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扶风抬头看江岁兮，两人视线对上。

    其实说点私心，江岁兮希望他不要管这些。现在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就是仇恨。但是。江岁兮没再想。

    余扶风说，报仇。

    江岁兮垂下眼睫。

    晚上。

    江岁兮升起火堆，余扶风花了一个时辰从河里抓到了鱼。火光照耀下，余扶风看见了江岁兮的脸，少女低头沉思。忽然抬起头。两人对视。

    余扶风还是问出那个问题，虽然他知道无果：红越……为什么那么做？

    江岁兮说：“我不知道。不过本就是这样，不应该相信任何一个人，也不应该对任何一个人抱有任何幻想。”

    余扶风说，我觉得你是好人。

    江岁兮哭笑不得，说：“感觉这种东西么，不要太过于相信。”

    突然沉默。

    过了一会，江岁兮说：“鱼熟了。”

    余扶风先给了江岁兮。

    江岁兮本来还想谋划谋划未来。比如，怎么样找到红越，知道红越为什么要灭了余府一家，等等。

    结果迎来的是同门师兄弟，为首的这次换柳星辰了。

    江兮兮不知道说什么。好在柳星辰先说话：“岁兮。如果你愿意跟为师回去为师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江岁兮噎住了，她感觉她师父脑子被人给踢傻了，他没死是他运气好。还不计前嫌，这是不怕他睡着之后江岁兮一刀把他捅了吗？

    江岁兮冷笑道：“滚。”

    众弟子却不乐意了，其中一个站出来道：“江岁兮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江岁兮说：“关你屁事。”

    江岁兮又好奇问：“你为什么要带着他们来？你说要我回去恐怕他们是第一个不同意的吧。”

    柳星辰说：“他们自己要跟来的。”

    江岁兮哦了一声。

    余扶风出来了，他问，他们是谁？

    柳星辰看着手舞足蹈的余扶风，皱眉。问道：“他是谁？”

    江岁兮先给余扶风解释：“不认识。”再回头道：“关你屁事。”

    柳星辰：“……”

    余扶风说，他们好像是你的师兄弟，是么？江岁兮说：“你听谁说的？”余扶风说，我听见的，既然他们来寻你回去，你就跟他们回去。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求，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本该如此。

    江岁兮说：“不用担心。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余扶风点了一下头。

    江岁兮对柳星辰众人道：“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除非我死了。”

    *

    余扶风问江岁兮，你会不会后悔？

    江岁兮噗呲一声，说：“为什么要后悔，他们比钱更好么？”

    余扶风没再说话。

    余扶风说，你有什么打算吗？

    江岁兮问：“什么打算？”

    余扶风说，比如，去找一个容身之地。比如……

    江岁兮算是看出来了，余扶风这是希望自己离开他，过更好的生活。

    江岁兮说：“我走了怎么办，万一红越想要斩草除根呢？你打的过她吗？”

    余扶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本正经比划给江岁兮看：对不起。

    江岁兮乐了，“……你为什么老是跟我道歉？”

    余扶风答非所问，说，我想变强。

    其实江岁兮也不是没有想过教点他防身招式什么的，不过那时没有认真学，而且学的也都是什么歪门邪道。这可不兴教，容易走火入魔。

    江岁兮点头赞同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慢慢来。”

    江岁兮想了想，其实也不一定，说不定红越还没有撑过余扶风变强，就已经先撒手归西了。

    人最重要的，是要快乐的活下去。江岁兮拍拍余扶风的肩膀，说“会变好的。”

    江岁兮拿出一个袋子，上下抛。余扶风问，这是什么？

    江岁兮眨眨眼，说：“钱。”

    余扶风问，哪来的？

    “偷我师父的。”

    余扶风噎住了。险些脚下一滑。

    天色逐渐变黑，此地荒无人烟，也不知道是哪里，江岁兮和余扶风瞎走的。江岁兮说：“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余扶风点点头。

    江岁兮升起一堆火，没看见河流也没有看见果树。江岁兮问余扶风：“饿不饿？”

    余扶风摇摇头。

    江岁兮笑，余扶风也跟着笑。江岁兮问：“笑什么。”

    余扶风不好意思的又笑了笑。江岁兮无奈的摇了摇头。

    无聊，江岁兮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拿了一根树枝拨动火堆，说：“今日你看见的是我师父柳星辰还有我的师兄弟。”

    余扶风说，我知道。

    江岁兮看他，说：“你知道个屁。他们不喜欢我。”

    余扶风问：为什么？

    江岁兮说：“因为我把我师父柳星辰捅了一刀。”

    余扶风：“……”

    余扶风说，为什么要捅他一刀？

    江岁兮说：“没有为什么。如果非要说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不是一个好人。我看他不爽，所以我捅了他一刀。”

    江岁兮看向余扶风，心想，他不会又要说我觉得你不是坏人吧？

    余扶风没说话。

    过了会，余扶风说，你不应该这样。

    江岁兮挑眉道：“那样？”

    余扶风说，随便杀人。

    江岁兮又笑了，她说：“睡觉吧。”

    江岁兮背过余扶风。沉思。其实呢，还是不要太过于相信别人。说不定就认贼作父了呢。

    江岁兮笑了笑。爬起来，走了。

    早上醒来余扶风没看见江岁兮。余扶风找了好几个时辰才明白，江岁兮走了。

    余扶风脑子嗡嗡的，不明白江岁兮为什么要离开自己。

    是因为自己不好么？

    回到前夜之地，看见有一个钱袋，旁边还有一张纸。

    余扶风捡起一看，短短有缘再见，对不起。

    风吹过。

    江岁兮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江岁兮不知道去哪里，天下这么大，总会有一个藏身之处。

    江岁兮边走边想事情。

    其实么，虽然从小她爹娘不在，但是后面她爹娘找到了她。

    在她七岁那年，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长着胡子，而女人笑吟吟地将她抱起。男子就在女子旁边，逗她笑。

    男子叫做江风知，女子叫做杜秋兰。

    就只有他们三个人爹娘每天好像在抱着她在走，去哪呢？不知道。江岁兮只觉得有爹娘在很好。

    八岁生辰那天，爹娘为她煮了一碗长寿面，很简单。三个人有说有笑，突然门被人一脚踢开。江岁兮被吓坏，大哭。杜秋兰抱着她哄着她别哭。

    终于把江岁兮哄好，烟尘散去，江岁兮看见一个人。是个大概二十多的男子，穿着白色衣服，一尘不染。手拿剑，面色严肃。

    江岁兮被他这神色又差点吓哭，还好杜秋兰及时哄江岁兮，这才没让江岁兮哭出来。

    江风知见到这男子先是一惊随后喜出望外，急忙迎上去，道：“星辰？你怎么来了？”

    杜秋兰却有种不祥的预感，道：“风知，不要过去。”江风知回头问：“怎么了？”

    柳星辰拿起剑，江风知反应快，也拿剑横向，挡住了柳星辰的招式。

    江风知头也不回说，“秋兰，走！！”

    杜秋兰也不犹豫，带着八岁的江岁兮就跑。

    回头，看了一眼江风知。

    “岁兮？”

    江岁兮回过神来，看见柳星辰。毫不掩饰的厌恶，问，“他妈的，你怎么在这？”

    柳星辰说：“我是刚好看见你的。”

    江岁兮说：“鬼都不信，有什么事快说，不说我走了。”

    柳星辰说：“跟我回去。”

    江岁兮想了想，说：“好。”柳星辰欣喜不已，一笑，说：“真的？”

    江岁兮叹了一口气，道：“师父，过来一点好吗？”

    柳星辰真过去了一点。

    两个人很近，江岁兮突然拿匕首想捅向柳星辰。结果柳星辰握住了她的手。江岁兮挑眉。

    柳星辰说，“岁兮，这种事情我不会再让它有第二次。”

    江岁兮说：“要我跟你回去也不是不可以，除非让我捅你一刀。”

    柳星辰说：“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捅我一刀呢？”

    江岁兮：“那你把你下面那根命根子给割了。”

    柳星辰：“你想捅那里？”

    江岁兮说：“能让你去死的。”

    柳星辰放开她的手，捅向自己的心脏。江岁兮其实没想到他会真的捅的，不过，那又怎么样？她又不会管这个人的死活。

    柳星辰像是脱水了，刚刚前几分钟还神采奕奕的，现在呢。

    让江岁兮来形容的话，就是一个半脚踏进棺材的死人。柳星辰问她：“现在可以……跟我回去了吗？”

    江岁兮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执着于自己跟他回去，不过既然柳星辰说到做到，那么就跟他回去。江岁兮心情大好，甜甜笑道：“师父，我们回去吧。”

    柳星辰捂着胸口，抬头看向江岁兮，轻声说道：“好。”

    江岁兮就和柳星辰一起回去。

    江岁兮一直在柳星辰耳边叭叭，一刻也不愿停下。柳星辰竟然一一答应。不过他的声音变的越来越小声。

    柳星辰的脸色变的苍白无力。

    江岁兮微笑道：“你是不是快死了？”虽然这么说，江岁兮也有点恍惚，真的死了？怎么这么容易。

    就像一个前几天在你面前活蹦乱跳的人，你再见到他时，已经是天人永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