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诗经有云:“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以前师父是唯一无条件帮助并爱护自己的人。

    小隐山更是自己的家,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它毁在宵小之人手中。

    拿到这封信时,他已大致猜到,师父是想告诉他小隐山的事。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师傅信中却并未对小隐山提及太多,而是劝他放下执念。难道师父害怕自己去寻仇不成?

    难道他就芝麻大点的心眼儿吗?虽然曾经不堪,可再回首,回首个屁!老子没那闲工夫泡在过去,眼前哪件事不值得好好的去珍惜。

    他收起结界,扒着窗框,切实的感受到,无论是夜色中的寒气,还是阴暗处的诡谲,被压在那一个个小小的烛火之下,隐隐约约似乎耳边拂过的都是师父的啰里啰嗦。

    可他就喜欢他师父啰里啰嗦。

    家家户户拉着贪玩孩子,催促着回家吃饭,烟火气过后传来的都是米和面的浓香,还有些许辛辣鲜香惨杂其中。

    烛火摆动,忽暗忽明,他暗道自己的影子还踩在别人家的砖瓦之上,无家可归。

    他探出头四处张望,想找寻小隐山的方向,目之所及是连绵的屋檐,目光辗转的尽头,夜影横流,不辨东西。

    停住目光,他微展神识,小隐山越来越近,却最终只瞭望到一片荒山,深深的陷在一片黑静之中,突然觉得小隐山好远好远,远到可望而不可及。

    他再回过头时,黎阳正在给小青蛇喂食,青绿色的小瓷瓶,用细竹签轻轻挑起一小块鲜肉,他站在窗口看很久,直到小青蛇满足的盘起身子假寐,黎阳才察觉,抬头看向他。

    这么多年黎阳第一次觉得她有出现在他眼中,哪怕一秒内心都足以让她欢愉,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僵硬的问:“我所知不多?可要听?”

    贺若纤尘点点头,又坐回桌上,拿起茶壶给自己添上半盏,顺手给予不染也添上热茶,刚要给贺若叶上也倒些,就看到贺若叶上一副儿大不中留的表情,茶壶打了个转,便放回去。

    贺若叶上暗中抬腿,朝着贺若纤尘小腿便踢过去,贺若纤尘不紧不慢抬一下腿,贺若叶上被贺若纤尘藏在靴子中的寸骨弹压的灵力直接掀翻过去。

    “我……”黎阳刚要开口。

    “哎呦……我的头,嘶。”了盼前辈也被吓一跳,贺若叶上的脑袋正好落在了盼双脚间,了盼前辈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将脚向里一收。

    贺若纤尘看着贺若叶上揉着腰恶狠狠的回望着他,忍着笑意,瞥一眼贺若叶上,说道:“那是你的腰,叶上你说这是不是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臭小子你不仁可别怪我不义。”贺若叶上将将起身,半跪在桌子边,饶有兴致的望一眼予不染,瞪着贺若纤尘下战帖。

    一阵掌风过来,贺若叶上两眼一翻,又摔回原地,昏迷不醒。

    “死不了。”黎阳冷淡地说。

    这会在一旁早已观察半天的予不染,看这样一出戏,她还真有点开始喜欢黎阳,就这多看的两眼,让她错过贺若纤尘翘起来的小尾巴。

    这下众人都看着黎阳,等着她说话,贺若纤尘踢踢贺若叶上,确认昏迷,转过头看到黎阳不紧不慢的掏出一张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圈圈点点,眼花缭乱。

    黎阳用茶杯压住边角,边看边说:“到昨夜子时为止,小隐山这一年多来一共来过五十一队人马,没有单独出现过的人,人数最少的一次也是三个人。附近的猎户村民我都核实过,没有算在内。”

    “七支来自司幽阁,九支来自云廷宗,这九支中有两支队伍一直留在小隐山附近的村镇,他们中大部分都来过不止一次。”

    “另外五支来自即墨和青州交界附近,每次都是诡异的消失在路上。”

    “只有绥安镇附近出现的八支队伍特殊些,是最近才出现在小隐山附近,而且同来同往,也是每次都会把他们跟丢,每次来后都会分散在小隐山八个方位,会在地上画些东西,我等他们走后去看过,被清理的很干净,什么都没有留下过,看样子他们应该是炼阵师,画的极有可能是破阵的符篆。”

    “这几支队伍,我判断都应出自云廷宗,他们行踪隐秘,白天都藏匿起来,只待深夜行动,来去从不路过村镇,即使绕路也要躲开人群。”

    “其余二十二支队伍的人分散在坤沃大陆各处且只来过一次,而且……”黎阳手指垂在桌面上,轻轻叩击两下说道:“这二十二队中的一队人正在我们脚下。”

    一语如潮,和着落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掀翻静滞的空气,拉回千丝万缕游荡的端绪,疑问在众人眼中跌宕,不明就里随着潮落四起。

    “什么?”

    “在楼下?”

    贺若纤尘和予不染一同发问,紧接着予不染还没问完:“你…是…如何知晓?”余光便被黎阳脚边一蛇一鼠所吸引,松鼠抱着一颗瓜子,边吃边吱吱,青蛇则是居高临下的,边看边嘶嘶。

    予不染瞬间明了:“不是吧?”不免心中腹诽:“我是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她心窝子里面有东西哗啦一声,感觉碎在冷月雪地里,风起时,被素雪一层层吞没,埋在最寒冷的角落。

    予不染在情敌面前里子面子都没保住,和黎阳的寡欲相比,自己像极一只发疯成精的醋坛子。

    自从遇见贺若纤尘,她感觉自己的自信一次又一次被碾压,能拥有上古龙族高贵的血统,是她曾经认为和玄菲予交换后,自己是被老天爷厚待的那一个,可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却有些许失落。

    当年与玄菲予约定交换人生,并承诺会扛起相应的职责,自己绝对不能食言。可一旦想起自己已不再是凡人,和贺若纤尘有着种族之别,龙又如何,说的在好听也是神兽,想到这予不染起身离开,打算去下面看看什么情况,也好过胡思乱想烦的很。

    贺若纤尘看着予不染抿着嘴唇,细微的愁苦拉下刚刚还翘起的唇角,只不过一瞬,随着予不染起身,隐没在清冷之后。他拉住予不染,却看着她生硬的抽回手,冷冷地说道:“我先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贺若纤尘将手中的寸骨递给予不染,看着她一挥手带走手中的寸骨,自顾开门离去,他默默的跟在后面下楼。

    他跟在予不染几步之后,还未走下楼梯,三个步调一致的黑色斗篷,也从一楼的走廊,走向大厅。

    他感觉脚下一股阴气扑面而来,走下楼时只看到三个背影朝着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走过去,一转眼予不染已经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他刚要落座,便听予不染说:“公子,坐那边吧?这里有些冷。”

    他调侃道:“如今我还怕冷吗?”

    予不染小声质问:“你不…怕…吗?如此单薄的衣衫,坐在风口下,我看你是怕自己还不够引人注目吧!”说罢便寻一个靠近火炉的位置。

    贺若纤尘看看自己,却实,满屋子人就他和予不染没穿披风,他收起灵力的一瞬间,感觉脚底板似乎像是踩在冰块上,冰凉的衣服贴在皮肉上,冷的他抱着手臂上牙磕下牙,刚坐下就跳起来,悄悄的说:“咋这么凉?”

    予不染见贺若纤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面如死灰,灵台崩摧:“听说打一顿就好……”

    贺若纤尘看着予不染无奈的离开,又认命的回来,将厚重的立领披风披在他身上,温暖从背后蔓延,温热整个肩膀,那些春花秋月不如此刻五尺半的惦念。

    贺若纤尘手指沿着披风边缘顺势一抖,眸光一闪:“就算没有特殊举动,我们二人也是会引人注目的才子佳人……”

    “你若是才子?让世上读书人情何以堪?”予不染似笑非笑,拿捏着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不难堪,不难堪,公子一表人才,让人赏心悦目,岂是那些酸儒可比的。”酒馆老板突然出声,谄媚而来。

    贺若纤尘见予不染听老板的话,摇摇头噗嗤乐出了声。

    贺若纤尘面露迷惑,酒馆老板亦是疑惑的看向予不染。

    予不染也不解释,只是抬眸跟老板说道:“老板,您吩咐厨房把饭菜送到房间吧,在这里吃容易凉。”

    老板走后,予不染凑近些,对贺若纤尘调笑道:“老板的意思是公子您即使胸无点墨也可气自华,谁叫您天生丽质呢!”

    贺若纤尘附耳过去,却听到这么一句,没来得及反驳,予不染笑容也还未退去,眼中的刀锋已经直奔墙角的黑衣人。

    一屋子的锦袍布衣,独独显得那角落暗的像是深不可测的浓墨旋涡,中间那人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看着倒还俊朗,却一脸胡茬,左眼角下三条细细的黑疤,看来已经有些年头,酒喝的勤,饭菜偶尔吃上一口。

    另外两人端端正正的坐着,期间手都未抬一下,脸上缠着白布看不清面容,眼睛处像那旋涡中心,虽说看着阴霾,却并不让人胆颤。

    那人只抬起一次头,眼睛却是看向贺若纤尘,予不染交叉着双手,暗暗心惊,这人出现在此处究竟什么目的?肯定不是巧合,这一眼别有深意。

    贺若纤尘虽未回头,却也有所感知,这一眼仿佛蕴含着恳求,蕴含着撕裂般的狰狞,思念与不安交缠,希望和悲戚聚拢,全都充斥在这男人的眼眸中,跳跃在眼底的血丝上。

    突然狂风压低穿过街巷,拍打门板,门窗齐齐颤动着,老板小跑几步,将快要散开的门扉扣紧,又将一条长竹竿抵在一旁,几片晶莹的雪花透过缝隙飘落进来,还未落地就不见了,老板招呼伙计将炭火又烧旺些。

    贺若纤尘和予不染直到离开,那男人也没再抬头,贺若纤尘依旧跟在予不染身后若有所思,眉头越皱越紧,有淡淡的迷雾,慢慢遮住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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