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山

    原野上空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还在争吵的小蛇妖闻声,只见凌空踏来几只拖着车架的灵马,还没细看呢,只转眼间,那马车便驶向的远处,只能见到一点点轮廓了。

    回过神来,小妖已然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一时气恼,猛得敲了对面人的脑门,气哄哄离开了。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木香山啊。”车架外头风声啸啸,对车内倒是没什么影响,十分平稳,没有颠簸。

    涵采拉开窗子,有些恹恹的。刚出发时,她还是对外面的景色很有兴致,感觉一切都新鲜得很,可是在天上飞了半天,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有些待不住,涵采转身看向自家殿下。

    九竺神色淡淡,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涵采的话,嘴唇微微一弯“你若实在无聊,便静心打坐。一闭眼一睁就到了。”

    涵采挠挠头,不再说话了。打坐这种枯燥无聊的事她可不想做。也就是九竺,一坐就是一天。反正她不行。

    又这样走了几个时辰,灵马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马蹄踏了几步后稳稳落在了地上。

    “殿下,木香山到了。”弟子在车架外柔声喊道。九竺随手理了理衣袖,戴上面纱。涵采撩起车帘,随在九竺身后下了车。

    只见众弟子皆是白纱雪裙,列队站那等候。九竺与他们相互见礼。便站也定了,一同等待着来接待的人。

    戌时一到,原本平静的旷地忽然起了阵风,空中传来咻咻声,似是有什么人在疾行。眨眼间,便见了一人领着一众提灯的小侍童出现在了九竺视线中。

    那些小侍童的狼耳朵和狼尾巴都露在外面,毛茸茸的,时不时晃动一下,倒是也十分可爱。

    “抱歉,久等了”来人说道。

    “想必诸位一定就是云阴山的仙长了。”说话的人眉骨高耸眼窝深邃,长得威武挺拔。正是玄狼族的少主充淮,他向九竺等人抱拳。

    “不知这次领头的是哪位仙长”充淮道。

    “是我。”九竺淡淡答道。

    充淮微征,他开始不是没有看见九竺,只是浅浅一扫便略过了,这次来的任何一位弟子看起来都比九竺年长,充淮没想到领头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小少女。心里略有些惊讶。

    充淮压下心底的讶意,踱步到九竺面前。发现少女容颜虽被面纱遮住,但是露出的一双眸子却是十分通透淡然,与这样的眸子对视,仿佛会不自觉陷入她的世界中,四下皆静。

    “诸位随我来。”充淮意识到自己有片刻失神,一眨眼,随即示意九竺等人随他离开。小侍童成两列散开,提灯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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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香山,山如其名。整座山都长满了榕树,棵棵树干粗壮,枝叶繁茂,遮天蔽日,虚空中弥漫着淡淡的木香。

    周围场景都几乎相同,像是一个迷宫。若是有人贸然闯入,定然是要迷失在这木香山中。

    “殿下,这怎么全是奇形怪状的树,怪瘆人的,感觉还全都是一样的。”涵采心底有些发毛,搓了搓自己的双臂,凑近九竺低低嘟囔道。

    “木香山的榕树生了些灵智,且山中木香有迷幻作用,再加上这里遮了天日,便形成了一个纯然的迷魂阵。你感觉都一个样,不过是那些生了灵智的榕树的障眼法罢了。”九竺拢了拢袖边,轻声说道。

    涵采佩服地看向自家殿下。“噢,原来是这样殿下真厉害。”涵采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看上去有些自豪。

    “若是平日给你看的书你都认真看了,此刻也能知道些。”九竺淡淡说到。

    涵采暗暗吐了吐舌头,倒是充淮转头看了一眼九竺。他没想到这个小少女竟然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倒是比他想的要有本事。

    “确实如此,这木香山的榕树都成了精,平日里若有人闯入,很容易迷失。不过我们玄狼一族世代都生活在这木香山里,榕迷香对我们已经没有作用了,这迷散灯能让你们不受影响。”充淮指着一旁小侍同提着的灯解释道。

    又走了几个左拐,充淮带着一行人来到了一个由树茎围起来的洞口面前。

    “到了”充淮说。

    一行人穿过洞穴,又走了大约百来道长阶梯,终于到了榕禾——玄狼族的都城。

    说来奇怪,木香山外头难见天光,这榕禾却是如同白日一样,整个榕禾像是在巨大的榕树底部,树根盘根错节,房屋沿着铺陈开来,建筑和街道多由木头和石头建成。

    “我们玄狼族先祖曾机缘巧合下得到了日月珠,靠着日月珠,榕禾才有了白天黑夜。”充淮领着九竺她们脚步不停,指着上方亮着的珠子说道。

    走过石头小道,充淮带着九竺一行人停在榕禾最大的石头建筑前。推门进入,内里倒是与外面截然不同,富丽堂皇。大殿之内有三个三四十模样的中年。正是玄狼族的大族长,二族长和三族长。

    “父亲,二伯父,三伯父”充淮给三人抱拳行礼。

    “这是此番领头的小仙长。”充淮指了指身侧的九竺。

    充淮话音刚落下,便有人语气冲冲,有些不善。

    “云阴山竟派一个稚子来当领头,未免也太敷衍我们玄狼一族。”说话的人肩膀宽宽,脖子粗壮,一双蓝色眼睛有些不悦,语气明显不满。

    “此乃我云阴山圣女殿下,你未免太无礼!”涵采愤愤,一副就要撸起袖子打算与说话之人理论理论的模样。

    “此番来木香山的,皆是我云阴山优秀弟子,族长既然派我做领头,便是信我,我也必然不会辜负岚且族长所托,诸位族长不必担忧。”九竺压下涵采的手,开口淡淡说道。

    “岚且族长派来的人我们自然是十分信任的,我三弟性格暴躁,不会说话,他也是忧心族中人安危,还请仙长莫放在心上。”大族长秉里笑笑,赔罪道。他看九竺周身气质清贵,从容不迫,便觉此子不寻常。只是没想到岚且族长此番竟然会派族中圣女来。

    “自然。”九竺没甚波澜地说道,丝毫不觉被人冲撞。

    他们玄狼一族虽居于这木香山鲜少出去,却也知五百年前云阴山上出了一位七叶优昙,被优昙一族奉为圣女,她降生那天,整个仙界包括妖界和冥界都感受到了那股庞大的灵力波动。

    那位优昙族圣女,出生便十分不凡。

    奈何他那三弟却是不过脑子,只看人家尚且年幼,觉得被怠慢。一时口出狂言,冲撞了人家。

    秉里有些汗颜,好在这优昙一族的圣女倒是比他想的好说话些。

    充淮也没想到这位小仙长便是云阴山的圣女殿下,连忙接着话口,免得尴尬。“父亲,不如我还是先说说族内情况,好让仙长们对症下药。”

    “是是是。”秉里忙道。

    “半月前,我们玄狼族突然失踪了上百名族人,至今还未找到。本来只是这样也便罢了,但是七日前,榕禾城内就有人感染了秽,开始人不多还没有被发现,后来便有失了理智的在街上纵凶,我们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充淮将事情的起因缓缓说道。

    “可有将被侵染的人给集中起来。”九竺问道。

    “有的。我们从发现那天起就进行了逐一排查,将人关了起来。但是隔几天我们总能发现新的感染者。”充淮答道。

    “先带我们去看看。”九竺道。

    贪、怨、妄、杀、妒、恨皆可成秽,秽能影响人的心智,无限放大人心底的恶念。被秽侵染后,轻则影响修为,重则失去自己的灵智,完全被秽同化。

    “被侵染的有不少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便是杀掉他们也不能杀掉秽,我们只能先将他们控制住,等你们云阴山的人来处理了。”充淮说道。

    充淮一挥手,众人感觉到震动,面前的石头门便噔噔应声而开了。

    灵火围着岩壁照亮了整个石洞。洞内有近三十人被绳子捆着定在了木架上,他们周身有黑雾缭绕,眼睛也墨一样黑得浓稠。嘴里隐隐发出低低的野兽般的嘶吼声,似乎是想极力挣脱这束缚的绳索,但是费尽力气也只有手指能动。

    “已经完全被同化了。”优昙族弟子月芝说到。

    她走近一步,抬手,一条条银丝从她掌心贯出,萦绕在面前数十人周围。

    “竟全是怨。”月芝语气中有明显的诧异。

    充淮听到此话不由得脸色一变。

    “殿下,此事有些古怪。”月芝凝重望向旁边的九竺。

    九竺微微蹙眉:“嗯。怨秽不多见。”

    秽有很多种类,其中最为特殊最难净化的便是“怨”。它极为蛮横霸道,被怨秽侵染的宿主会受到极大的痛苦折磨,就像是活生生将你的灵魂一片一片撕扯又黏回,轮回往复,直到彻底失去理智那一刻,成为怨秽的一部分。

    数十人被秽侵染,此事本身就有些古怪,况且全是怨秽。一般来说,秽不会成群出现,而能产生大量怨秽的,是死亡——而且是成群的,非正常死亡。

    “他们已尽数被同化,我们优昙族救不了失去灵智的人。”九竺转头对着身侧的充淮说到。

    “......我知道。”充淮面色不忍,“真的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吗?”充淮还是带有一丝希冀。到底是他的族人,数十条生命,他想着或许还有其他的法子。

    “抱歉。”九竺轻轻摇头。她们优昙一族虽有渡化之力,能将秽转为灵。但是对于完全被同化,失去灵智的人,确实是没有办法挽救。将秽渡化后,被完全侵染的人灵智也会消散。

    “摆阵。”九竺道。她的嗓音清冽,没什么起伏,却有一种坚定的力量,莫名让人心安。

    月芝等优昙族弟子以九竺为中心,围绕着被捆着的数十人形成一个圈。

    灵力从她们的掌心溢出,越聚越多,最终形成了一个罩,那罩散发着清澈柔和的白光,而罩内却是无数灵光交缠。柔和,但有力量。

    忽地,罩内爆发出一阵阵嘶吼声,被捆的人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面目狰狞,他们周身的黑雾被什么刺激到了似的,在罩内发疯般横冲直撞起来。尖叫,□□,低泣,嘶吼各种声音糅杂在一起,让人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九竺默念法决,一股浅金色的灵力汇入罩中,又分成了如银丝一般的几条,随着翻涌的灵力一同与黑雾纠缠。少顷,黑雾如同被安抚了一般,渐渐平静了下来,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罩内翻涌的灵力变得轻柔起来,缠绕着黑雾,像是抚摸一般。

    黑雾慢慢变浅,直至消失。成为了点点碎碎的灵光。

    “你方才说隔几日能发现新的感染者,今日可有发现?”九竺看着那细碎灵光逐渐消失后,转头向充淮问道。

    “有,今早关押到这里了,上午送进来的时候,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没想到不过几个时辰就......”充淮黯然说道。

    “秽选定侵染的宿主后便不会再侵染其他人,除非宿主死亡,才会转向下一个目标。你明明将感染者都关押了起来,按理说不应当会有新的感染者。如今出现这种情况,只有可能是榕禾内有还未找到宿主的秽。”九竺分析道,一双眸子里全然是认真。

    “月芝。” 九竺清声道。

    “在。”月芝拱手行了个礼,应声答道。

    “你且带人在榕禾查探一番,看看是否有秽的踪迹。”九竺决断道。

    “是。”月芝随即带着一行人鱼贯而出,又往各个方向分散开。

    九竺和充淮相□□头致意后,也同着涵采往洞外走了出去。

    “殿下,为何此地会出现这么多的怨秽啊。”涵采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她一直跟着九竺修行,虽然灵力不怎么样,但还是知道出现这么多怨秽意味着什么的。

    “我也暂且还不清楚,这恐怕得等找到秽的源头才能够知晓了。”九竺若有所思。那些失踪的玄狼族人,那些秽.....是来自他们还是....

    九竺轻轻闭眼,她脚下升腾起灵光,时隐时现。九竺散发出自己的神识,细细感受着榕禾的声音。

    风吹树叶的簌簌声,水击河石的清脆声,金属相互撞击的珰珰声,街头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男人,女人的声音一时涌了进来,九竺皱起眉头,这声音太过嘈杂,让她一时间有些不适。

    忽地,九竺一顿,听到一阵细微的呜呜声,与山洞中出现的声音十分相似。

    “找到了。”九竺睁开双眼,嘴角勾出浅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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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族禁地,有禁制,寻常人根本进不去。”充淮跟着九竺,看着到的地方,有些犹豫。

    “我们殿下是不会出错的,既然她说此地有问题,那就肯定有问题。”涵采瘪瘪嘴,说道。

    “涵采,不可无礼。”九竺瞥一眼涵采,涵采低下头,不再说话,充淮看着九竺那双清冷的眼,明明比自己还小,可看着九竺的眼,总感觉有一种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从容感。

    充淮的直觉告诉他可以相信眼前的这位姑娘。

    心里一翻纠结后,充淮的手迅速结印。面前朱底玄纹的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门才甫一打开,便平地起风,就见几团黑雾直冲门外一行人来。

    九竺一抬手,灵力运转,一道结界挡在众人与黑雾之间。她的衣袖被风吹得鼓起,晃起阵阵波浪。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没有波澜。

    月芝等人迅速反应过来,随着九竺一同结阵。

    这是一个破败的祭坛。

    处理完这个意外之后,九竺等人继续往前走过一道道长阶,到达最中央处。

    眼前的画面却让人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祭坛最中央堆砌着约摸数百具尸体,都被剥了皮,血肉模糊,甚至是没有血肉,骨头也不完整。有的只剩一个头骨,上面附着一点血肉,简直就像是——被一点点给削了下来。简直难以想象他们身前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这些尸体上有丝丝的黑雾冒出,在一点点聚集。这是要形成秽了。

    九竺上前一步,抬起手,无数灵力从她掌心溢开,发出淡金色的光芒,将祭坛中央给团团包裹住。手腕一翻,一把古琴便出现在她手中,拨动琴弦,清脆悠远,那淡金色灵力随着琴声的变化而变化,柔和中带着强势,强势中却又带着安抚。

    这是在净灵。

    除去罪业,赐予福祉。

    堆砌的尸体化成细碎的灵光消散。不再永陷无尽痛苦和黑暗,终于得到了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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