隔壁号舍的考生出现了。
    里放着两块木板,可以横着插在墙缝里架起来。一块比较高的作为“书桌”,而另一块比较低的则作为“座椅”。
    由于高低差太大,林大官人感觉站着低头说话太费劲,就蹲了下来,但仍然是居高临下。
    然后说:“我林泰来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吧?”
    只要是个正常人,前两天看到号舍图后,都会向朋友打听一下隔壁考生的情况。
    再说林大官人近两个月来,每个省士子都请过了,少则一二十人,多则二三十人。
    所以在考生里知名度很高,没有打听不到的道理。
    又听到林泰来继续说:“首辅都是我的门主,大司徒是我妻兄,而且在苏州,肯为我效死的人有上千!
    无论你是哪里人,无论你在老家有什么势力,若我不惜代价,就一定能灭你满门!
    所以想拿我林泰来换取什么利益,是没那么好换的!
    我劝你好自为之,不要存在侥幸心理,趁早坦白交代实情!”
    傅三近挣扎着要起身,又被林大官人按住了。
    他悲愤的答道:“我只是来考试而已,与伱何干!你有何证据,安能对我妄加猜测和污蔑!”
    林大官人心里不由得犯嘀咕,难道自己真的猜疑错了?这老头被安排在隔壁号舍是确实是偶然?
    还是说,这老头演技确实太好,自己看不出破绽?
    如果时间充裕,林大官人有信心能慢慢审问出来,但现在哪有工夫?
    算了算了,先不管这老头到底有没有坏心,还是以我为主!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又盘算了几下后,林大官人突然松手,拍了拍傅三近身上的尘土,貌似苦口婆心的说:
    “你说你这么大年纪,何苦趟浑水?就算你考中了进士又能享受几年?
    再说考中了进士后,也未必能有什么享受。
    我和吏部杨天官还是能说上话的,如果你被分到云贵啊甘肃啊广西啊当知县,这把老骨头可如何是好?”
    傅三近:“.”
    你林泰来这意思,就是踏马的不给人活路了?回老家被灭门,混官场被发配?
    “活路还是有的。”林大官人尽可能温和的说,“你反过来想,就算你因为什么事情丢掉了举人功名,我也能弥补很多啊,而且给的比别人更多。”
    就在这时候,负责本片区巡绰的锦衣卫官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连赶了过来。
    “林泰来!竟敢在考场作乱!”那锦衣卫百户官有点兴奋的叫道。
    林泰来扭头看着锦衣卫百户官,皱眉道:“这排号舍最里面的动静,与外面干道隔着将近五十间号舍,二十丈的距离。
    这都能被你如此迅速的注意到,所以你在刻意关注我?
    看你这情绪,你似乎还很高兴?感觉你也有问题?”
    毕竟和锦衣卫官校打过好几次大规模群架了,锦衣卫内部裙带关系很多,说不定谁和谁就有点关系。
    几个呼吸后,这锦衣卫百户官被林泰来抓着,狠狠向墙上砸去,直接昏了过去。
    号舍里的傅三近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惊肉跳,这凶人真的是来考试的?
    林泰来对近处站岗值守的军士说:“这锦衣卫官故意挑衅考生,恶意干扰考生考试,你要为我作证。”
    老军士轻轻叹口气,站完这班岗就回辽东去!小李都督安排的差事太凶险了!
    进了考场后还见人就打,这什么神经病考生啊!
    感觉再这样偏袒下去,连自己都要危险了,指不定会被别人当成同犯,报复成什么样。
    贡院龙门处,点名和搜检程序进入了尾声,此时只剩下数百考生等待入场了。
    总提调兼知贡举官、礼部尚书沈鲤稍感轻松,从三更起床熬到现在,确实很累。
    他忽然发现,剩下的数百考生仿佛收到了统一号令,齐刷刷的望向考场内部方向。
    此后一位穿戴盔甲的大人物,左右手各自拖着一个行走不便的伤员,进入了沈尚书的视野。
    你麻痹进考场就是为了打人吗?你到底能不能消停点,老老实实等待被搞死?
    林大官人朗声道:“在下南直隶应试举人林泰来,有情况上报!”
    待入场的数百考生一起哗然,这场面有点过于抽象了。
    林大官人随手将两个人扔在了沈尚书前面,指着其中一个锦衣卫百户说:
    “此乃巡绰官,恶意干扰我考试,有值守军士作证!”
    如果是在考试中打起来了,还可能是因为现场抓住了考生作弊。
    可现在考试还没有开始,巡逻的人和考生打架天然就不占理,尤其还有“证人”。
    沈尚书没管这个重伤的锦衣卫百户,他对锦衣卫官校本来就没什么好感。
    所以只看向另一个被扔过来的人,这明显是个老年考生。
    林泰来继续禀报说:“这位考生傅三近自己主动承认,他受到礼部官员指使,坐在我隔壁号舍,意图在考试中设法构陷我作弊。”
    沈尚书:“.”
    你林泰来长的是极品嘲讽脸吗?这才进去了一会儿,就连续发现了两个准备害你的人?
    林大官人踢了傅三近一脚,有点鼻青脸肿的傅三近连忙爬上前说:“是我鬼迷心窍,受人指使陷害林泰来.”
    “知道了,林生先准备考试去吧。”沈尚书表面无动于衷的说。
    这事一时半会查不清,现在马上要开考了,必须要优先保证考试的顺利进行,这才是头等大事。
    如果在杂事上纠缠不休,耽误了考试,他这个总提调就罪责难逃了。
    而且沈尚书也不想在公开场合询问,他也不敢确定这个傅三近到底是什么情况,万一问出点什么不该公开的东西呢?
    但林泰来却没完没了的说:“有官校出手,有礼部官员指使,还有对号舍的操纵,不知道还会有什么!
    种种迹象表明,我这个考生已经遭到了有组织的围剿和陷害!”
    沈尚书不耐烦的说:“你这话无凭无证,危言耸听!不要捕风捉影,杞人忧天!”
    林泰来不依不饶的说:“在下以为,礼部官员对在下意图不善!在下向大宗伯申请,将经手试卷各个环节的礼部官员全部撤下!”
    疲惫不堪的沈尚书又被气得有激情了,怒喝道:“这不可能!”
    受卷、弥封、誊录、对读四个经手试卷的环节,每个环节都有四名官员负责。
    当然另外具体干活的人更多,比如誊录所就抽调来了七百名顺天府以及附近州县的生员。
    只说这四个环节十六名能经手试卷的官员,是由吏部和礼部共同会商选取的,当然还是要以礼部官员为主,或者说大部分都是礼部官员。
    怎么可能为了林泰来一个人的嫌疑,就把所有礼部官员全部撤下来?
    林泰来极为愤慨的高声叫道:“在下再三明明白白的反映过,礼部官员对在下图谋不轨!
    而且种种征兆也表明,在下正在遭受有组织的构陷!
    但大宗伯身为总提调,却对在下的呼声置若罔闻,至今仍然无所作为!这是渎职!”
    沈尚书耐性已经到了极限,完全不顾政治默契了,直接准备掀桌子,大喝道:
    “林泰来!最后一次警告!再敢无理取闹,搅扰考场,便将你逐出考场!”
    这林泰来真是有大病,居然想把礼部官员全部撤下来,简直痴心妄想!
    真以为有首辅和大司徒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样无原则无底线的闹下去,影响的是整个考试,连首辅也救不了你!
    林大官人毫不畏惧,声嘶力竭的振臂高呼道:
    “数百考生在这里看着,如果大宗师坚持认为礼部官员没有问题,在下也无话可说,只能去这样考试。
    那么敢问大宗师,如果在下的试卷出现了涂抹、毁损、火烧、水泡、丢失、掉包、裁截等状况,大宗伯会对此负责吗?”
    沈尚书:“.”
    卧槽!林泰来绕了几大圈,原来是为了最后的道德绑架!
    有那么一瞬间,沈尚书感觉自己像是被点中了死穴!
    难怪林泰来受迫害妄想似的大喊礼部官员要害他,又弄出一堆似是而非的征兆,还在这个即将开考的时刻极限闹事!
    原来林泰来并不是真的想驱逐礼部官员,也不是为了讨一个具体说法,而是为了给自己这个礼部尚书捆绑责任!
    有个无脑举子大概是想讨好礼部尚书,跳了出来指责林泰来说:“如果你的试卷完好无损,又当如何?”
    林大官人翻了翻白眼说:“提调官保障考生试卷完好,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么?难道考生还要为此负责?”
    在现在这个局面下,以沈尚书的人设,不可能当众说出不负责任的话,而且他也没时间拖延了。
    片刻之后,沈尚书无可奈何的说:“本官会指定专人盯着你的试卷,一直到送进内帘。”
    这就相当于公开承诺为林泰来的试卷担保了。
    于是林大官人立刻不再说什么,行了个礼后重新回考场去。
    如果那帮清流官员拼着献祭上一个领袖礼部尚书,也要废掉他林泰来的试卷,那他也认了.
    隐藏在沈尚书背后的礼部郎中于孔兼,脸色黑的像锅底。
    “你不会还想继续吧?”沈尚书幽幽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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