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爱着你呀。」
梦中模糊了样貌的女人听他说了什么，然后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她柔软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内响起。
「因为，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纲吉君。」
他猛然惊醒。
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晨光照亮了室内，沢田纲吉从床上坐了起来，呆愣了许久，直到一个声音忍无可忍地在他脑内叫他：「沢田，恕我直言，你已经毫无意义地枯坐五分钟了，这对你的攻略不会有任何帮助。」
“我知道，”沢田纲吉有些头疼地敲了敲额角，“我梦见上个周目的事了。”
「这不是好现象，」脑内的系统警告到，「失败的过去不值得你记住，接下来是全新的故事。一夜的时间怎么也够你整理心情了吧？」
一个晚上怎么可能够啊。上个周目的他可是用了整整十年去追求“她”，从一开始被系统骂“简直是开天辟地第一恋爱白痴”到后来每次都能做出让系统称赞的约会计划，他用了整整十年。
结果却是好不容易答应了他求婚的“她”在婚礼当天被敌对家族射杀，功亏一篑。
「这是沢田你的错，」系统说，「你没有去爱她，你的爱是虚伪的。」
然后他就被重置了攻略进度，又被传送到了崭新故事的起点，开启了第二周目。
沢田纲吉偶尔也会打心底里忌惮系统的力量。看似只是个天天喊着“要有恋爱头脑！”的攻略系统，实际却有着重置整个世界的能力。
轻描淡写重置整个世界，只是为了能完美攻略那个“她”。
在最初，上个周目刚开启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像里包恩一样出现在他生活里的“变数”，试图旁敲侧击里包恩好几次都被系统以强制昏迷惩罚后，他终于明白了。
这个只有恋爱脑子的攻略系统，是不折不扣凌驾于整个世界的高位存在。
“为什么选择我？”在一开始，懦弱的他曾在某个夜晚崩溃地质问系统。
「这不是你的愿望吗？」系统困惑地问，「你许愿过，想要一场恋爱。」
他许愿过吗？或许吧。青春期的男生，很难说是否在某个时刻真的这样想过，这只能算他倒霉，那一瞬间的想法居然被这个东西捕捉到了。
「好了，快行动起来，去跟她相遇，」系统催促他，「晚了的话可就留不下深刻印象了，攻略她的不止你一个，你难道忘了吗，要有紧迫感。」
没错，这场荒诞怪异的攻略游戏，“攻略者”不只有他一个。因为系统无法分辨哪一个是跟他一样的“攻略者”，上一个周目的他怀疑所有对她示好的人，战战兢兢，就是这样系统口中没出息的家伙，居然也能走到最后一步。
下楼吃饭的时候，系统还在他脑中念叨：「上个周目的初遇简直烂到家了，没有一个少女会喜欢第一次见面就在自己面前摔了个狗啃泥的笨蛋，你懂我的意思吗沢田？你已经是二十四岁的成年人了，请你拿出游刃有余的姿态……」
“纲君，你脸色不太好呢，”奈奈担忧地看着他，“昨晚没睡好吗？”
系统的声音一顿，给了他安静的大脑空间去回复沢田奈奈的话：“对不起，妈妈，我只是有点没睡醒，吃过早饭就没事了。”
“那好吧……”有些天然的女人疑惑地歪了歪头，“总觉得纲君好像不太一样了，今天还起得很早呢。”
沢田纲吉一时有些沉默，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温声回复：“怎么说我也要读高中了嘛。”
“也是啊～纲君也长大了呢，妈妈好开心！”
沢田纲吉吃过早饭，出门的时候离上课的时间还早，不必像以前那样夺命狂奔了。他在路上慢慢走着，靠系统的记录慢慢调整着步速，以求像上一个周目那样在距离学校两条街的街角偶遇少女。
然而到了系统记录的地点、系统记录的时间，本该出现的少女却不见踪影，沢田纲吉心中一沉。
「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沢田纲吉无奈地小声嘟囔：“先听哪个都一样吧？”
「坏消息是，神原杏今天不会出现了，因为她的信息显示她今年不会转入并盛。」
「更坏的消息是，是比你回溯时间更早更积极的“攻略者”促成了这一结果。」
沢田纲吉脑中闪过了上个周目被他拦下的“情敌”们，其中似乎并没有手段这么强硬的家伙。
「这就是第二个消息更坏的原因，」系统平静的声音中难掩那一分咬牙切齿，「连我都才接收到更新包，这个世界并不是沢田你的二周目了。」
沢田纲吉一愣：“什么意思？”
「上个周目的世界是以沢田你为中心建立起来的，除了你之外并没有更高级的攻略者和系统，所以像你这种正常来说三十四岁恐怕都没有恋人的家伙才会走到攻略的最后一步，」系统解释说明的同时还不忘讽刺他一下，「但这个周目不一样了，由于多个世界的高级攻略者一周目全部攻略失败，“那个人”大失所望。」
「这个周目，“那个人”把所有参与了攻略的世界整合，开启了所有第一周目坚持到最后一步却依然失败的、高级攻略者们的，二周目。」
系统语带嘲讽：「恭喜你，沢田，地狱模式开启了。」
根据系统所说，由于这个周目是统合了多个世界的大世界，所以它所持有的回溯时间的权能被封印了。
“也就是说存读档没了？”
午休时间，沢田纲吉找借口拒绝了狱寺隼人和山本武的午饭邀请，在校内找了个角落打开便当，边吃午饭边跟系统商量。
这一周目开始的时间更靠后，昨晚听系统说这是十五岁时他还以为重置失败了。
「没错，好消息是，其他的系统肯定也被封印了这个权能，」系统说，「为了弥补这一损失，我们重新加载了新的权能，高级攻略者进入以你为圆心半径五米的范围内时，我会收到警告。而且我们也能在查看她信息时筛选出哪一项变动是世界的蝴蝶效应，哪一项是有高级攻略者动了手脚。」
这倒是个方便的能力，至少不用像上个周目那样草木皆兵了。
“小杏她现在在哪？”沢田纲吉问。
神原杏比他大一岁，上个周目在这学期因病留级转入了并盛中学，被卷进了他的“黑手党游戏”，与他结下了深厚的羁绊——这是系统对上个周目的总结。
「她跳级了，」系统很快查询完信息，回复到，「真是好手段……她被转入了普通人基本没听说过更难以触及的咒术类专门学校。」
咒术，这个名词他在课上系统就传输给他的一揽子世界资料中见过，这个词所代表的那个圈子封闭排外，确实是在第一步就推开了众多攻略者的一招好棋。
“小杏有咒力？”沢田纲吉好奇地问。
「在你的世界没有，别的世界里当然有，」系统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一些别的情绪，「在这个一锅乱炖的大世界里，她同时有了不同世界的能力。」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数据库里仿佛只有恋爱的系统难得语气沉重地总结，「这不再是单纯的恋爱游戏了。她多种多样的能力会吸引到攻略者以外的人关注。」
“那也不错，”沢田纲吉小声说，“小杏本来就很优秀。”
「你认真的？」系统不可思议地问，「你只是回到了十五岁不是真的只有十五岁！别让我觉得我还要重新看你长出恋爱头脑行不行？她吸引更多关注就说明她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会遇到更多危险！」
沢田纲吉心念一动。没想到这系统还挺关心小杏的安危？
「——白白损失了多少英雄救美的机会和好感度你知不知道啊！」
好，它还是这么不把小杏当人看。沢田纲吉笑眯眯地咬牙切齿地想。
沢田纲吉的沉默没有引起系统的注意，反正上个周目他也这样，年纪越大越没声，一天天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到头来也没琢磨出happy ending。
“咒术类学校啊……真难办，”沢田纲吉小声抱怨着掏出手机，轻车熟路地点开SNS平台输入一串ID，“我又没有什么咒术师的天分，就算有，想转进去也是痴人说梦吧。”
他可不觉得那位在咒术学校的攻略者会轻易允许未知的人接近小杏。
「你在干什么？」系统好奇的语气随着他点进那个ID的主页变得惊异，「你哪来的神原杏ID啊？！」
“早就背下来了，”沢田纲吉先点了个关注，又进入相册确认起了神原杏的状态，“小杏的各种ID从我认识她起就没换过，所以想着先试试看。看来即使世界融合也不影响这个呢。”
“啊，其实line号我也记得，”沢田纲吉看着照片里女孩柔软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毕竟现在的我对她来说只是陌生人，太冒进了会吓到她，所以那个以后再说。”
系统沉默了一瞬，费解地问道：「都这样了，你到底是怎么攻略失败的？」
沢田纲吉轻快又诚恳地回答：“你说我不爱她。”
系统默默。
从沢田纲吉的所有行为中都能分析出他的感情，其沉重程度令系统瞠目结舌。但是神原杏没能拥有爱，没能回馈爱。
所以沢田纲吉一定不是爱着神原杏的。
傲慢的、高高在上的系统难得纳闷地翻起了数据库。
沢田纲吉所怀抱的，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