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祁文琛看见锦囊中有小隐山几个字出现,赶着投胎都没他那手速,更是忽略指尖传来的一点刺痛,眨眼将锦囊内里翻出,里面记录着晷纵师的冰雷魂魄和小隐山中的古泉。

    泉水阴阳融合,可使万物重生。

    祁文琛欣喜刚要狂,便骨痛难忍,被刺痛的手指,已是黑青。

    将锦囊拆开后发现细小的一根刺,祁文琛请来贺若氏的神医查看,那毒刺竟是远古鸳鸯毒蜂的尾针,蜂王大如鸳鸯而得名,雌雄尾针之毒可相互抵消,可是那尾针没人能分清公母,更不要说鸳鸯毒蜂早已灭绝。

    贺若氏的神医无法解毒,此毒毒性不大,不损害肌理脏腑,奇在毒发时骨痛难忍,将人骨慢慢溶解,人会在折磨中痛苦死去。

    只有一个延缓毒性的方法,用蜂王浆和蜂王所食之花的花蕊泡以花叶上的露水来送服贺若氏秘药,且蜂王浆露茶要常年饮用不可中断。

    祁文琛想解毒,只能靠另外一只锦囊,他暗中联络江湖杀手,不遗余力的潜入微湖山庄偷盗锦囊,全部无功而返,此后微湖山庄彻底封闭,守卫极严。

    祁文琛每况愈下,时日无多,一只手已经踏上黄泉拉着他去投胎,骗婚戏码就此展开,此事筹谋两年之多,总算尘埃落定,原本计划拿到锦囊,又能控制微湖山庄。

    盼的头发都白了的祁文琛,盼来的却是继续等死,现在人死干净,毛没见着。

    即墨玉清言下之意,祁文琛听得出,急忙打开身下暗格,拿出一个盒子,心急如焚没拿稳“咣当”摔在地上,就如他当年偷锦囊时一样,只不过里面连个线头都没剩下,看着即墨玉清颤抖的指着地上的盒子:“这……这……”

    即墨玉清扶着祁文琛坐回榻上,语气不急不缓在几声喘息后响起:“宗主,居然在您眼皮子底下把东西偷走,云廷宗真该好好整肃了。偷盗跟救人是否有关系还得好好详查。微湖山庄现在一把火烧光,那异火水浇不灭,而且融金炼石,干净的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就算掘地三尺,也再不会有蛛丝马迹。”

    小弟子端来一盏新煮的茶,更换空盏向外退,突然一只茶盏在小弟子耳边的门框上四分五裂,而那茶杯似乎不甘心就此而去,锋利的边缘划过小弟子的脸颊,带着鲜血坠落地面。

    小弟子惊得跪在地上发抖,脸色顿时变得灰白,深深的埋着头。

    “收拾了,重新换一盏来!”即墨玉清看着祁文琛此刻泄气的颓在榻上,木讷的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盯着那茶盏发呆,转身便离去,走出门后侧头回望,嘴角挑起一抹不明意味的嗤笑不屑。

    待即墨玉清走后,屋子里只剩祁文琛,他面色突变,眸色猛然一沉,眼中锋芒锐利,寒声正色道:“沐北,肃清正院的人,有存疑的严审,查查十日内都谁来过这屋子,一只鸟也不要放过。”

    语毕,灵力化作一只黑蝶,向外飞去。

    此时黑压压的一片怪石崖边,一人站立已久,如果不借着星月微亮,还真一时无法察觉。

    突然一只手握住块凹凸不平的巨石,借力攀爬而上,四下乱石杂草一时不察,这人还未起身,就看见鼻尖处一双青纹暗花的靴子,一片随风微抖的衣角,警惕的刚要抬眼望去,右脚松脱踩空,被一只手轻松捞起,来人这才看清是谁。

    沐北缓上一缓笑道:“我说异戈,你傻站这边上干嘛呢?吓我一跳。”

    异戈拔一枝狗尾草,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你来迟了?”

    “哎呦,我的好哥哥,我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即墨阁首进去,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这才晚了。”沐北也捡一枝狗尾草,轻轻扫着异戈手里的草枝撒娇。

    “东西呢?”异戈问。

    沐北冷哼一声,语气幽怨:“没有!”

    异戈站起身揪着沐北的耳朵:“我看你是皮子又紧了。”

    沐北忙拢住异戈的手,将自己的耳朵摆脱出来:“你那爪子能不能不往人家耳朵上招呼,给你,给你,怪不得都叫你榆木疙瘩。”

    沐北说着甩给异戈一个黑袋子,异戈嘴笨不会掐嘴架,一般都靠武力取胜。俩人扎在黑风里嘀嘀咕咕一会儿,异戈便先走了。

    沐北看着异戈渐渐离去的背影,也似那人一般站在崖边眺望着远方,风吹过怪石,呜咽声响彻一片,却只觉得阴气森森,顿生冷意御剑而走。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临近,七少主祁言背着手,墨色长发披散至腰间,手指修长,漆黑的瞳孔里埋着冷漠的光,白皙的肤色,冰冷的吓人,红唇微启,挂着一丝无法察觉的不耐烦,一身紫色的袍子并不臃肿,反而显得他那挺拔的身形更加修长。

    静静地听着来人的动静。

    “进来。”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是浮冰一般低低缓缓的倾泻而出,祁言淡淡的开口,语气中到是没有半分期待:“找到了吗?”。

    起风了,异戈将一只黑袋子放在祁言手边的桌角上,便向后退几步,像个屏风挡在门口。面对着祁言低着头,看着祁言的脚面。

    祁言侧头默想,只瞟一眼那只袋子,并未打开查看,向后靠在椅背上,望着来人的头顶,柒园的一干人等全都如此,见祁言总是留给他一个头顶,小的时候是跪着给他看,长大便站着给他看,全部都卑微的低着头,隐藏起全部的喜怒哀乐。

    祁言真是厌烦至极。

    异戈虽未抬头,也能感觉两道幽深的目光盯着自己,有些浑身不自在,故作镇定说道:“少主,另一只锦囊没找到,有人救走玄菲予,焚尽山庄,听说那异火不尽不灭,却没有累及其他,只将微湖山庄烧了个干净。”

    祁言并未接话,连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异戈便接着说道:“那边已然发现东西丢了,已让沐北马上清查正院,老爷子日子不多,接下来不知道会有什么动作。”

    屋子里被风转过一圈后,又冷了些,这下异戈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祁言感觉一丝悲凉,眼前似乎飘过一场惊骇的残杀,随着时间的流逝眼神也渐渐平静下来,幽幽的开口:“这宋修齐,跟我那四哥一样嗜杀成性,残忍至极,怕叫人知道他们作孽,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老爷子也不安生,明知死到临头却还是要兴风作浪,还不如积点德待下辈子投个好胎。我不能看着这帮蠢货毁了云廷宗,毁了这平静祥和。”

    祁言来到异戈身侧,清冷的眸子正好跟异戈一丝慌乱的目光相撞,异戈心下一惊,不敢乱动分毫:“这火来的真是时候,到是省了他宋修齐不少麻烦,你去看看他们的祖坟,我就不信祖坟也能烧了,还有那火看看有没有燃尽,能不能取些火星,给屠门羽送去,查一查这火的来源。”

    异戈几乎是祁言说完,赶紧回答:“是,属下现在就去。”异戈赶紧退出房门,站在一侧,再抬头时祁言已经消失在院子尽头。

    祁言独自来到不知归处喝酒,嘴边的酒,怎么也入不了喉,想着还有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煎熬,这娴静安宁的夜色看的心下更加烦闷。

    景色无人同赏,酒更索然无味,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阴霾,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走停停,最后站在围廊下,看着街市上闹腾的人群,刚刚站定,一支箭矢猝不及防的朝着他面门而来,就在一瞬间,他一侧身,羽箭插在身后的地面上,所有的烦躁被警觉代替。

    不远处一道橙黄色的身影,向他挥舞着手臂。祁言发现自己真是无药可医,只有站在剑刃之上,无助和绝望皆化作戾气,他才感觉这萎靡的心鲜活的跳动着。

    这样,是该欢喜还是更加的可悲。

    宋修治亲自去云廷宗负荆请罪,却连宗主面都没见到,表现出一副心惊胆颤怕被问责的假象。

    而真正令他胆寒的是,第二天一大早,被下人发现他穿着玄菲予的喜服,浓妆艳抹满身是血的埋在婚房的浴桶里,那一桶血水冰块中夹杂着猪狗的残尸,猪脑、狗肠、猪肚、狗粪,满桶都是,差点疯魔,鬼吼声惨绝人寰。

    清晨的集市人头攒动,都被这格外声嘶力竭的叫声,惊得‘人仰马翻’,事后很多年百姓不敢靠近宋府,都怕被恶鬼勾魂。

    大夫看过伤势后告诉宋阁首,这小公子命根子在冰块中时间太长,已冻伤,怕是不能在行人道留子嗣,就连如厕都是一种折磨。而且这雪山寒冰阴气极重,吊着一口气活着,只会生不如死。

    宋修治本是唇红齿白,相貌英俊之人,现在是人不人鬼不鬼,换季变天,就会浑身冻疮复发,皮肤奇痒龟裂,骨肉抽筋,受不得一点风湿寒热。

    为冬暖夏凉,宋府重建宋修治的卧房。

    他宋修治除非被人用灵气包裹出去,今生今世都不能离开房间一步。

    偏偏有些人生不如死,都要苟且偷生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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