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不染脑子一抽，法术在心里原地炸开，耳朵嗡嗡响。

    她脸上堆满莫名其妙的假笑，半天也没去接这碗突如其来的鸡汤药膳。

    贺若青葙见她犹疑，拉起她的手，暗里却将指尖搭在脉门之上，又一番苦口婆心：“我们虽为女子，却也不比男儿差，一辈子虽短，却也能能活出不依附任何人的一生，贺若氏的学院有专门创立的女子学堂，予姑娘若是感兴趣可随时来找我。”

    她不动声色的看着贺若青葙，仔细思索这个中关窍，贺若青葙看着不是鲁莽脑崩的人，突然拉着她的手竟说起这些关切肺腑，着实让人出戏。

    她有些好奇贺若叶上到底和他姐都说过些什么？能让他姐姐如此为她考量一番，除非她真是因贺若叶上而出于好意，若只是简单提起，那就是在试探她。

    试探，饰叹。

    藏着得很可能是杀机。

    “姐姐多虑，妹妹现在所为，皆是自己喜欢之事，既无胁迫，也无威逼，姐姐莫要听叶上一番片面。”

    “姐姐人美心善，相信很多陌路女子，会因姐姐一番善意改写一生。依附于人确实不如自己强大，可是一人总归力量有限，如今这片大陆，在强大的人也会被算计，被坑害。”

    “人最难改变的是自己，所谓邪念扎根，开的花再美也只能是杀人的利器。妹妹不才，只想跟着对的人，做对的事，不想只为利刃披荆斩棘，就算不得不做，也希望放下屠刀后，这心依然能够轻松自在，这手依旧能够料理羹汤。”说完她反将手握住贺若青葙，笑的灿烂如花。

    她感觉的到贺若青葙的手很凉，看着她欲言又止。

    贺若青葙刚想说什么手便被紧紧握住，眼前的少女灵动狡黠，那样坚定不移的眼神和温暖的手，贺若青葙心口瞬间冰封万里又接着被利剑砍成冰碴。

    贺若青葙拿出一片形似百合花瓣的白玉指环，递给予不染：“妹妹的话姐姐听了很是感慨，若是哪天你想来学堂看看，便可此物随便进出贺若氏学院。”

    “好，多谢姐姐相邀。”她收起那白玉指环，两人与尘逍一起又聊点闲事见闻，气氛一下子缓和起来。

    虫鸣声此起彼伏，夜风吹走最后一缕残阳，小隐山占地很广，此刻缩在一片荒山中，静静地蛰伏，将一切痕迹都掩盖起来，一眼望去枯木林间萧条诡异，又觉沉静如海，似一片树叶也能掀起翻天巨浪。

    贺若纤尘面向小隐山良久，独自一人迈着碎步走走停停，握着玉笛的手，随着指尖灵力的灌注产生波动，与小隐山的一处产生些许共鸣，随着贺若纤尘的靠近，共鸣愈加强烈。

    尽管予不染的眼睛看向别处，身体也背对着他，但是她的心却被一股几乎不存在的力量牵引拉扯，她知道他正在一步步走远，走进她所未知而却是他迫切需要了解的地带。

    突然共鸣停止，由一处变成多处，很多地方的感应却都只是障眼法，始终无法感应师父的确切位置，师父最不喜欢繁琐，简单到直接的不能在直接，却在这里复杂起来，应该另有深意。

    按理师父以自身为阵眼，他踏进幻境起，师父就应该有所知晓，如此定是有意躲他，调动阵法迷惑他，戏弄他：“师父，徒儿此时饥肠辘辘，饿得很，实在没力气跑了，师父再不出现我可就先吃饭去了。好酒好菜莫辜负，这可是师父你告诉我的。”

    “我告诉你修身养性，你就光顾着修身养膘……来此处让你跑两圈，瞧瞧你像只柔弱无骨的白斩鸡。”王云惜的声音穿透力极强，震得他耳根子生疼，那几两陈年耳垢都震落了。

    他边走边寻着声音的方向走，试图找到王云惜，可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突然发现脚踩在枯叶上居然没有任何声响，身后的路每走一步都变幻莫测，不似刚才：“师父，您又在故布疑阵，别玩了，再玩下去了盼前辈可就醉死在梦里了。”

    “你还真高看师父了，师父现在可没精力陪你玩。”王云惜说道。

    “那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在幻境里面，我可是知道那位公阁主最拿手的幻境便是镜花水月，我该不会是正在他老人家手心里蹦跶吧！哎呦，我怎么忘了，他们也有可能留下后手，就等我上钩，这下可好，咱们师徒两个要对镜贴花黄了。”贺若纤尘在心里呐喊，“烦死啦……”

    “是你，可不是我。让你平时修炼的时候学些迷阵幻境，那腰叉的老高，跟个磨盘一样画地为牢，你该祈祷现在不会有人用蛮力打破这幻境，要不你就等着碎成渣吧！你个作死的玩意。公弘文的镜花水月听说无人可破，只在各世家面前展示过一次，无人能走出。就连我们现在的此番对话，都真假难辨，你听到的未必就是我说的。”王云惜说的话，贺若纤尘能够一字不落的听清，可见二人心智还算坚定。

    “师父……”贺若纤尘神情一滞警醒起来，片刻后带着坏笑：“师父，公弘文老练沉稳，非常务实，甚至教条，所以他的幻境就算能幻化心声，也肯定不是您刚才这番带尖带刺带棱带刃的言辞，他嘴里肯定吐出的都是文绉绉的象牙。”

    王云惜气的跳脚，可恨此时听得见看不见。他咬牙切齿道：“你是什么意思？如此对比，你想暗示什么？说你无心我才不信，你小子这些日子不见踪影，嘴是越来越贫。我倒看看你能不能把自己贫出困境。哼……”

    贺若纤尘咯咯咯的一阵嬉笑：“能真正明白何为镜花水月的人，根本不会被此等幻术所迷惑，人生在世何处不是镜花水月？佛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全是我的多疑和思虑过甚，还有与师父三言两语间的无端揣测共同触发了他的幻境。幸好这里面只有你我二人，如果人多念杂，各种纠缠交叠，人心往往被利益驱使又刚愎自用，不懂什么是同舟共济，万众一心，怕是永远也解不开他的幻阵。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共同做到心无杂念，才能破除幻境。”

    王云惜前一刻还在想烤鱼，贺若纤尘来了，此想法更甚：“那我现在要是做不到心无杂念可怎么办？”

    “师父，那您可就永远也甭想再吃烤鱼！”贺若纤尘闻着幻境里愈来愈浓的鲜香，按着脑袋抓狂……

    他颇感无奈，师父没别的喜好，最爱的就是烤鱼：“师父，想吃烤鱼有的是，前提是咱们师徒二人别被人烤了……”

    “哎哎……师父打住，您能不能想点正经事！”贺若纤尘看着自己若隐若现的衣袍，感叹他师父丰富的想象力。

    王云惜正听着贺若纤尘的话，想着把他的爱徒扒光，上架烤。

    他已经被幻境牵着鼻子走，暂时停不下来他脑袋里的想象，他的全部都在支撑驱使着小隐山的阵法，仅存的意识对抗公弘文的镜花岁月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贺若纤尘眼看他师父就要沦陷，他将灵力灌注于笛子之上，找出他师父阵眼所在的位置，用灵力非常大声的他师父耳边念清心咒。

    咒语如雷贯耳，随着灵力回荡，终于将王云惜惊醒。

    他逐渐放空心神，和贺若纤尘一块念，随着清心咒念完，就在两人心中万物皆空的一瞬间，镜花水月幻境终于坍塌，消失。

    贺若纤尘不知道在这其中到底还有多少阵法，如果此时将小隐山至于现实中，会不会将整个小隐山带入未知，于是他施法将整个幻化的荒山，连同其中的一切碾碎，触发的几处法力留存也在其中炸裂，极大的震感虽被尽力阻拦，但外围的予不染几人，仍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整个荒山在予不染眼中化为粉末，随着他施法停止，王云惜将小隐山从阵法中带回现实。

    予不染挥手将一个结界罩住整个小隐山，让小隐山看起来与以往并无区别。

    众人快到山顶时，朝阳从山顶一路向下迅速铺上一层金色，强制唤醒沉睡中的小隐山，一片绿意盎然舒展开来。

    随着层层跌宕的彩云逐渐变白，逐渐稀薄的走远。

    那些尘逍记忆中熟悉的角落，此时此刻在他眼前拼接成无法用任何词汇来形容的美景。他颇有感触的拉住祁言：“小言，你快看，好美啊！这里真是世间最美的地方。真羡慕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我的族人大概一辈子也不能看到这样的景致。”

    “尘逍哥，我们或许可以想个办法，将魔灵以及整个火灵山装进一个特殊的空间或者容器中，然后打开境域的结界，这样你的族人就自由了，到时候想住在哪里都可以。”祁言望着尘逍因激动稍稍泛红的眼眸，说着自己的打算，他自私的以为，就算境域短时间不能改变，他也能将小隐山想办法送给尘逍和他的族人。

    事在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