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制止女人，“孩子想吃什么就让她自己夹，你这样她怎么自在？”

    女人讪讪的站到了一边。

    杨山己垂着眼，一粒米一粒米的塞着饭。

    “学习累吗？”见气氛僵硬，男人挑起话头。

    杨山己本不想回答，为了礼貌还是回了一句：“还好。”

    “那就好，在学校嘛，除了学习是必要的，重要的还是享受当下这个可以和同龄人相处的氛围。不觉得很累就好。”

    “嗯。”

    “怎么就一个人来吃饭？”

    “做作业比较慢，来晚了。”

    “做作业啊，是个好孩子，唉……想到我家那个，以前有作业可以做，却不知道珍惜，也不晓得以后又没有作业可以做哦。”男人语气一下就转为了叹息。

    杨山己没有接话。

    “不过也是他自找的，我现在看到他就来气。也不晓得我还能活几年给他操心这些……”男人自说自话般的讲着，“学校就大致讲了一下他欺负你的过程，我听了都很愤怒，恨不得一皮带子直接抽死他，不争气！”

    “你说你个女孩子，怎么就一个人冲了过去和他们打起来了呢？万一受伤了怎么搞哦。所以说女孩子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不要太冲动，你要是把我家那个打了就打了，是他活该，要是自己反受了伤，那多划不来，你说叔叔说的有没有道理？”

    “对。”杨山筷子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若无其事的吃着饭。

    “那你有没有哪里受了伤？要不要阿姨带你去医院看看？”

    杨山己笑了一下，开始大快朵颐，接下来任他说什么都当做没听见。等肚子已经完全饱了，她才放下碗筷，从兜里掏出纸巾擦嘴。

    “我赤手空拳单枪匹马冲过去的，我的目的是阻止他们继续损坏我新买的物品，让他们停止对我的名誉和形象造成伤害的行为，因为我当时情绪很激动，所以动作可能有些不知道轻重。至于我受的伤我已经去看过医生了，因为部位比较隐私，所以不太愿意让别人跟着。”

    表达完美，加十分，干得漂亮杨山己。

    男人见杨山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也只好开门见山，“你是个聪明的同学，知道怎么去保护自己，但是我家的儿子蠢，只能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来操心。”

    男人从公文包里掏出很厚的一叠钱，杨山己学费几千块都是父母让自己拿着过来交的，这目测一下大概心里有了数，差不多两万了。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很多了，尤其按照杨山己这样家庭给的生活费来说，两万已经多得难以想象了，但是杨山己只是扫了这些钱一眼就不感兴趣的移开了目光。

    杨山己还只是个单纯的高中生，她的想法很简单。或许这个中年男人套她的话时她是因为直觉而察觉到了危险，那么她应对的表现和语言表措是在模仿宫斗和宅斗小说中的人物。

    至于她那对两万块不感兴趣的态度，她在中考过后的那个暑假，借了一大书包的各类言情小说，其中霸总小说里都是动不动几百万几千万的，两万算个什么？虽然她现在是个只能趁放假帮小学生抄作业挣点零花的穷人，但她坚信自己将来会很有钱，整体来说没有感受过来自成人世界的残忍，但凡她遭受过什么社会的毒打，这两万块怎么也得让她犹豫一下。

    “你现在还没进入社会，或许还有些清高，但是你心里应该有一点概念了。你们一学期学费、生活费就要八千多，这里两万块，确实算不上大钱，只是一年的学费，但是至少可以让你父母今年的负担不那么重。如果你觉得数额不够让你满意，再加点也不是不行。”男人依然说的不急不缓。

    “我想问一个问题，当然不是我诅咒他们。”杨山己扫视了一眼在场的这些大人，“你们今天用两万摆平了微不足道的我，让你们的儿子觉得你们无所不能，等他们闯下更大的祸的时候，你们打算对多少钱去擦干他们的铁窗泪呢？他们已经满了十四岁了，明年更是要满十六了。”

    男人噎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只要你跟学校说不追究这次的事情了，接下我我们会管好他们不会再来找你了，以后的事情我们自己操心。”

    “就算我不追究这一次，那么上次呢？上上次呢？上上上次呢？再往前数，我和他们初中三年的同学，那几年他们有没有跟家里讲过他们在学校是怎么合起伙来欺负一个个子比他们矮了一个头的女生的呢？有没有跟你们讲，他们每天换着花样校园霸凌，而老师假装听不见、看不见、没有作为的呢？如果我这次遇见的老师和学校不是十中这样的呢？除了我这样不得已被你们知道了的，还有那些你们不清楚的，被欺负了甚至都没等到让你们出面就被欺负到转学的人呢？你们中间也有女人！你们做女孩子的时候，难道不害怕吗？你们没有女儿吗？你们没有做过小孩子嘛？”杨山己大声质问，“两万摆平一次，你们钱够吗？”

    面对杨山己的质问，一帮人竟一时不知道回答什么，恼羞成怒和尴尬的气氛充斥在空荡荡的食堂。

    “造孽。”一个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女人走上前来，“我一开始确实是想着就这么半利诱半逼迫着让你妥协的，唉，但身为一个女性，我必须要站在你的立场。这里三千块，确实是小钱，你就拿去买几身衣裳，我也不和学校犟了，他以后都不会在这个学校了。”女人把钱往杨山己兜里塞，算是带头表态。

    杨山己拍开了她的手，“为了我和各位的方便，我也不私下收钱，等到时候按学校的安排来吧，我也不图你们这点钱。”说完率先走了，这次没有人拦。

    如果想要拥有阳光，那就不要一直面对阴影。

    事后，杨山己请假出去购置新的一份衣物和卫生巾的时候，肉痛不已，一瞬间也会惋惜没接的那两万。

    “唉，也不知道这辈子我配不配发财。”

    “但至少要比那几个人渣有钱。”

    “谁知道呢，没有他们有钱也要很幸福。”

    杨山己剪掉衣物上的吊牌，这次买的比上次买的更漂亮，更舒适，挺好的。

    十二月份，雨天比晴天要多，又湿又冷，杨山己偶尔在晚自习过后去四楼捡废纸球。在享受孟见希语文作文一针见血的描述方式的同时，其他学科看不懂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很多眼熟的名词组在一起就是令她茫然一片的题，这不是一道两道题，这是一片题海。

    “高三的都是变态吗？这都什么鬼？”

    杨山己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这些东西的，孟见希桌脚有一个没盖盖子的整理箱，里面很多书本。有些厚厚的本子贴着标签，有高一到高三分门别类的知识点和经典题型，杨山己抽出一本标签标记着是“高一的化学”的拿出来看。

    “就让我会会你这个妖魔鬼怪吧。”

    本来以为打开以后会是密密麻麻的各种颜色的字，结果里面画着各种试管、酒精灯、坩埚等等瓶瓶罐罐和架子的组合图，图的下面才是字。容器里面的不同颜色的液体、固体甚至还有一根引线拉出来标明是什么。

    杨山己举着书，凑在走廊灯下面自习分辨着本子上的每一个细节，她发现，这个孟见希，确实是个不得了的人才，连个量杯都要画出透明的光泽。当然不是每个玻璃容器都画，大部分都是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平面，只有简单的才会勾上一两笔细节，丰富画面。

    “他的肌肉真的好吓人~可是我要爱上他了，55555，真让人嫉妒。”她缩在那里叽叽咕咕，直到就寝预备铃响，寝室要关门了，恋恋不舍把人笔记本放回原处。

    没有这份才华，是不会进行这项事业的，杨山己上课也不是没有模仿过老师画在黑板上的示范图，但是左右总是不对称。一个强迫症，看到了自己画的图，她会选择放弃，她写的字也不好看，所以她从不会翻看自己写的笔记，看了会生气。也练过字，但是每次练字和字帖上她描的字和原稿有很大的出入，根本不重合，杨山己看到就会想把字帖撕了。

    幸好孟见希那多的是的不要钱的作文复印件，杨山己不必回头去看自己描成什么样，她发现她的笔画融在那碳粉黑色的痕迹里看不出踪迹，分不清哪一笔是她的，哪一笔是孟见希写出来的，可以就这样一笔一笔的描下去。

    “小贱贱，我们刚刚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阮袂陪孟见希回教室接保温杯，然后在楼梯间口听见一个女生的声音嘀嘀咕咕，准备出去一探究竟的时候，被孟见希一把拉了回去捂住了嘴。然后两个人躲进了隔壁班教室，溜到前门，躲在门后面，听外面的杨山己在叨叨些什么。

    刚目送完杨山己离开、还躲在邻班教室的二人面面相觑。

    “以前有女生这么……这么的……喜欢你吗？”阮袂一时竟不知怎么形容。

    “倒也没这么夸张的。”孟见希回想了一会儿，回答道。

    阮袂又抛出一封鞭炮，炸得孟见希耳朵里面噼里啪啦响。

    “所以她到底是喜欢你呢？还是喜欢邱敏？”

    邱敏是上次在食堂那个戴厚镜片眼睛的肌肉男生，体育特训生里面举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