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某处，地下室内。

    “你怎么看？”男人把那张一夜之间传遍整个里世界的追杀令丢给了电脑面前的青年，“才被港口黑手党收留了多久，有一个月吗？就做出这种事？”

    “我没有看法哦，我跟神原君又不熟，”俄罗斯青年摊摊手，“不过从你给的情报来看，先是堂而皇之地违背咒术规定，之后又在短时间内惹怒了港口黑手党。说不定是个相当叛逆的孩子呢。”

    “而且是相当有天赋的天才，”男人思索道，“不过，还是太巧了。”

    与六眼和咒灵操使交好的天才咒术师，偏偏想要研究人类的进化？

    青年偏了偏头：“是说什么？”

    “是我这边的事，”男人含混带过了这个话题，然后问到，“你呢？她的异能力如果真如那个组织所说，那你的愿望也很快就能实现了吧？”

    名为费奥多尔的青年支着下巴，病弱苍白的脸上是看不透情绪的笑容：“关于这一点，我也觉得太巧了。”

    功能上等同于“书”的少女，恰好被咒术界驱逐，来到了藏有“书”的横滨？

    双方都没有再追问彼此口中的“巧合”，合作也要有限度，这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不过，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那张印有少女侧脸的追杀令上。

    “总感觉会跟我很合得来啊，这孩子。”

    “是吗？那么就拜托你了哦，费奥多尔君。”

    男人缓步从阴暗处走出，额上的缝合伤口触目惊心。

    费奥多尔笑了笑：“我会努力跟她交上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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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共训练室的人少了很多，据首领说，是神原杏使用咒力对他们造成了暂时无解的损伤，如果继续拖下去，很可能会全部死亡。

    而港口黑手党在前不久又因为收留神原杏的事跟咒术界把关系闹僵了，现在再想请那位反转术式的医生过来救人恐怕难于登天。最近几天里世界都在讨论，说港口黑手党这是急于吸取人才，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神原杏是叛徒吗？

    “应该说是合作破裂吧，”首领探究地望着他，“芥川君是想亲自去追杀她吗？”

    芥川龙之介一板一眼地回答：“任何对港口黑手党造成危害的家伙都会被在下撕碎。”

    “我不会阻拦你的行动，芥川君，”首领说，“你的忠诚和果决正是现在的港口黑手党所需要的。”

    港口黑手党需要他的忠诚。他必须毫不留情地撕碎那个女人，让她为背叛港口黑手党付出代价，向她证明自己并没有被那些所谓（温情）的利益交换（假象）打动，芥川龙之介是不需要善意的恶犬。

    心中的某种情绪正在高鸣，就连罗生门也蠢蠢欲动。指尖感受到一种麻木的冰冷，让他忍不住回忆起训练时少女靠近的温度。

    她的血会更温暖吗？还是像所有叛徒一样冰冷粘腻呢？

    杀了她。必须要让她付出代价。因为她损害了港口黑手党。

    质问她。必须要让她承认。那些话语只不过是蒙蔽他的虚饰之言。

    剖开她。必须要看清。那颗心脏难道不曾有过任何真实？

    “芥川君，”烙印在大脑中的声音拦住了不知不觉间脱轨了的思绪，“你要去伤害小杏吗？”

    芥川龙之介猛地抬起头。既尊敬又令他恐惧的男人坐在他个人训练室的角落，面对他的怔愣露出了不含任何感情的冰冷笑容：“敢伤到小杏的话……”

    【敢伤到小杏的话我就杀了你哦？】

    不知何处而来的声音，顺其自然地在他脑海中把男人的话补全了。当下的这一幕如此熟悉，令芥川龙之介产生了一种错乱的焦虑，抓不到既视感源头的不可控感使他应激，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明明，唯独不想在这个人面前……！

    “你压根就不知道小杏去了哪里吧？”太宰治对他的动摇丝毫不感兴趣，移开了视线，“港口黑手党现在也抓不准她的行踪哦。只会碾碎敌人而没有任何策略性的芥川君要怎么找到她？”

    “暂时找不到就不行动吗？”他死死盯着这个把自己带回港口黑手党的男人，“我不会为私情所困，自然不会被绊住手脚。”

    “哇哦，刚才那是在讽刺我？”太宰治笑了一下，“因为我不肯在这件事上出力？觉得我被小杏迷惑了？芥川君，是什么给你的勇气让你这样讥讽我？”

    “在下并无此意……”

    “你又如何呢？”阴影下，太宰治鸢色的双瞳如干涸的血迹一般，“说着要为港口黑手党铲除敌人，其实是觉得自己被骗了，正要流着眼泪去找她要个说法吧？”

    芥川龙之介难堪地别开眼：“请您不要用这种……！”

    “你想去找她的话就去好了？”太宰治跨坐在椅子上，手肘支在椅背上，偏头望着他，“不要到个说法的话，你是不会罢休的吧？那就去吧，毕竟我很善解人意。”

    “当然，找不找得到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太宰治站起身，毫不留恋地就要迈步离开。

    “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急急问到，“您说这些究竟是……”

    “没什么原因，”那声音随着太宰治离开的步伐远去，“心情不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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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欺负小孩子，太差劲了你这人……」

    “我可没有，”太宰治脚步不停，“芥川君去追杀小杏的场面正是现在需要的。港口黑手党声名鹊起的恶犬死咬着神原杏不放——这样小杏的恶行就更有可信度了。”

    「你知道她没做那些事的吧？」系统问，「那你有什么心情不好的？」

    “完全没有恋爱细胞的话就不要跟我说话。”太宰治恹恹地说。

    「搞不懂你，」系统也烦了跟他对话，「你心情差得莫名其妙，什么叫她把你丢下了？神原杏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乖乖等着不就好了？」

    “啊是吗？乖乖等着就有人帮我完成任务了？”太宰治呛声道，“你搞没搞懂轻重缓急啊？不帮我定位也就算了居然还在指责我？”

    哪怕在太宰治所有情绪失控的情况里，这次都算是相当炸裂的。系统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对自己的宿主态度稍微好点：「那你想我怎样？定位她不行，有损人权。」

    “难得你还会在意人权，”太宰治冷笑着坐进自己的办公椅，“那……沢田纲吉现在是什么情况？”

    「打探情敌啊，这个没问题，」系统立刻抛弃了自己的人权坚持，「虽然详细情况不能告诉你，但他最近受到了优待哦。」

    “优待？”

    「因为一些情况他自己的攻略进度停滞了，那个人为了补偿他所做的措施。」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因为他帮助中也了？”

    「不愧是你……」

    “那算什么补偿，”黑发少年笑了起来，“是惩罚吧？”

    系统感到很困惑：「在这周目的混战中享受到资源倾斜的待遇，这显然是优待吧？」

    太宰治抽出了桌上的文件，随口回答道：“你不懂也很正常，你是笨蛋嘛。”

    系统不理他了。他也乐得耳边清静，翻了两页其他组织的情报之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于沢田纲吉来说，神原杏越靠近他，他就越痛苦。那个人真恶趣味啊，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做出这种“优待”的吧？

    少年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

    真是……极度恶劣的人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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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秋初晴好的公园里，太宰治未等对方回答就坐下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没有一丝伪装，被全横滨通缉的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笑到：“怎么找到的？”

    “你是不愿意给大家添麻烦的性格嘛，”太宰治说，“不能让森先生难做，所以要离港口黑手党掌控力最强的地区远一点。芥川君追杀你的事沸沸扬扬，所以也不能去人员密集的中心区或者住宅区，以防被找到的时候起了冲突造成不必要的伤亡。除此之外……就是心有灵犀了吧？”

    神原杏对他的推断不置可否，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公园：“在横滨到处乱转的这几天……我发现这里很熟悉。”

    “虽然人很少，绿植也不茂盛，器材更是老旧，”少女笑了笑，“但就是感觉很舒适。坐在这里的时候会觉得很安心……我就想，如果有人也能找到这里的话，肯定和过去的我一样，对这个公园有着难以割舍的回忆吧。”

    太宰治沉默地望着她。

    “太宰，你所了解的又是我的哪一部分呢？”少女侧头回望他，金色的眼睛清澈又明亮，带着过去的她绝不会有的神采。

    他了解的？太宰治想，是笨拙的，磕磕绊绊的，连笑容都无法很好展露的她。

    如果一周目真的有顺序的话，那他遇见的一定就是最初的神原杏了吧？比脑子里那个机械生命还要天真，对世间的一切都心怀善意，连他刻意的刁难都读不懂的笨蛋。

    而如今的神原杏却如此自信、坚定又敏锐。是谁改变了她，又是谁塑造了她呢？

    ……真令人憎恨。

    “这么友好地聊天可不适合现在的我们，”他笑着歪了歪头，转移话题道，“小杏一定也察觉到了吧？诱饵起作用了。”

    “……是呢，”少女敛去笑容，不再追问他的想法。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没关系吗？我不会留手的。”

    太宰治靠在长椅的椅背上，仰头望着她，如信徒般虔诚：“我的荣幸。”

    拥抱如雪花般轻盈冰凉，他错觉少女在他颊边一吻，侧目看去的瞬间，温暖的刀锋没入了体内。

    光刃还带着秋日午后的温度，在他胸腔中不断升温，几乎要灼伤那颗被大雪封存的心。

    “谢谢你，治君。”

    太宰治微微睁大了眼。少女抽刀远离，他却指尖颤抖，想要握住那刀锋。

    那双俯视着他的含笑的金瞳，一如噩梦般的黄昏。

    他望着黄昏笑了起来。

    耳边是系统尖锐的警报，一定又在抱怨要浪费能量给他吊命了吧？真过分啊，这一次尤其过分。

    若能在此刻拥抱真正的死亡，那将是他最圆满的结局。

    我们生命的轴心就是爱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