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热搜了，你是真的和韩影没可能了是吧？”
姜梨又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一时有些泄气。
电话那边，姜天心也听到了她叹气的声音，有些不满：“你叹什么气啊，我不是好好问你话呢吗？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给我个明确的答案很难吗？”
姜梨揉了揉额角：“妈，我从很早之前就和你说过了，我选择和韩影离婚，就是决意结束，我说过很多次不会和他复合，更不会重新开始，你还是问了一次又一次，你不过是想要我回答你说‘可以’罢了。但是很抱歉，不能。”
姜天心被她的话噎了一下，也静默了两秒，跟着叹了一口气：“行吧，你们的事我实在是懒得管了，但是妈妈就是觉得，韩影人品好，又上进，跟你是同行，不缺共同话题，他妈妈又是你胡阿姨，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嫁过去肯定不会受婆媳的气啊，你以前不是也挺喜欢他的吗，多好的一门事，你之后再找的难道能一定比这个好？”
姜梨开了窗，屋外风声簌簌，枯枝上的叶子被吹得稀稀落落地飘下来，打着旋，描出风的轨迹。
快入冬了，已经开始冷了。
姜梨伸出手感受着风从指尖间溜走，再一次对姜天心耐心道：“妈妈，你有没有觉得，你对我婚姻的期望和执念，其实来源于你自己？”
姜天心一愣。
姜天心的婚姻毫无疑问是失败的。她在事业最高峰时遇见以为可以相守一生的真心爱人，又获得了几乎所以人的鼓励和赞成，她的恋情收获一片祝福，于是她急流勇退，像那个年代绝大多数女生一样，认为找到爱人结婚生子才是一生最重要的事情。
她对她的爱情和她的爱人拥有太多的期望和幻想，这本身其实也没有错，错就错在生活不像她演的偶像剧里那样纯洁美丽，掺杂着生活的鸡毛。
她定情的那部剧里，她与爱人姜成饰演一对走过风风雨雨的神仙眷侣，剧里一个果敢坚定，一个强大包容，剧外姜天心也为姜成的温柔多情而倾倒，步入爱河。
但婚后姜天心渐渐发现了不对。
多情是真的，姜成对每个女演员都是习惯性的温柔亲昵，她稍有介意，便说她是控制欲太强，说她和从前不一样了，变了。
姜天心那时候恰在孕期，多思之下于是很快陷入自我怀疑，姜成的爸妈又总爱对她挑三拣四，一会儿嫌姜天心怀孕时为保持身材吃得太少，一会儿嫌来看望姜天心的同事有男的，一会儿又说姜天心吃饭挑嘴事多矫情难伺候。
姜天心昏昏沉沉，自我反问，一颗心好似在铁板上煎煮。
把她从这种折磨里解救出来的，是漫天的关于姜成的出轨新闻，照片上他和人亲吻的表情有种滑稽的深情。
姜天心一下子醒了，被记者追问，围追堵截，伴侣不忠的消息铺天盖地，她却在痛苦之外生出了一丝庆幸。
她终于可以抽身离去了。
或许是时代影响，或许是思维受限，在姜天心的认知里，只有发生一方不忠这样的大事才能结束婚姻。
姜成的父母一改趾高气扬的样子，要她在网上为姜成的“清白”作证，要她以妻子的身份共同承受和粉饰太平，姜天心拒绝，提出离婚，然后姜梨被姜成的父母藏了起来。
理由是因为姜梨是“姜家的孙女”，离婚后该归姜成所有，姜天心要么放弃孩子，要么就放弃离婚。
姜天心觉得可笑，别说姜成几乎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就是他父母，也一直不在意姜梨，只明里暗里催着姜天心再生个“金孙”，这会儿又演出好爷爷奶奶的形象。
真恶心。
姜天心那时想过打官司争夺抚养权，但再三考虑后，为着尽快把这件事处理好，也为了姜梨的以后考虑，不要沾上太多会影响大众态度的乌七八糟的官司，她最终选择退让了一步，以出面帮姜成作伪证说出轨是假的为代价，换得了一张离婚证和孩子的抚养权。
这场婚姻让姜天心劳神劳力，从此便认定姜梨将来结婚时一定要谨慎，知根知底的韩影就成了她心目中此题的最优解。
“妈妈，结婚不是人生的必要选项，开心才是。我和韩影在一起都不快乐，再知根知底又有什么用呢？”
姜天心靠在躺椅上，看着远处的天，许久才笑起来：“你说得对，是我老了。算啦，总归是你们俩没缘分，我也不强求了。”
“那你这个新谈的小男朋友，人怎么样？什么时候也带来给我看看啊？”
姜梨捏着窗台上一盆吊兰的叶子，抿了抿唇，正想着合适的措辞答话时，手机突然响起来连着几声信息提示音。
姜梨微微蹙眉，低头点开，发现是段铭的消息。
【段铭：你吃午饭了吗？】
【段铭：我刚吃了早饭/哭哭.jpg，开了一上午会，好饿……】
【段铭：你猜我早饭吃的什么？】
【段铭：我吃的是油条和豆浆！公司食堂的油条，他们都说好吃，结果我一尝，还没有那天我们炸出来的好吃嘞。】
【段铭：等改天我要把当初我们调试出来的比例和油温告诉他们！】
【段铭：好困，没有断断咬我的衣角感觉少了点什么，哪里都不太对劲。】
姜梨看到这里时没忍住弯了弯嘴角，又很快按下去。
【段铭：我刚刚看见一个员工的老婆来给他送饭了，好像是红烧肉和香菇青菜，好香！香得我又饿了……可惜我要维持身为领导的尊严，不能多看一眼，只能说他影响大家开会把他赶出去吃饭了/眨眼.jpg】
【段铭：好羡慕，大家都好羡慕啊啊啊，什么时候我也能去给你探班送饭呢？暗中观察.jpg】
姜梨看到这一条前半条时还没什么感觉，结果看到后半天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嗯？你笑什么？”姜天心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姜梨才想起来自己还在通话，她清了清嗓子，关掉了段铭的对话框：“什么时候上门……”
“等过段时间吧。”姜梨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带了浅淡的笑意，姜天心却听出来了。
她愣了一会儿，才笑起来：“好，那我就等着了。”
*
段氏集团七层会议室里，开了一天会的众人们短暂休会，段铭请客点了一桌外卖，摆在桌上，大家正在吃饭。
以前这种事也常有，段铭年纪不大，为人也没什么架子，从前赶方案赶项目一起熬夜吃饭大家都习惯了。
但今天段铭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咬了一根青菜看着手机，表情很是凝重，手里的筷子也迟迟没有动作。
蔡原自从知道那条热搜上的男人就是段铭之后，一直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此刻忙不迭地献殷勤，把远处的菜递到段铭眼前来：“段总，您尝这个。”
段铭摆了摆手拒绝了他，半晌，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来：“大家吃吧，我们四十分钟后继续会议。”说罢便大踏步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蔡原原本只是为自己的口无遮拦而担忧，此刻却不由生出第二份担心来：
该不会，这次的单子真的解决不了了吧？
天呐，连一向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小段总都露出这种担忧的神情，该不会，这次的项目真的无力回天了吧？那他们组岂不是都要打包滚蛋了？
蔡原感到一阵眩晕，想起自己早上的“豪言壮语”，完了，这下他的工作真的要没了！
蔡原担忧地看向陈谦：“陈哥，怎么办，小段总那个表情……该不会真的解决不了了吧？”
陈谦也正疑惑着，照他来看，这次的事情确实有些难办，但还不至于让段铭都手足无措的程度，何况今天的会议也并非全无效果，段铭这一脸忧愁，莫非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顾虑？
他拍了拍蔡原的肩膀作安抚：“没事，我去问问小段总，别担心，你们抓紧时间休息。”
陈谦快步走到段铭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得到应声之后才走进去，一眼就看见段铭靠在椅子上，满脸焦虑和担忧。
陈谦惊了一下，快走两步：“小段总……是事情很难办吗？”
段铭叹了一口长气，将手机按亮，又按灭，再按亮，再按灭。
最后他将手扶上额角，泄气道：“是，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陈谦犹豫着，轻声道：“肯定还会有转机的，这件事应该没有那么难办。”
“你不懂。”段铭又叹了口气，“这件事看上去好像很简单，实际上完全不是这样，况且……”
陈谦心里一紧，莫非这项目真有隐情，他连忙问：“况且什么？”
“况且是我有错在先，”段铭忧虑地揉着额角，“陈谦，你说该怎么挽回？”
陈谦心里有些难过，他印象里的段铭一向张扬恣意，少有如今踌躇不安的样子，安慰道：“二少，这项目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丢了就丢了吧，不必为难自己。”
段铭看着他，有些迷茫。
陈谦继续劝说：“虽说这是个好时机，但——”
“等等，你说的是那个项目的收尾吗？”段铭打断了他，“那个我已经有计划了，可以妥善完成。”
“啊？您说的不是这个吗？”陈谦也迷茫了，“那你说的是——”
“消息啊，”段铭叹了口气，“姜梨半天不回我消息了，我要怎么认错她才会原谅我啊！”
陈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