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他差点笑出声来,想来自己若不是冻得如此结实,这会儿怕是全身都在颤抖。

    像是有人一勺一勺剜着他的脑浆,又痛又痒由内到外反反复复,一时间,抽筋拔骨的想重新做人。

    不知不觉间,他屏息抛开一切杂念,只全心感受怀里的予不染,只觉得眼前人越发让人捉摸不透,她的胸口没有起伏,甚至连心跳也没有。

    及至贺若纤尘震碎周身寒冰,将怀里的人拉起来,虽急切却温和的开口:“影子在哪?我看看。”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头痛欲裂,怔怔的望着这幻想出来的人,整个人像是被姿势悠扬的按在麻辣火锅里,小火咕嘟。

    原来一切竟都是自己的幻觉吗?

    他今日……不,是日日被人布阵戏耍,终于玩进了人家幻境里,真是奇耻大辱!他在心里问候完罪魁祸首八辈祖宗后,又无奈了好一阵。

    “纤尘,纤……”不等少女说完,少年紧紧地将少女拥入怀中,用尽全身的力气,直到怀中空无一物。

    能见一面也好。

    贺若纤尘心中既羞愤又悲苦,只不过还没等人回神,他发现自己似乎法力尽失,正在急速坠入沙海,沙粒摩擦皮肤又痛又痒,越挣扎陷的越深,鼻子耳朵里被沙子全部灌满。

    他想这要是换成石头,他估计会比那八十一只动物还要惨些,都不用搅拌搅拌,便可直接回归自然,滋养万物。

    别人是胸口碎大石,他现在是大石碎胸口,躲过几块奔着脸来的石头,他终于力竭到任沙宰割,放弃挣扎后碾压也随之而停,“混账东西,想玩死老子是吧!今天就让你知道作践本公子的下场。”

    他正在绞尽脑汁时,离他不远处的沙丘旁,站着一个着灰袍青衫的人和一个红领黑衣人。如果他知道此刻二人正讨论如何将他“毁尸灭迹”,估计他会在鸡皮疙瘩掉地上之前,杀人灭口。

    腰间悬挂白玉方牌的灰袍人,目光狠厉且姿态傲慢,口气极大的像是已经预见结局般讪笑道:“香魂一缕随风散,入梦三重不舍终。魇棺已成,如今他踏进三枕黄粱幻境中,别想醒过来了,我不相信他没有一丝邪念,人只要有欲望,这梦境将会无限重复下去。”

    “如果他真的心机纯善,那岂不是梯子拦风——白搭。”手握一半酒红玛瑙虎符的黑衣人忙抱拳叩头继续说道:“我现在就给他个痛快,省得夜长梦多。”

    灰袍人笑意更深了:“等等,这梦境的进入顺序情理之中却出其不意,搞不明白他自己就会困死在里面,急什么。”

    黑衣人垂眸后眼神闪烁,急切却又无可奈何,握虎符的拇指来回扣着虎符的一角,略有迟疑道:“这魇棺?究竟有别与其他阵法有何独到之处?”

    灰袍人默然伫立了一会儿:“魇棺?想困谁就取谁人之血,做阵眼,发丝以及贴身之物为辅,加入的亡魂,或人或兽或妖选取相同物种,我选择九九八十一天每天一只四季常出没的动物,以血养阵,以血布阵,而那些血更是阵中亡魂加入时唤醒其他亡魂的钥匙,清醒时亡魂融合的更好,这样一来魇棺内亡魂拥有的记忆触感,会比虚造的更加真实,亡魂吸食其平日气息掩盖此阵运转时产生的各种问题。未成时藏身百米之下,任你上天入地,如影随形,待最后的祭魂加入,魇生棺成。”

    说到最后一句话,灰袍人内心可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加欣喜若狂,就连那句急什么,也有说给自己听的意思。

    灰袍人将腰间的白玉方牌摩挲了两下,浑然不觉他此刻的欣喜中夹杂着一丝忐忑。

    灰袍人顿了一顿,看旁人一副虚心受教之意便接着说:“这些亡魂巨大的灵力场,干扰他的魂识到意识的连接,禁锢魂识使其陷入缥缈,拥有完整记忆的意识开始独立,意识无法连接魂识,便无法控制身体。只要将身体带出此阵,意识将会困在魇棺中慢慢消亡,身体就如同新生儿一般。就相当于一碗孟婆汤,将灵魂中此生所有尽数消除。”

    “杀他,也真他娘的太难了,就是这般还能叫他逃了,我怕是想立个坟头都难。”黑衣人嘀嘀咕咕,气泄了一半,大有成败在此一举之感。

    灰袍人好像听出了黑衣人话里的不相信:“修行的僧人六根清净,那他心中也必然有佛法。就算他爱的人,在意的事,重要的物通通没有,那他也应该还有自己!”

    “倒也是,无欲无求的人,迄今为止我还没见过半个。”黑衣人伸出握有玛瑙护符的手。

    灰袍人从怀中掏出另一半玛瑙虎符,交给黑衣人说道:“他可是晷纵师,拥有天下人梦寐以求的法宝,杀了才真是暴殄天物,你且回去复命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黑衣人恭敬的将两块虎符收好,看过少年一眼便离开了。

    少年一哆嗦,从神游中回过神来,想的却是要是有人图谋不轨杀人越货还好,要是醒来失了身,那就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真是有脸都没处放。

    某些人不得将他生片了,蘸酱啊!想到这头皮发麻,喉咙阵阵发紧。

    “最恨的就是别人算计我。都活太顺当了,爷爷我就陪你玩点曲折。”少年思前想后,如何辣手摧花,斩尽杀绝,却总觉得自己始终找不到关键点,到底是什么?脑袋里的东西越捋越少。

    想哭都没时间了,为今之际就是找到布阵之人将他一同拉进幻境。

    缓兵之计,时不我待。

    贺若纤尘急的狠了,划破掌心顿时鲜血如柱:“诸法空相,以万物之心为吾之眼耳身意,以吾之血拓四方天地,心无挂碍,以虚代实,颠倒乾坤。”

    他双手合十,逐渐拉开的方寸间,逐渐隐现蓝色阵法,双手不断吸取周身微薄的灵力,从汇聚的血柱中裹挟四滴鲜血,带着阵中的亡魂向四个方向扩展而去。

    以彼之阵还施彼身。

    就算是他的囚笼,也得由他说了算。

    四滴祭血将整个阵法,不被察觉的向外延伸数里地。他也不怕殃及无辜,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他也就那正在作孽的人才会在。

    他为了骗过那不知死活的玩意儿,脱离原三重梦境,将现实复刻进梦境。

    梦境中,他站在沙丘之上摆玉树临风,等着那蠢贼出来偷他。他半眯眼,主要还是怕睁的太大眼睛酸,直到身后想起一人一鹰的声音。

    那只鹰也在,甚好甚好,坐垫和晚饭都有着落了。

    那人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他身侧。他看清了那有待捏死的臭虫,除了震惊,没有第二种情绪。

    他此刻若是收手还来得及,可是他犹豫了,正在犹豫间那人已经将手放在他差点没绷住的位置上。

    灰袍人手托着他的腰,将他施法放平,距地面三尺左右的位置,向阵外走去。

    就在灰袍人触碰他时,一叶障目阵成。

    算了,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了。

    他从一叶障目中脱离,意识回到令人窒息的沙土之中,由地自容的生出几分惬意从容,回忆着细枝末节。

    第一个梦,诡异的船。

    第二个梦,遇见不染。

    第三个梦,挖坑躺平。

    他先是回到少女眼前,接着回到湖岸边,最后……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就此沉沦的,可是沉沦也得沉对了地方不是。

    就在他沉沦了几圈后,心里越沉越惊,心虚的想他不会真在这沉到海枯石烂吧!征服此等宵小的雄心,依然偃旗息鼓。

    沉出的经验告诉他,这梦境的跨越顺序,才是出去的关键,可他试了几次,始终没能成功,只觉得再无力挣扎,从心底生出的寒凉,催人疯狂。

    难道是顺序不对?

    他蓦地想到在看见楼船之前,他想到的是埋在这片沙海,就这一闪而过的想法,也就解释了他并不是无缘无故埋进沙子里的,原来如此。

    他再睁眼时,只觉得恍如隔世,唇边的酥麻,衣角的余寒,要不是一人一鹰停在不远处,好似依旧还在梦里。

    他朝着布阵之人的方向走去,将整个法阵都缩回到眼前人身上,省得殃及无辜却没心情杀他。

    他只抓起鹰,边走边说边拔毛:“毛儿不错。”不一会鹰已经谢了顶,再无往日半分雄姿。他想这羽杆粗壮羽枝厚密,编制坐垫冬暖夏凉,适合老爷子。这回带了礼看他,他还好意思不给吗?

    他脚步轻快,远去之处隐约可见青白色的山脉起伏,走过这片沙漠,就到空犁山了,嫌弃的望了一眼,自己那事到临头哆嗦拔毛却不含糊的手:“长这么好看有什么用,某些人捡两支树杈都比你们利索,也就配拔毛。

    走吧,如果老爷子还不给,那我们偷他的酒去,在没出息的事里不能少了这一件。”

    “这可是你教我的……。”

    日子虽被遗忘,分别仿佛还在昨日,

    可就算,逆着时光,寻觅你的来处,

    找到的,也不是与我同行而来的你,

    我只能拼命向前,

    相信终有一天能和你团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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