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宥掩过眼中一瞬间的失神，挑眉瞥一眼被九竺困住不能动弹的黑衣男子。
看着眼前费力挣扎的男子，他眯了眯眼睛：“你是哪一界的人？”
除开神、凡两界，仙、妖、冥三界的修道者虽都以天地灵力修炼，但由于血统不同，外散出来的灵气场也不同，很容易就区别仙法、妖力和冥术。
所以寻宥最开始就能认出九竺属于仙家，但从方才黑衣男子与九竺交手起，到现在，他都没看出他属于仙妖冥哪一界的人。
黑衣男子费力挣扎着，却仍旧动弹不得，他脸部肌肉都像是在用力，眼睛恶狠狠瞪着九竺寻宥二人：“我不值一提，今日碰上你们算我倒霉，没什么好说的。”
黑衣男子心知自己不是眼前二人的对手，眼下被困在这里无法挣脱，再拖在这里不过是徒徒浪费时间罢了。况且，他还有不能耽误的事，不能再拖在这里了。
黑衣男子不再挣扎，将精力凝聚在眉心，寻宥见此立马就要上手阻止，可惜晚了一步，只见方才还在挣扎的人，一瞬间便如黑烟一般消散在原地。
“没想到是分身，倒是挺谨慎。”寻宥意外道。
“可惜了，到手的线索就这么没了。”他顿了会又接着叹道。
九竺走到方才帷帽掉落的地方，微微俯身捡起，随后收入到随身空间中。
她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袖，随后说道：“这人的目的性很强，若我们之前所了解到的信息无误，他每隔五天便要抓去一位符合他条件的女子，那想必这些女子一定是对他有特别之用。”
“且方才我与他交手时，能感受到他不欲与我纠缠，十分急躁。林家小姐是最后一个符合他条件的，以我的判断，他绝对不会放弃。”
“这样说来，急的不应该是我们，反倒是那人该着急着急了。”
寻宥笑笑：“我们只需，守株待兔。”
九竺点点头算是默认。
那黑衣男子每隔五日便要捉去符合他条件的女子，那么这个“五日”一定是某种特殊的期限。
这人谨慎，用的都是分身，虽说此番碰到九竺寻宥二人，他不是对手，按理他该避避风头，先隐匿一段时间，但林家女子是这泉庆城最后符合条件的女子，不管那黑衣男子是要这些女子做什么，原本的计划被打乱，远水解不了近渴，如若他是要势在必得，那他就得顶着风险，再出来一趟。
寻宥收了收笑意，语气稍微正经说道：“不过有一点我有些奇怪，仙、妖、冥都有自己的一类灵场，我却是看不出那人是哪一界的。”
“他用的术法也不是仙法、妖力、冥术中的任何一种。”九竺应道。
“妖不像妖，仙不像仙，倒像是......凡人。”
寻宥沉吟片刻：“只是凡人没有灵根，若他真是凡人，他又是怎么获得这些灵力的？”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九竺在与黑衣男子交手时，她便感受到了怪异。虽说那黑衣男子使用的不是三界术法中的任何一种，但是她却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有一个猜想，不过还尚且需要印证。”
九竺皱皱眉头，只是希望这次......是自己多想了......
寻宥不再多说什么，偏了偏头看向那些还倒在地上的人，都或惊或疑地看着他们。
“或许我们应该先解决一下这些人的问题。”
九竺扫一眼周围，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仙、妖、冥三界都不会轻易在凡界暴露自己的身份，免得给凡间的人造成某些影响。
方才被抓住当挡箭牌的道士听见寻宥的话，有些惊恐地看向二人，虽然这人方才救了他们，但那女子刚才与那黑衣妖怪交手，显然也不是普通人。
这道士一时有些发怵，不知道这俩人接下来要如何处置他们。
九竺垂眸，轻盈的灵力从她掌心涌出。
“得罪了。”九竺轻语道，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些涌在她掌心的灵力便四下而散，直中那些道士们的眉心。
九竺偏头看一眼寻宥，下一瞬，九竺寻宥二人蓦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院中众人摸不着头脑，饶是如何也想不起打败那黑衣妖怪的人的面容。
林府外，九竺寻宥二人来到泉庆最高的城楼处，俯瞰而视，整个泉庆城都落在了二人眼中。
一轮圆月静静映照在紫黑天幕上，此时此刻，月光已划破长空，银辉四射间，抖落了漫天星霜，清辉之下是万家灯火。
“仙长就这么走了？”寻宥声线清亮，分明是没有带着疑惑，一双桃花眼却又直直看向九竺，全然一副天真模样，让人看得心软，眼尾那颗红痣，在此时更显得妖冶，叫人想要让人向他全盘托出才好。
“你不是已经在林府设下障眼法？”
“仙长这么信任我？”寻宥动了动长睫，一双凤眼里是明显纯然的笑意。
“我不过是相信自己的判断罢了。”九竺慢悠悠道。
寻宥在林府设下障眼法，留下了假的林家小姐，将真的隔绝在结界中，若届时黑衣男子折回，那他带走的便会是假的林家小姐，这样便能免除林家小姐受到伤害。
纵使二人有十成把握，只要黑衣男子现身，他们便能将他捉住，但是百密一疏，这林家小姐不过是没有灵力的凡人，其中若出一些什么意外，也不是他们能控制的，这样将她摘除在黑衣男子的视线中，是最好不过了。
九竺虽不能看透寻宥的修为，但是以她的直觉，绝不会比她差，甚至......更高。
这样的人，真的会如他表面看上去那么良善吗？
九竺移开视线，不再看那双充满笑意纯然天真的眼，转而看向楼下一片橘黄的万家灯火。
九竺不怕黑衣男子不来，方才两人交手，黑衣男子自毁分身，必定受了重伤。
人一旦受了伤，便容易产生破绽，九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找到黑衣男子不过是时间问题。
“仙长之前可来过凡间？”寻宥循着九竺的视线望向城楼下，开口问道。
“实不相瞒，这是第一次。”
虽说九竺这些年为了除秽在仙、妖、冥三界辗转来回了无数次，但凡界确实是从未来过。
这么多年来，凡界一直是相安无事，若非这次出了问题，九竺也说不定什么时候才会来一趟。
“凡界虽不如三界灵力充沛，但倒是一个有趣的地方。”
“是吗，听起来你倒是经常来凡界。”
风吹动九竺鬓边碎发，她的半侧脸颊明明是温和甚至是温柔的，但是却不知为何，总是让人能在这片温和中感受到一片清冷疏离。
寻宥敛眸，藏住眼底的情绪。
“也不是，不过少时在凡间小住过一段时间。”寻宥应道。
“凡人寿命不过须臾，百年一过便再入轮回，虽说在你我看来他们的命格早就由冥界编写注定了，不过他们却是不知道的。不过百年光阴便经历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
讲到这，寻宥忽地一笑：“不过我有时候倒觉得人族可比我们灵族过得丰富。”
仙、妖、冥虽为三大种族，但因为都有灵骨，不同于凡人，孤又合称为灵族。
灵族寿命漫长，很多时候时间都消耗在了修炼一事上。有时候一闭关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光阴便一眨眼就过去了。
九竺：“同样是天地间孕育出来的生灵，各有千秋罢了。”
寻宥嘴角一勾：“是啊。”
古父当年设下禁制，在仙、妖、冥三界早就有个心照不宣的约定——祸不及凡界。
虽说现在仙、妖、冥三界都各自和平修道，没有什么大的冲突，但有时候却也是避免不了一些小摩擦。
凡人生活在凡界，三界的祸事都不会殃及凡界。虽说没有灵族的寿命，也没有灵骨可以修炼灵力，但凡人一生所经历的未必比灵族差。
有的时候，凡人一生的经历，是灵族漫长寿命里也无法经历理解到的。
不过是每一个种族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罢了。
凡人的命格由冥界编写，他们灵族又由什么注定了呢？
没人知道。
但是他们都知道有比自己更高的存在——神界的圣域四天。
或许那是大多数灵族的一生追求。
——
城外，一个平常不过的木屋内。
原本坐在榻上闭目养神的黑衣男子，忽然间像是受到重创一般，猛地吐出一口血。
裴厌用衣袖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里闪过一抹狠厉。
他偏头看向身侧的女子，眼神温柔又缱绻。他爱抚般轻摸着女子的头发，像是对待什么绝世珍宝一般，生怕用点力，都能让眼前人碎掉一般。
“芸娘，别怕。这一次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裴厌低低地说着：“你等我回来。”
说完，便轻轻在女子额间印下一吻。
那女子没有回应裴厌，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除了唇色有些苍白之外，其他都像是与陷入睡梦中的女子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