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予道先说罢便俯首鞠上一躬:“龙族几百年来因这在灾劫,四散而居,也因这少年逃过覆灭之险,可放眼整个龙族只有你一人能够救他,如果真能救回这少年,以命抵命也值得,就怕无能为力,你也会丧命于此。”予道先叹口气,眼中透出的似是不忍。

    龙族驻颜有术,别看茶道先已经活四千六百多年,但依旧卓尔不凡,身姿健朗,清瘦的瓜子脸,眉毛又浓又黑装点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正儿八经的“道貌岸然”,内里子孩子气的很,爱笑爱闹。

    他和予不染私下里也是逗趣打滑,看谁更狡诈。

    予道先小时候,父母极其严苛,从小便培养他继承龙族,时时刻刻威仪典范规矩拿捏着,却依旧我行我素。

    直到父母离世后,他便像是换个人,乖乖走上父母选好的路,掩埋曾经意气风发绝不妥协的自己。

    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有予不染见过。

    狼崽子对上老狐狸。一个只管龇牙咧嘴,另一个变着法儿的自得其乐。

    予道先这老腰几百年没有对族人行过礼,祭袍熨帖,这郑重其事的一弯腰,连头发丝都跟着头一并低下来,这要求不通情理却也情非得已,他老人家躯壳外面早都活腻歪了,可躯壳里面他任重而道儿尚远……

    予不染对着族长一人挤眉弄眼,像是在无声的问“这是演的哪一出儿?”紧忙扶着族长,腰弯的太深怕是要命啊!

    见扶不起,扑通一声便给族长和众位长老跪下:“族长爷爷,您放心,不染在这恩义面前,定当义不容辞,义无反顾,”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摸样,其实心里也没底。

    予道先全然没有理会茶茳暗送的秋波,点点头,扶起予不染说道:“染染,你试着用神力驱散他枢府的寒气,实在不行就取出龙珠,深入他的丹腹,强行驱散,但要注意涅火的温度,看看能否成功运转他的枢府。

    我们可以试着给你输送神力,若是不行,只能你自己……”予道先微微哽咽,他堂堂一族之长,却要小辈以命抵命,真是白活,想想便觉得羞愧难当。

    龙泉雾气弥漫在众人脚下,像是一床柔软的棉花被,而贺若纤尘像是点燃的熏香炉子,动荡的雾气不断的从周身倾泻出来,似乎嗅到飘溢而起清冷的酒气,带着淡淡的燕尾香。

    一个个的跟梅花桩一样杵在原地,众人何尝不心疼,予不染是龙族最小的龙崽儿,长辈都稀罕的跟眼珠子似的,如今却要她来‘顶天立地’,众人的心都跟放龙泉里煮一样,咕嘟咕嘟煎熬着。

    说罢众人准备好,心下都紧张着。这一紧张,众人的火苗都跟着高涨。

    予不染搓搓手,将手从心脉处移置贺若纤尘小腹之上,将神力输入丹田,越是深入,越是寒凉,冷的浑身颤抖。

    族长尝试渡神力给予不染,可坚持不了一时半刻就被寒气侵蚀,有冻僵之势,无奈只得停下来,予不染也突然打个冷战,收回手,抱着手臂给自己取暖。

    一脸欲哭无泪,无辜可怜的模样,揪的众人心疼。

    众人都急迫的看着族长,三长老更是急的,一把扯过族长的衣袖,想要问问到底怎么办?难道真的留下予不染一个人面对。

    予道先也是脚步虚浮,被三长老拉过,硬生生的从北到东。

    三长老知道自己乱了方寸,赶紧松手。

    予道先轻轻理一理衣袖,抬头便撞上,众双眼睛中饱含的痛苦、悲伤、不舍和无助。

    可是就算整个龙族也换不回那少年的命,只有这小丫头可以一搏。

    龙族万不能忘恩负义。

    予道先转身对众人说道:“其他人都退出去,冰封的族人不要去触碰,以免受伤,接着准备祭祀仪式。几位长老随我去看看那个神秘火球,然后我们再看看有什么救人的法子吧。”

    众人的心都因族长的话悬起来,予灵几次望向予鼎然欲言又止,此时静谧一片,偶尔想要吹进来的冷风,早已被热气五花大绑压在地头上翻不起大浪,予灵觉得一颗焦躁的心堵在自己的气管里,此时一句话也不能说出来。

    族长见众人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便自己先向外走去。脚下生风一般搅动的雾气横冲直撞,撒欢儿的穿过众人小腿,随着族长向外滚动,它宁可窒息在天地间,也不想倒悬于水火中,循环折磨。

    看着族长离开,其他众人也都走出龙泉,刚刚那个场景,众人都心有余悸,带着愁容四散而去。

    灰蒙蒙的天空似乎也厌恶寂寥,娆月西沉,东边的美人已经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那娇羞的面纱色彩纷呈,带着生机和众人拥抱,可众人早已抬不起重重的手臂,硬生生的错过那红装。

    予灵想和予不染说些什么,可是予鼎然拦住她,示意她暂时离开,不要像生离死别前一样,痛哭流涕一番诉情肠,予不染会很有压力。

    予鼎然想起予濯清还在雪棺,对予灵说道,:“你去把清儿放出来,我先去龙池。”

    予不染转过头来,看着两道站在不远处犹疑徘徊的身影,收起平时玩世不恭的作态,眉宇间气息坚定,看着母亲牵强扯开的唇角,快要拧成麻花的眉头,狰狞式的我见犹怜,在母亲脸上揪成一团,予不染笑的没心没肺极了。

    予灵最后看一眼予不染,没说什么,转身就奔龙洞方向而去。

    看着父母亲的背影,笑声被冷雾那般决绝的带走所有温度,挡住笑若鬼畜的尴尬。

    成年礼本该是父亲允许她离开龙族,去空犁山的冰川深处寻找忘川?疏兽的,这至情至性的家伙比以往守河的都多愁善感,忘川河一年一滴忘川泪便可,这家隔三差五一滴,苦的黑白无常走一趟差事就五内俱焚。

    前些年听说那家伙在忘川河不知道为何事哭的惊天动地,忘川河水泛滥倒灌冥府,差点淹了生死簿,冥王蹲椅子上蹲五年,忘川河水才慢慢散去,当时就气得冥王一脚把忘川?疏兽踢进冰川深处雪壳子里冬眠去,省着流眼泪。

    予不染想去看看这家伙,顺便借点血来用用,忘川?疏兽的血可让人想起所有记忆,包括前尘往事。

    但是要想用在凡人身上,只管这一世,就要血泪相融,用量相等,不能相差一分一毫,可以治疗失忆,连在娘胎里发生的事都能想起来。

    想到自己马上跟那家伙落得一个下场,还真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予不染身热腿凉,两种温度在过度的地方彼此纠缠,厮杀蔓延,血肉震颤浑身压抑,予不染显出真身,抻了一个抽筋拔骨的懒腰,看着地上像块凉糕似的贺若纤尘。

    食色性也,小女子好色而不淫,予不染自问:“那您老人家看着男人流口水,这是几个意思?”

    予不染想想还是住了嘴,她真怕把他咽了……

    取出龙珠……

    一缕金芒散落慢慢聚在一处,予不染在贺若纤尘身边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思考自己到底该怎么处理这块凉糕,不,是怎么救人,举旗不定。

    看着贺若纤尘冰霜一般的面容,自言自语:“这是龙族的事,如今却要你舍命救人,我已身为龙族也该由我以命相抵,没什么好犹豫的。”

    说到这却放肆笑道:“本小姐连男人都没亲过一下,就这么死掉亏大了,姐姐我救你一命,抱一下总不过分吧。”

    予不染不明白她邪念产生的原因,只道模样身段就是入了她予不染的眼,就是脾气……反正不如安静的时候要得人心,转念一想都要死了管他这许多,想想怎么抱才是正事。

    予不染回望一眼身后空空如也,从容不迫都是假的,没活够是真的。

    她轻轻俯下身,一股清冷的燕尾香顺着鼻腔侵入心扉,脸颊轻轻的抵在贺若纤尘胸口处,修长匀称的身体就蜷缩在贺若纤尘身体一侧的臂弯里,一只手轻轻的放在贺若纤尘一只手上,予不染手掌心传来冰刺的触感,瞬间攥住她的心脏,嘴唇都不自主的颤抖起来,失神一瞬间,竟都忘了呼吸,救人什么的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只见她羞红的耳朵像晚霞一般。

    唯一的感觉就是好冷,心口处有一团火燃烧着,可自己却像是光着脚,踩着一片初雪走进了这少年的世界,自是惊心动魄,她被两种极端冲撞的心神四散,反而感觉宁静安详下来。

    予不染对于喜欢的人没定下过什么要求标准,而且曾经固执地以为,没有人能让她沦陷,可是当宿命开始,每个人的身边都会出现这样一个讨债的人。

    予不染想象着,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能跟喜欢的人,斜阳下的并肩,炊烟下的锅铲,烛火下的对影,即使彼此无言,相对沉默,抛却一切,就静静的拥抱着对方,两个灵魂一颗心,那一刻一定很幸福,很满足。

    一滴泪从予不染眼角滑落,滴落在贺若纤尘的心口上,砸的他灵魂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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