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这结界之外度化共生,相互制衡的三大深渊,就够妖魔鬼怪喝一壶的了。

    更何止上九霄,下九幽。

    而少年思绪坠落之处正是八荒正中,正是被三大深渊圈禁之地坤沃。

    是否真的存在,少年不甚笃定。

    为这不甚笃定四个字,这一年来,他围着六合结界,天上地下不紧不慢的逛了一圈。

    要说是游山玩水一番,总好过像个傻子一般,随便有点境界的怕是用不了几天也能御剑飞个来回。

    对这风尘仆仆的傻子来说,风霜雨雪沉痛的打在身上,那么多的无法释怀,总要背着人在心里火焚熬煎一番。

    结界外面的半空中,似乎都是深渊中充满灵力的禁制。打开结界是早晚的事,但是这样做所带来的后果,他没想过,也似乎懒得费那脑子。

    晷纵师玄微子,最善操纵时空,圈块地对他来说应该不难,他自己一条命而已,可是后人若轻易摧毁,没腐烂的骨头渣滓怕是都会气的在墓里飞扬起来。

    当初的坤沃,在玄微子一己之力的守护中平静安逸,如今各大家族繁衍生息人丁兴旺,早已繁华盛景不似从前荒芜伶仃。

    注定逃不过,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也多的事实。

    “草率了……草率了……”他一本不正经的感慨,笑在嘴边眉头却拧着,表情复杂的望向前面,目光好像穿过六合结界,落在峰峦叠嶂间一晃而过的黑影上。

    危险,匮乏的直觉八百年来醍醐灌顶一回,可顶个屁用,结界里面的事都焦头烂额,还管他外面得烂额焦头。

    他手臂无力地垂落,手指松开后又攥的更紧……立在身侧的长剑剑穗随风飘动,略显无奈。

    扬起的剑穗,抽打在他耳尖倾泻的发丝上,彼此纠缠的发丝之下,铺着浓浓的凉,长长的睫毛挡住阳光,投下一片深不可测的清寒,黄沙翻滚着跌进眼眸,挣扎的悲戚顺着细长的眼眶晕开。

    他不拘绳墨,浅笑时便恣意洒脱,愁苦时亦雍容不迫。松散的白衣简而不俗,虽然没躲过晚秋的霜,夏夜的雨,浸染的青纹淡淡的爬上了肩头,指背上的图腾,衬得那连片的丝锦,依旧如一双修长的素手刚刚做好的模样。

    一滴鲜血呼啸而出,来不及翻涌就砸进黄沙的癫狂中,刚要发出的嘶吼已经被瞬间捏碎,当第二滴鲜血划过霎动着的眼眶时,凛冽的惊恐咆哮着冲向四肢百骸,金色的利爪慢慢收紧,“咔嚓”颈骨断裂伴随着第三滴鲜血在一片雪白上拖出一道桃粉色的痕迹。

    鹰唳声盘旋而起,鹰爪下的白色绒团也已然骨折气断,血红的双眼依旧反射着这天地间万物的绚丽。

    “砰”的一声,贺若纤尘看向脚边的……血肉模糊的一团,已看不出是何生物,许是兔子?

    “喂,你爷爷我还没入土呢!天天来祭老子,换换花样,老子看腻了。你当自个儿是什么东西,啊!神神叨叨的天天在这献宝似的,集齐百兽你要成精吗你?”他忍无可忍的吼了一嗓子,惊的那鹰是调头跑了,却留下一头雾水和满腔的烦恼,现在要是掀了天灵盖儿,就只能看到一堆浆糊,他有些心绪难平。

    奇怪。

    哎了个拐弯抹角……

    这已经是头顶上的老鹰扔在少年眼前的第八十一只刚断气的动物,每次都是如此鲜血淋漓,血液星星点点撒在少年周围,魂魄发出的呜咽声似乎从四面八方涌来,不到片刻又消失了。

    少年开始以为那雄鹰是在讨好,有意成为他的兽宠,扔给他的都是刚成年的幼崽,肉质鲜美,开始时还真吃过几只雪雁白鹅,直到一只纯黑色的猎豹出现在眼前,少年才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第一,他们毛色纯净或黑或白。

    第二,动物种类各异从无重复。

    只是每次都是扔下就走,也没见门前有雪,瓦上起霜,让他莫名其妙的一个头五六七八个大。

    他本就心乱如麻,又被溺毙在一碗浆糊之中。

    按照他以往的脾性,定要寻见这幕后之人,玩命揍他一顿,但这次他懒,懒得梳理这其中关窍。

    他又觉得自己也可以施展隐身术,隐匿气息,消失无踪,但是他还是太懒,懒得施法藏匿。

    谁知道哪个蠢货,要送多久的礼,他并不想于市、于山林、于任何地方的隐埋了自己。

    少年最近总是无端想起曾做过的一个梦,又或许不只是梦,清晰的画面闪过片刻,少年的眼神突然任由沉寂将清浅翻覆。

    时空交错,恍惚的真实起来,扑面而来的不是热浪,而是湿冷的雾气,周遭只剩下了……静。

    穿过浓雾,远处飘来一艘好像烧的只剩骨架的楼船,围栏上不见火星却根根冒青烟,那场面跟一屉刚出锅的包子似的。

    船渐渐靠近岸边,碰撞声低沉浑厚,驱人前往探究。

    楼船处处透着诡异,几条蓝色闪电缠在船的围栏上,触及之处,落下蛛网般的焦黑,将中心的东西围成一个蓝色的茧,茧的下方是一朵三叶莲花,粗壮的花根深陷在一方五色漩涡之中。

    一片迷雾似聚若散,

    一抹湖光似有若无,

    一艘船骸似朱若墨,

    一线生机似死若生。

    此梦或有寓意,但你要是问贺若纤尘有什么?都不用他回答,他脸上的懒字,都已经先开始嘲笑你了。

    “纤尘,纤尘。”

    他愣神之际,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那声音太过久远,太过沁人心肺,好像只为这一声呼喊自己已经等待了千山万水,千年万年。

    少女从错落铺到尽头的沙丘之中走来,白色斗篷将英姿挺拔的人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余留一袭比新芽还嫩的绿色裙摆。大漠的风像没断过,忽左忽右,衣摆裙边亦随风而扬。

    日头正媚,不见一丝少女的影子。

    额前的头发用绿色丝带编成几股小辫子,随着长发被一条玛瑙珠链简单的挽在脸侧,粉黛未施,脸庞干净莹润,此刻粉嫩的唇正倾吐某些人的名字。

    迎着贺若纤尘的目光,少女稍抬起脸庞,灿烂的笑容瞬间展开,圆圆的杏眼也变成了两弯月牙,笑颜瘆人,没错,他就是在这无比感人的场景里毛骨悚然。

    大漠的风到是没吹乱这一身一丝不苟。

    他纹丝未动,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时间百感交集。

    那个濒死前让他好好为她守身如玉,说她是个有洁癖的人,是她的男人就不许别人再碰,还让他一定要好好哭一场,肝肠寸断点,声嘶力竭点,她好心疼的抓紧时间从地府里爬上来。

    一年,那个与他并肩,让他光明正大能懒就懒,一身法术白练的人终于回来了,爬的真够慢的……

    目光交汇,万事皆空万物皆无。

    少女浅笑着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一丝颤栗透过嘴唇将心脏团团围住。“咚”的一声,震耳欲聋,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少女散发着炽烈的光芒,没羞没臊的说道:“我猜你肯定想亲我。”歪了歪脑袋,继续说道:“你看你……这任人采撷的模样,来,再香一个,香一个。”

    相比与少女的大大咧咧,贺若纤尘反倒显得矜持了。

    看着少女逐渐放大的五官,他双手捧住她的脸,结果便是,美好的气氛全被接下来这句话绞杀殆尽:“予不染,你从哪爬出来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犀利,眼底的悲恸见浮见沉,眉目间燃尽忧郁,好像不太确定。

    “哈哈,我……”予不染的脸蹭了蹭他的手,眼睛瞟了瞟地面说道:“踩着忘川河的碎骨,烧了黑白无常的引魂幡,砸了孟婆的碗。最后冥王左佑特别‘恩准’我爬出来的。”她靠近少年作势伸出手,紧紧的掐住少年的脖子,面目狰狞的学鬼叫。眼神精明,却冷漠的没有一丝温情。

    “快把那呲出来的牙都收回去,简直辣眼睛,我畅想过再见你的无数种风花雪月里,绝对没有您老人家现在这幅尊容。真想把你那几颗大板牙掰下来,看你还有没有脸见熟人。”他扶着她的下巴就势一抬。

    她把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叽里咕噜的闪着坏主意,嘴角不自觉的一翘,侧脸贴在少年胸前,不安分的手从脖颈上慢慢下落,最后停在少年心口处,慢悠悠的说到:“这是我亲手做给你的衣裳,没想到你还穿着,纤尘你知道吗?那里好黑,好冷。”她说着周身泛起极寒之气,瞬间向少年压下来。

    暑气全无。

    他心里安适的好像马上就能神清气爽时,从予不染掌心处传来的窒闷渐变成刺痛,不等他质疑,心就算有一百个窍,也冻成冰坨了。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放开或自救,这一刻,贺若纤尘是贪恋的,他想与她的曾经感同身受一会儿。

    就一了不知道多大会儿,直到两人能供人瞻仰时,他逐渐感到,一股压迫从脚底一路涌上来,强烈的不适感将他整个人吞没。

    头痛,痛痒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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