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乔琳不想离开朋友和家人出行巡演，但是巡演本身起初是很有趣的，任何人听到年轻的孩子们尖叫着呼喊他们的名字时，都会感到这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膨胀感。

    乔琳在舞台上同队友一起尽情表演，几乎在每个城市的单场表演时长都超过了90分钟。哈利曾经担心过的乐队的体力问题被乔琳通过取巧的办法解决了，她跟乐队会借口不插电表演坐在麦克风后弹唱，为自己省下不少体力。

    从西雅图到蒙特利尔，再从渥太华到芝加哥，从波特兰到纽约，再从克利夫兰回到洛杉矶，这一路上他们拜访了北美28个城市，平均每天都有一场演唱会。乔琳一路上都尽量玩些不一样的表演，乐队经常即兴发挥，这也给一些追着他们参加多处演出的粉丝带来了很多惊喜。

    如果能给乔琳在这一路上的心情指标画个指示图的话，那么它一定是个不太标准的U型曲线，开始时最兴奋，中间开始消极下滑，结尾时又因为即将回家而感到一点额外的振奋。

    这种振奋促使她在圣地亚哥表演时跟台下的观众开玩笑：“接下来我会做点额外的介绍——为了防止你们只是被朋友拉来的，在我右手边这个弹贝斯的可爱帅哥是史蒂夫。”

    史蒂夫用贝斯声回应了她的介绍。

    在乐迷的欢呼声中乔琳笑着说：“嘿，在场的女士们，别省着用你们的力气了，史蒂夫百分百是单身！他超级可爱，绝对是个当男朋友的好材料！”

    史蒂夫无奈地摇着头拍了一下贝斯弦做了个抗议，粉丝的尖叫声却明显更大了。

    乔琳继续笑着说：“但是，我们不搞套圈游戏，即使你把你的内衣扔上舞台，他也不会跟你走。而且这个在我左边弹吉他的可爱小伙，他是罗德，但是他已经属于别人了，别在他身上费力气了。”

    她这么开玩笑是有原因的，乐队从这一路巡演中积累了不少惨痛教训，粉丝激动起来的时候会往舞台上扔各种各样的东西，罗德差点被水瓶砸中，而乔琳不幸被一位女士的内衣击中，差点被内衣钩划到眼睛。

    至于演出结束后的握手环节就更别提了，乔琳为此买了一件能把她整个人都盖起来的大披巾，以此阻挡那些突如其来的皮肤接触。更衣室门口那两个高大的保镖也时刻准备着阻拦不在访客名单上的人。

    “我真的学到了很多，”乔琳打电话给比安卡抱怨，“我甚至在想我们的门票应该更贵一些，这样那些无聊的人或许就不会出现了。”

    “发生什么了？”

    “我们在波特兰表演的时候，有个家伙明显想要挑事，他在台下冲我大喊，向我们展示你的胸！这真恶心！”

    比安卡惊叫起来：“E！天呐，你怎么应对这些事呀！”

    “我冲他喊，你为什么不先把自己的裤子脱掉！”乔琳翻了个白眼，“出于某种神秘的原因，我的表演经验告诉我，这种人不会这么做。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他会沦为彻底的笑柄。当时现场的其他观众都在嘘他，有些粉丝甚至想打他，之后我们的保安把那家伙带了出去，把他列入黑名单。”

    “我以为这种都是粉丝的表演不会出现这种事呢！”

    乔琳叹息着回答：“这只是偶发情况，可有的时候有些人真的很怪，你知道，我们正常人是没法理解他们的。”

    巡演中发生的不愉快只能算是一时的插曲，总的来说巡演还是有好处的。最直观的好处就是金钱。这一路上他们平均卖出的门票价格是18美元，而他们一共卖出了13.5万张门票，门票总收入243万美元。再加上他们平均每天能卖出去3.5万美元的周边商品，这一趟总收入就有351.5万美元。

    当然，这些钱不会真的全都进入乐队的口袋，扣除掉20%的巡演成本、20%的巡演承销商分成、10%的营销成本以及很多其他乔琳根本叫不出名字的费用，乐队大约能拿走30%的门票费用和50%的周边销售费用。

    感谢乐队在律师的建议下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管理周边销售，这样一来，理想状况下，乐队每个人税前都能大概拿到31万美元。

    不过据哈利说这种收益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新手运气”，这一路巡演他们售空了大部分场次，即使最差的一场也有85%的入场率。而且乐队的表演没有太多耗资巨大的制作成本和额外乐手，这也为乐队创造了很大的盈利空间。

    不管哈利说的对不对，乔琳唯一重视的一件事就是她可以回家了。

    巡演中的一切刺激结束后，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深深的疲惫感，好像她身体里所有的能量都被抽空了。

    她真的需要休息。她决定接下来的一周内，她要待在家里，谁都不见。

    没人能改变乔琳已经做好的决定。保罗欣喜于女友回到洛杉矶的同时，也开始担心她的精神状态，每天在工作结束后都会来乔琳家查看她的情况。乔琳也临时给他准备了一把钥匙。

    “乔，你吃晚饭了吗？”

    他进门后一开始没发现什么异样，可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乔？”他提高了音量，快步走进乔琳的卧室，发现她的浴室门关着。

    他敲了敲门，“乔？”

    “保罗？是你吗？”乔琳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你还好吗，honey？”

    “我还好，我只是在浴缸里睡着了。”

    乔琳打着哈欠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没有裹起来。

    “你是不是喝酒了？”保罗皱起眉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条浴巾递给她，“擦擦头发，甜心，别感冒了。”

    乔琳轻笑着接过浴巾，“这是温度宜人的洛杉矶，我怎么可能会感冒？”

    “你知道的，你免疫力下降的时候病毒会利用你的脆弱，blah，blah，基础生物学。”

    保罗耸耸肩，走到她身边，帮她把长发裹进了浴巾里。

    “我总是觉得你对付女孩也太熟练了。”乔琳一边享受他的帮助，一边调笑他。

    保罗轻笑着回答：“哦，kiddo，你不知道跟三个姐妹一起长大是怎么回事，我总得照顾她们。”

    “你的意思是说仗着年纪大指挥她们吧？”

    “她们小的时候，照顾，引导，都差不多。”保罗笑了笑，在乔琳的肩头轻吻了一下。

    乔琳回身面朝他，抬头吻了他一下，“你让我觉得很痒。”

    “很好，”可保罗随即又叹了口气，“亲爱的，你是不是喝酒了？”

    乔琳轻笑着否认：“我没有，白天喝酒，我还没到那个程度呢。”

    保罗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别撒谎，我不会怪你。”

    乔琳沉默了一下后回答：“我很抱歉，我可能喝了一两杯……烈的。”

    保罗无奈地抬起双手捧住了她的脸，温柔地问：“你是不是真的很累？”

    乔琳眼圈里开始有泪珠打转了，“保罗，我的神经就是没法松懈下来，所有的那些事在我脑子里不停地打转。”

    “天呐，甜心，”保罗的心都要碎了，“我在这儿。”

    乔琳的泪珠还在噗哒噗哒得掉，可她还是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保罗，我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我应该感到兴奋，可我只觉得疲惫。我感觉我完全失去控制了。我不想说得好像我不知感恩，可我真的不觉得快乐。”

    保罗抱紧了她，“哭吧，baby，如果你想的话，我一直都在这儿。”

    乔琳把头埋在他怀里，一开始还只是小声呜咽，可很快就变成了嚎啕大哭。保罗觉得这些泪水要把他的心撕裂了。

    她居然一边哭一边道歉说：“对不起，我弄脏你的衬衫了。”

    保罗无奈极了，“Baby，这不重要。如果毁掉一件衬衫能让你开心起来，我愿意毁掉一百件。”

    乔琳破涕为笑，“那你的衣柜可就彻底遭殃了，我很怀疑你所有衬衫加起来有15件吗？”

    保罗见她笑起来了，心底像是松开一块大石头。他耸耸肩说：“其实我也很怀疑，我们可以一起努力下。”

    “给你买更多条纹衬衫吗？先生，我不这样认为，我的审美在大声抗议了。”

    “现在她有精神嘲讽我的时尚选择了，我猜她的心情好些了？”

    乔琳轻轻地点了点头，“真奇怪，我觉得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甜心，把情绪压在心底是不健康的，你需要的可能只是大哭一场。”

    “或者我就是需要你。”乔琳抱紧了保罗的腰，撒娇道。

    保罗低头吻了下她的眉心，“我就在这儿呢，甜心。”

    他叹了口气问道：“你觉得你需要专业的帮助吗，乔？”

    乔琳摇摇头，“我觉得我只是有点无所适从，你知道的，这种生活跟我预计的很不一样，起初它很快乐，可现在，它完全变成了一种苦役。”

    “你不想继续上台唱歌了吗？”

    “不不不，我仍然热爱这项事业，”乔琳立刻摇头否认，“只是我需要一点个人的时间，从这个身份脱离出来。我不仅仅是个歌手，你明白吗？我过去拥有丰富得多的生活，可现在我感觉我好像除了乐队生活以外没有任何生活了。我不只是Vio Velvet的主唱。”

    保罗开始理解她在焦虑什么了，他突然放下心来，“我明白了，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我认识的那个乔，她有太多种可能了。现在她仍然是这样的。我们可以一步步地完成这些，不是吗？”

    乔琳轻轻地点了下头，“我不敢向任何人透露我的感觉，特别是乐队和我妈妈。我不想让他们……”

    “我知道，”保罗叹息着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有的时候，你不一定需要表现得无坚不摧。乔，你可以信任我，或者别的什么人。你得谈论你的感受，而不是假装若无其事。”

    “我可能真的不太擅长这件事，”乔琳长叹一口气，“我太习惯于隐藏我的情绪了。”

    她就是这么长大的，妈妈已经非常辛苦了，她得照顾好自己，不给其他人添麻烦。她一直都可以解决自己的问题的。

    “我知道你强大到可以解决你自己的问题，”保罗轻轻地吻了下乔琳的额头，“可我在这儿，所以你不需要隐藏，我很愿意听你讲话。”

    “可如果我把我的问题分享给你，那不就变成我们两个人的问题了吗？”乔琳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求救。

    保罗的心在这一刻被重重地锤了一下，“甜心，那就是爱人的意义，我们不仅仅分享快乐，还分担痛苦。”

    “可我不想让你为我的痛苦感到痛苦……”

    保罗打断了她，“可我愿意。”

    他低声说：“你不一定要说出来，可你得知道，当你感到疼痛时，你不是一个人，我就在这儿。”

    乔琳点点头。

    突然，她的肚子咕得一声叫了出来，那是很响的一声求救。

    保罗几乎要笑出来了。他看着红晕一点点爬上乔琳的脸颊，强行忍住笑意说：“你没吃晚饭，是吗？你想吃些什么？我们可以点外卖，我也可以看看冰箱里还有些什么能做的。”

    乔琳立刻回答：“我想吃小羊排！那种烤得正好的，滋滋冒油，带着迷迭香、蒜和黄油的香气，还有一点柠檬的清香……唔，我都流口水了。”

    “这个……让我看看有没有外卖吧。”保罗觉得乔琳可能是高估了他的厨艺。

    乔琳瞬间打起了精神，跑去拿外卖单了。保罗见状松了口气，乔还是那个乔，即使精神不佳的时候，美食也还是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可她的职业要求她要长期保持身材，根本不能肆意选择食谱。

    可怜孩子。

    保罗忍不住叹气。

    就这样，大哭一场又大吃一顿的乔琳意识到关在家里睡觉根本无助于解决她的身份焦虑，她需要真正的活动。

    但话又说回来，乔琳现在真的很难像过去那样自由活动，她会被人认出来。这不是说她现在像是电影明星那样走在街上都需要三五个保镖，可她确实会被偶遇的歌迷认出来。

    乔琳不想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抱怨，作为主唱，她比乐队里的其他人得到了更多的外界关注，可她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罗拉的隐形感。

    就像罗拉说过的那样：“没人关心鼓手长什么样。我可以表演，可以得到认可、地位和金钱的同时，保持我的个人生活。”

    史蒂夫附议道：“贝斯手也差不多吧。”

    很多听众对低音不敏感，也就不太关心贝斯手。可对乐队来说，贝斯是必不可少的。何况紫色天鹅绒不仅仅喜欢在和弦上玩花型，还喜欢让史蒂夫尽情地展示他的加花技巧。

    乔琳一直开玩笑说，如果哪天罗拉进鼓时的节拍给错了，那史蒂夫就是拯救表演的那个人，其他人都得听着贝斯的拍子走。

    每个人都必不可少，这就是乐队，而不是主唱和她的伴奏。

    吃饱喝足后的乔琳惬意地躺在保罗的怀里，两个人随便换着电视频道，聊着天。

    “保罗，你的短片怎么样了？”

    “接近尾声了。”

    乔琳惊喜地扭头看他，“我会是第一个观众吗？”

    保罗轻笑着吻了下她的头发，“当然，不然会是谁呢？”

    乔琳骄傲地扬了扬眉毛，“说得也是。”

    “你的电影呢？你们准备把它送去圣丹斯吗？”

    “应该是的。你觉得呢？”

    “当然要这么做，即使没有入选，你们也可以找个机会在那里做一次放映，我觉得那些公司会来竞价的。”

    乔琳正准备回答自己已经收到了一些还算过得去的报价时，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懒洋洋地拽了拽保罗的衬衫，“baby，你能帮我拿一下电话吗？”

    保罗没等她说完就起身提起了话筒，“hi，阿普尔比家。”

    “……你是？”对面是个疑惑的女声。

    乔琳见状从保罗手中接过了电话，“我是乔琳，你是哪位？”

    “Hi，乔，我是简……”

    等乔琳挂掉电话后保罗好奇地提问：“你的经纪人？什么事？”

    乔琳重新躺回了保罗怀里，“是的，她打电话告诉我接下来的日程安排。我最近刚刚跟她续了新的经纪约，一年时间真的过得很快。”

    “新日程？”

    乔琳自嘲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我几乎忘了，我还有两个电影合同在身上呢，那个理查德·林克莱特导演的电影，他们下周开机。”

    保罗笑着吻了吻她，“一年前你还是在试镜广告的小演员，一年后你突然变成了名扬四海的摇滚明星，这就是我们这个行业的神奇之处，不是吗？”

    “这个嘛，”她起身跨坐在他身上，低头在他鼻尖上吻了一下，“我可不会用名扬四海这个词，那可太夸张了，baby。”

    “甜心，你就是个明星，即使不是今天，”保罗仰头同乔琳对视，柔声说，“也一定在某一天名扬四海，我非常确定，现在就是你的闪耀时刻。”

    乔琳轻声笑起来，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保罗的头发，“亲爱的，早晚有一天，全世界都会看到我在你身上看到的东西……”

    保罗着迷地望着她，“乔……”

    “嗯？”

    “我真的非常爱你。”

    “我也爱你，baby。”

    传真机响起来的声音打断了乔琳和保罗的对视。乔琳翻了个白眼，这实在太破坏气氛了。可她还是起身离开保罗，走到传真机前查看传真的内容。

    她跳回到沙发上，把传真递给保罗看，“我要去德克萨斯了，baby。”

    保罗低头研究了一下上面的内容，“尽管我不想让你离开，但是这不失为一个散心的办法，不是吗？你向来热爱演戏的。”

    乔琳靠在他肩头，“我也这么觉得。”

    保罗笑着摸了摸乔琳的头，“我可怜的甜心，在8月底去德州，那儿会热昏你的。”

    乔琳立刻不满盯着他，“为什么我觉得你在幸灾乐祸？”

    “我怎么会呢？”保罗笑着回答，脸上的表情却在说他就是在幸灾乐祸。

    “你这个为了晚上凉快搬到圣莫尼卡的家伙，”乔琳佯装愤怒地翻身跨坐在他身上，抬起双手捏了捏男友的脸，“现在我要惩罚你，你要按我说的做……”

    她的声音在他耳边逐渐降低，保罗的注意力完全被她的举止攫取。

    “你想让我怎么做，乔？”

    “我要让你感觉到热，非常非常热，亲爱的，”乔琳微笑着抬手解开了他衬衣上的第一个扣子，“现在你会听从我的指示……”

    她的爱人叹息着回答：“我会做任何你要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