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

    “……你信了?”

    “一个会因为不足五岁的亲生女儿亲近父亲而骂女儿贱货的女人,你信她?”

    卿卿语气并不强烈,平静中带着些疑惑,话里面的内容却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会有人这样骂自己的亲生女儿?

    对面女人豁然从男人怀里抬头,看向卿卿眼神中带着惊恐和震惊。

    “你……!”

    江宏放迟疑着看了看妻子,他有些不太相信。

    他的妻子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因为精神崩溃歇斯底里过,之后慢慢的又重新变成了他认识的温柔模样,所有认识她的人,无一不称赞她贤妻良母。

    卿卿朝那个女人笑了笑:“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因为丈夫发生意外,精神崩溃以后才开始施虐的,所以他们都跟我说你是爱我的,你只是生病了。”

    “可在那之前,每一次冷暴力、小黑屋、言语攻击羞辱,又算什么呢?”

    “那个关我的笼子,你用的不是很顺手吗?”

    付卿卿和很多人都不一样,其他人会因为身体保护机制,自动淡忘那些痛苦的经历,可卿卿却会记得特别牢。

    哪怕当时年纪小,甚至对大人说的很多话一知半解,她也会将那些话牢牢的记下来。

    她被骂时永远都是很安静的,不哭不闹,只会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懵懵地看着大人。

    有些人会被小孩子干净天真的瞳孔看得心软,有些人却会觉得恼羞成怒。

    卿卿生母是后者,她不喜欢卿卿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仿佛她很恶毒且不称职,所以她拧了卿卿眼皮。

    付卿卿浅浅的几句话让那个女人心神俱裂,也让孟家几人心疼不已。

    他们都以为卿卿早就不记得进入孤儿院之前的事情了,没想到她记得那么清。

    可是这些记忆就像是迟迟未好的疤,他们宁愿她都忘了,也不想他们真心爱着的人揭开血淋淋的伤疤给外人看。

    付闻樱揽住卿卿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轻拍着哄她:“卿卿,我们不想这些事情了好不好,妈妈把她赶走,我们再也不要见她了好不好。”

    卿卿从过往回忆中回神,小猫一样蹭了蹭付闻樱的肩膀,带着孺慕,语气有些小骄傲:“妈妈,我不怕她啦~她再也没有办法像小时候那样伤害我了。”

    孟宴臣看着女孩单薄的小背影,听她用乖甜的语气安慰爸爸妈妈,心里酸涩得不行。

    这是他第一次听卿卿说她来孟家之前的生活。

    小姑娘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除了刚到孟家那几天性格安静了些,之后便慢慢活泼起来。

    虽然会特别粘带她回家的妈妈,可也会试探性的和哥哥还有爸爸接触,然后小动物一样,一点点的在越来越熟悉的环境里撒欢。

    明明是那么聪明乖巧又可爱的小姑娘,他甚至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舍得那么恶劣的对她。

    他握住女孩的手,紧紧攥在手心,他想要用力将她抱在怀里,将她五岁以前所有亏欠的爱,加倍给她。

    江宏放受到的冲击是最大的,毕竟话题中心人物是他的妻子,在他眼中性格温柔心肠柔软的妻子。

    他心里还是不愿相信,却感觉手掌下妻子的肩膀微微颤抖。

    “云芝?”

    “江哥,你相信我,我没做过那些事情,我不知道卿卿为什么要撒谎,她不想认我,也不需要我这个生身母亲,那我们就走,可她为什么还要污蔑我?”

    “伤她那一次已经让我痛彻心扉了,我宁愿我疯的时候伤的是自己,也不想伤害她的,你懂我的是不是,我那么难过的两年,是你陪我过来的……”

    云芝埋在男人怀里,越说越顺,仿佛事实就是她说的这样。

    江宏放有些信了,她的妻子对卿卿的爱应该不似作假。

    他们曾在新婚不久有过一个孩子,后来怀孕到五个多月,云芝突然总是半夜惊梦,醒来后就泪流不止。

    他心疼追问好长时间,年轻漂亮的妻子,哭起来也很惹人怜爱。

    她又惭又愧的哭着和他说,她怕生下这个孩子,对不起卿卿。

    她怕养在眼前的这个孩子,会逐渐占据她心里卿卿的地位,夺走她对卿卿的母爱。

    她想拿掉这个孩子。

    他当时年轻气盛,乍一听她的决定,又惊又怒,可看着日渐消瘦的妻子,最后心疼占了上风。

    他们去了医院,两个小时的手术后,孩子没了。

    是一个已经成型的女婴。

    向鸣捂着脑袋有些后悔,他不该把卿卿的消息告诉江宏放的。

    他十几年前被调到燕京,后来在这里娶妻生子。

    他妻子娘家是燕京一个没落的书香世家,在燕京经营几百年,树大根深,哪怕已经没落,靠着以前的关系人脉,也还是有上层圈子的消息渠道。

    向鸣的妻子没有别的毛病,就是酷爱搜罗豪门圈子的八卦,什么叔占侄媳、兄弟共妻、狼性继子和猫系小妈……她自己看还不过瘾,还要说给他听。

    最近的一个消息,大概就是孟家继承人和养女搅和在一起还成功获得孟家长辈一致祝福。

    这个八卦在他老婆搜罗到的八卦里,已经算是一股清流了,就连他老婆自己都感叹一句,这算是青梅竹马、纯爱养成系列。

    后来他和江宏放老友重逢,喝了几杯酒,就把从妻子那儿听来孟家八卦讲了出来,只是因为孟家养女的名字和当年他们大哥留下的那个女儿名字一模一样,叫付卿卿。

    他只当是碰巧,中年男人又是久别重逢,兴致高昂,自然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两人能聊的无非就是那些队里的峥嵘岁月,还有留在岁月里的大哥,付成康。

    两人已经十几二十年没见,向鸣也没想到,江宏放二婚娶的竟然是大哥付成康留下的寡嫂。

    也因为这层关系,他随口一说的消息,被对方记住,并且暗暗调查。

    向鸣对这个寡嫂印象一直不太好。

    自己压力过大精神崩溃没想自残自杀,反而是将情绪发泄在年幼无辜不能反抗的女儿身上,手法直白粗暴的虐待她。

    当年是向鸣第一个发现奄奄一息的卿卿,也是向鸣顶着压力一定要组织上诉给云芝判刑。

    只是后面失败了,人没进监狱进了精神病院,呆了两年后又和亡夫的队友喜结连理。

    至于亡夫留下的,被她虐待差点致死的女儿,二十年来不闻不问,现在却突然上门。

    也就是江宏放,数十年如一日被她洗脑,还觉得这个女人爱卿卿。

    现在听到卿卿亲口说的那些,向鸣脑瓜子都发出嗡嗡声了,再看江宏放三言两语就被这个女人打消疑虑,他气得要炸。

    向鸣干脆利落地起身告辞,连拖带拽的将那两个不要脸的带走。

    卿卿拉着孟宴臣起身送向鸣,也只是送向鸣。

    外面的雪已经下得很大了,地上白皑皑的铺满厚厚的一层。

    卿卿一出来就打了个喷嚏,下一刻身上就又被披了一件大衣。

    向鸣回身看这个小姑娘,又看了看站着她身边的男人,脸上露出一个属于长辈的宽厚慈爱的笑。

    “孟家很好,将你养得也很好……”

    他抽了抽鼻子,“那两个人你放心,我会看好他们,不会让他们打扰你生活。”

    “……回去吧,别送了,外面冷。”

    卿卿看着这个叔叔,他身上仿佛还存在年轻时的正义和热情。

    已经长大的卿卿,对这个长辈鞠躬,替二十年前奄奄一息,孤立无援小卿卿道谢。

    “大象叔叔,谢谢您当年回来救我,也谢谢您一直去孤儿院看我。”

    那是她五岁以前,为数不多的,接受到的关爱和善意了。

    孟宴臣跟着握住男人粗糙的手掌,深深鞠躬。

    “多谢您救她。”

    向鸣眼眶通红,诶诶两声,总觉得受之有愧。

    对卿卿的愧疚,对大哥付成康的愧疚。

    *

    晚上,卿卿抱着个小枕头敲开孟宴臣的门。

    “哥哥,我今晚上和你睡。”

    孟宴臣掀开被子,让出已经捂热的一边。

    卿卿放好小枕头,踢掉毛茸茸的拖鞋,爬上床乖乖躺好。

    孟宴臣躺在女孩身侧,将她拢到怀里,房间里的灯都换成了睡眠模式,昏沉而不刺眼。

    他声音低低的,像是怕吓到什么:“是不是睡不着?”

    他感觉女孩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口点了点。

    “害怕?”

    “她打我的时候我都没有哭,我就想积极求救,可太疼了又说不出话。”

    “后来是向叔叔发现了我。”

    孟宴臣想到自己查到的报道。

    二十年前网络还不发达,这则虐童案件只在当地纸媒报道过。

    报纸上面还印着两张不太清晰的照片。

    一张是很小的一个铁笼子,另一张则是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被大人抱在怀里的卿卿。

    他的小姑娘,就被塞在那么小的笼子里,奄奄一息。

    孟宴臣喉间哽了哽,他声音有些低哑,吻了吻女孩的额头。

    “嗯,卿卿很棒。”

    “明天我们再一起去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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