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厌

    三人一路往东南方向的院子走去,这里一路种了很多桃花,全都盛开了,纷纷扬扬,空气中弥散桃花香,芳香四溢。

    只是走着走着,三人却顿住了脚步。

    眼前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院子,木头和茅草搭建的屋子,两边是不大的花架,一个竹木躺椅在院中放着,这里面的东西再普通不过。

    只是他们与院子中间隔了三个石像。

    三个以跪拜姿态匍匐在地的石像。

    此刻天亮未亮的,涵采一时间看到眼前的东西,吓了一跳。以为是前面有三个人,待看清楚了,才发现只是三个石像,三个成人大小的石像。

    “什么人,居然在自己院子前面摆....呃这么渗人的石像。”涵采有些不理解,十分怀疑那人的审美。

    九竺走近,将手搭在一个石像上面:“这不是普通的石像。”

    “啊?”涵采听到九竺的话,又看了看面前的石像。

    确实是十分普通的的石像,要说不普通的话,也就没什么普通人会做这种姿势的石像吧,简直就是有深仇大恨一般。

    “这些石像是由活人变成的石像。”

    “活人变成的石像?”

    “没错。”

    涵采听到这里,才突然想起来,确实有这种术法,只是她在凡界,潜意识里认为这里不应该出现不属于凡间的术法。

    只是灵族有破解这种术法的能力,人族却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感受着自己的肌肤石化。

    寻宥半蹲,微微侧头看着眼前额头点地的石像,虽然他的面部已经被石化,但是仍然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生前痛苦和恐惧。

    或许他们真的已经诚心忏悔,但显然,那人并没有给他们活的机会。

    “活人变成石像,确实手段非常,只是孰是孰非谁又知道呢,只看这几个石像,自然觉得他们可怜,等知道事情的全貌之后,却又未必是这样。”

    寻宥说得不甚在意,听起来给人一种不论是什么时候,他永远都可以置身事外,漠然看淡一切。

    涵采想反驳,但是却突然觉得寻宥说得很有道理。

    ==

    裴厌看着地上的傀儡娃娃,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怎么会这样。”裴厌喃喃到。

    难怪没有人拦他,原来这根本就是假的林念!

    他早该想到的,那两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就让他得手呢。

    裴厌的眼里满是血丝,又愤恨、不甘,但更多的......竟然是一种解脱。

    他忽然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转头看向床上的女子。

    那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光看相貌,便也能想出她说话时娇俏动人的场景,只是此刻她眼眸紧闭,唇色发乌,没有任何生气。

    “芸娘,你是不是累了呀。我...是不是错了,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把你强行留在这里。”

    “芸娘,我好像做错事了。我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但是我从不后悔杀了钱昭那些畜生,他死千百次都不为过!”

    提到这个名字,裴厌眼里满满都是厌恶和憎恨,就连提起都会让他觉得恶心。

    裴厌就这样喃喃着,就像是情人的私语,只是躺在床上的情人却没办法开口回应她的情郎。

    ==

    吱呀—

    门被人推开。

    九竺、寻宥、涵采三人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裴厌坐在床头喃喃低语的场景。

    见到寻宥,原本落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傀儡娃娃突然间有了生命一样,直直向着寻宥飞来。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寻宥一个眼神扫过去,他识趣地钻到了寻宥的衣袖里面。

    “你们来了。”裴厌开口说道。

    “之前失踪的女子都是你掳走的?”九竺问道。

    “没错。”

    “她们可还活着。”

    “死了。”

    尽管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此刻亲耳听到,九竺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三界有约,不得插手凡间之事,不得滥杀凡人,你伤害这么多无辜之人,就不怕遭受反噬吗。”

    “凡人?那人说的果然没错。”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涵采觉得这话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我命如草芥,生不由我,本就是一条卑贱之命,还怕什么反噬呢。”裴厌自嘲道。

    寻宥甩出一道灵力,一副了然的神情,果然和他开始猜的一样。

    “他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

    “凡人!?”

    涵采感到不可思议:“凡人怎么能使用法术?”

    “那就要问他了。”

    “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力量,若我没猜错,你已是强弩之末了吧。”九竺平静说道。

    裴厌苦涩一笑:“没错,我已经快控制不了它了。”

    裴厌知道自己绝对不是眼前这些人的对手,所以他也没有想过要动手,不过是自讨苦吃。

    “你从何处得来的力量?”九竺问道。

    “是....一个黑袍男子,他说....只要我为他效力,他就给我力量.....”

    裴厌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

    ==

    裴厌出生在易宁村,他的母亲因为他难产而死,所以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没了娘亲还有父亲,可是打从裴厌记事起,他的父亲就不喜欢他,甚至是厌恶他,裴厌,裴厌,除了裴这个姓氏,厌是厌恶的厌,连名字也都含着那个男人深深的厌恶。

    裴厌小的时候觉得,父亲很爱自己的母亲,父亲的厌恶,是因为他的出生造成了娘亲的死亡,让父亲失去了妻子,只要他好好表现,父亲就会喜欢他。

    但是现实让他看清了一切,他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

    他的父亲赌钱酗酒,谩骂和毒打是家常便饭,裴厌早就已经麻木。那个男人心情好的时候,也偶尔会给他带些小玩意,让他吃顿好的,只是更多时候,只有毒打和残羹剩饭。

    ==

    这天,裴鹏飞和往常一样喝得烂醉,他脚步虚浮,一把推开屋门,本就不结实门发出一声巨响,摇摇欲坠。

    听到响声,躲在屋内的裴厌身体不由得一颤,他知道,是裴鹏飞回来了。

    “小崽子,躲哪去了,还不给我滚出来!”

    裴鹏飞面红耳赤,恶狠狠地啐出一口痰:“别给老子找到你,不然看我不打死你!”

    裴厌眼里没有恐惧,只剩下一片麻木,他要出去,他知道如果等裴鹏飞找到自己,会是更重的的毒打。

    裴厌有些踉跄的站起身来,前些日子打的伤还没有好,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破烂肥大的衣裳更显得他身形削瘦,风稍微大点就能随时把他吹走。

    他低头循着叫骂声一路挪过去,裴鹏飞看见,一巴掌扇过去。

    裴厌本就虚弱,这一下两耳发鸣,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他强忍着口中的铁锈味,咬紧牙,强咽下去。

    他费力双手抱好自己脑袋。

    他知道的,又开始了。

    裴鹏飞一脚狠狠踢在裴厌肚子上:“你这个赔钱货,还敢躲,害的老子一顿好找。”

    粗蛮的拳脚在瘦弱的身体上冲撞,裴厌蜷缩着身子,血丝从他的鼻腔嘴角溢出,他就像是石头一样,承受着大大小小的暴虐。

    “畜生。”

    “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处处给我不痛快!”

    “跟你娘一样,都是赔钱货!当年一吊铜钱买的你娘,没几年就死了,真是晦气,浪费老子一吊铜钱。”

    “赔钱货生的小赔钱货,你怎么不去死。啊?”

    裴厌听着男人嘴里的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原来他一直以为父亲爱娘亲,所以才会这么讨厌他,这么多年不论男人下手多重他一直都不曾反抗,原来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原来.....原来在裴鹏飞眼里他不过就是一个赔钱货生的小赔钱货。

    仅仅是这样....而已。

    裴厌心里居然有一瞬间的庆幸,庆幸事情的真相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也好。

    就这样死了也好。

    眼前的一切渐渐消散,耳边的声音也变小直至听不见。

    就这样吧,做一个孤魂野鬼也比这样强。

    四骸弥散开一种被巨轮碾压的痛感,裴厌在这疼痛中醒来,艰难睁开眼,刺眼光让他不由得用胳膊挡了挡。

    他还没有死。

    裴厌发现自己没有力气挪动自己的身体,只能就这样瘫着,他木讷地看着眼前的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沉寂了许久的院子终于有了些动静。

    裴鹏飞从屋内走出来,瞥了一眼瘫痪在地上的裴厌。

    “没死啊,醒了就麻溜点,别堵在这里碍眼。”

    裴鹏飞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仍旧是照常说话,没有一丝愧疚,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不是他造成的。

    说完,裴鹏飞就径直走了出去。

    先去赌场再去酒馆。这就是裴鹏飞的日常。

    裴厌习惯了,可是今天,他突然就不想再这样了。

    地面传来的凉意一丝丝渗入他的身体,可是他的心此刻却滚烫了起来。

    他好像是一个挣脱了束缚的小兽,终于获得渴望已久的自由。

    尝试了许多次,裴厌蓄起力量,终于挣扎着爬起身来。

    他看一眼这个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这个给他带来十年谩骂殴打的地方,这个他没有感受到一丝爱的地方。

    他本该是恨的,可是他眼里却只有释然甚至.....可以说是欣喜。

    终于可以逃离这里的欣喜。

    裴厌转身,没有任何留恋,踉跄着离开了这个养育了他十年的地方。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谋面的可怜娘和他都只是那个男人的工具。

    原本他心里还尚存一丝侥幸,是裴鹏飞彻底摧毁了它。

    裴厌拖着自己的身体往外走去,步履踉跄,却格外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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