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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袖遮面

    不知书生遇、害几日,那躯体残破,实是难以保存,经过一番商议,将人化灰装好,暂时安放庄内,临阳昇也替夏至一齐上了柱香,打点好冥礼铺的事,贴个寻示找人。

    因村屋离义庄更近,大爷大娘盛情难却,两人便暂且在那住下。

    平静的日子过得惬意,舒坦的夏至有些难耐,她拉了临阳昇,使尽浑身气力,终于缠得荀山少主教她武艺。

    临阳昇要求夏至需每得日出而起,日入而归,绝没有逃避休憩一天半日的机会,夏至也应了,要知道,自七岁后练舞,她便日日如此。

    想她也只是一时兴起,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临阳昇便着手让夏至蹲马步,练脚程,打基础。

    出人意料的,夏至果真坚持了三五日,没有一日落下,她表现得乖巧,一边扎扎实实的蹲好,一边放柔了声音说要学点厉害的。

    荀山是修仙门派,既要会武,又须练法。临阳昇一时想不到何为“厉害的技巧”,要不,教个小术法,他接了落下的竹叶,随手向一个方向画圈,周身落叶顺势旋转成阵法,从下至上,缓缓飞起,不行,夏至摇头,似乎是说没什么用处;要不,学个飞花摘叶,他将手里的叶子用劲一掷,那叶顿时尖厉,像枚飞镖扎在了树干,入木三分,不够,夏至似乎没有兴趣……

    “就学剑吧?”

    夏至的提议终于将陷入苦思的临阳昇点醒,是啊,他一身武艺,最为擅长的不就是剑术么?

    难题解决,临阳昇勾唇,持剑出鞘:“荀山剑法……”

    “我说的是射箭啦!”

    夏至收了马步,左手伸直,右手在耳旁作拉弓状,眯了一眼,聚精会神的定了几秒,松开右手,自配弦音:“biubiu!”

    霎时,一阵风起,吹得落叶纷纷。

    若不是那最后的奇怪音效,夏至这副模样真有几分百步穿杨的意味。

    临阳昇愣了愣,认真想了想应下,须臾,又将自身佩剑往前递了递:“现暂无箭矢,你先学。”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且他也应下,夏至乖巧点头,却不知临阳昇有自己的一番固执。

    ……离打造箭矢已有几日,两人来镇领箭,逛逛街道。熙熙囔囔,人来人往,市集小摊吆喝声声,之前看伤的那家医馆也开着,苦涩的草药味弥漫。夏至和临阳昇顺道进去,和那位大夫闲聊几句。

    大夫姓甘,是医药世家这代独女。年方二十,却医术精湛,年少老成,独自一人撑起医馆。

    甘大夫不爱说话,喜静,但毕竟是个姑娘家,年龄和夏至相仿,有了前次就医还面无表情的“坦言”,夏至也不觉得有什么距离感,偶找了时间与她闲谈。当然,更多时间是夏至和临阳昇一齐帮着甘大夫将凌乱的草药分好。

    甘大夫半年前结了个好友,一同探讨医术,互相学习增进。那人性子不错,挺是活泼,为甘大夫平静枯燥的日子添了几分色彩。

    “你说的好友在哪?”

    挪开桌上堆叠的干草药料,夏至又一次询问。

    想到十日前不辞而别的好友,甘大夫眼眸低垂:“还未归。”

    “是回家了吗?”

    闻言,甘大夫像是陷入回忆,淡淡的声音越发得轻:“阿娇她,没有家……难道,真的离开了么?真的……”

    很快,她又回过神来,拨弄着草药,不再言语。

    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夏至也静下,将草药分开摆好,打了招呼离去。

    “唉……”

    刚出医馆,夏至叹了口气,还未说什么,眼前黑压压的一片阴影。

    “小心。”

    临阳昇抬手将夏至拉过去,护在跟前,转身,避开那拥簇的众人。

    一位金光华服的男子被几个黑衣小厮搀扶着走来,一路乒乒乓乓甚是壮观的撞倒过往行人。他眉头紧锁,哎哟哎呦嚎着,脸颊、身上的肉儿随着步伐颤颤颠颠,小厮也嚎着,有些凄厉:“大夫大夫,我家老爷这又腹痛了!”

    “大夫快来!”

    见场面似乎有些热闹,夏至从怀里探出头来——哦,是上次那个病患,原来是个病患,看这架势,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

    夏至还未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这扰人的哀嚎中掺杂着妇人的哭声,循声望去,是隔壁布衣坊摆出的摊子被谁人撞翻了。

    见状,夏至拍拍临阳昇按在肩头的手,示意要去帮忙。

    临阳昇惊得,像是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赶忙松手,小声道了句“失礼”,便走向那摊子。

    两人将散落在地的衣服布料一一捡起,折叠整齐摆放回去。店主擦了泪,一面收拾摊子,一面连连道谢,收了哭音,换上笑容,请两人入店看看。

    这布衣坊虽店面不大,但干净整洁,一墙木架层叠,从浅到深顺序摆着布匹,两柜挂着齐齐挂着成衣,或精致或简约,各种式样,置三座长镜,四方小椅。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进了铺子,夏至有些兴趣,看看布料,研究花纹色调,缓缓挪步,后不经意在一件襦裙前停下。

    这襦裙,轻纱勾作广袖流光,浅色绿襦,门襟、袖口、腰头皆勾勒青叶,两绕长丝系带。

    再听店主介绍这衣裙名唤清秋,夏至更是喜爱,多看了几眼。不知何时买衣的女子多了,在长镜前站满,甚至挤了过来。

    夏至抬抬手,停留片刻,步子换了方向,想去看看布匹。

    真的有些挤,夏至忙着找路,不慎被谁人拉扯了衣裳,竟衣领松下,滑落肩头:“啊!”

    夏至连忙拉住衣领,下一秒一件竹叶白衫落下,大掌的温热透过衣料传到肩膀,她抬眸,临阳昇小鹿般的眼睛看向别处,低声道:“走吧?”

    “嗯。”

    出了人群,临阳昇与店主道别,夏至等了等,在那外袍下,顺势拉好衣领。

    见临阳昇出来,夏至本想将肩上的外衫归还,可那人走到夏至跟前,便拉了她衣角一直往前走,留下个背影,不言不语。

    夏至挑眉,小跑几步,与他并肩而行。

    临阳昇知是跟上了,松开衣角,却还是不理她,偏过头,耳垂泛着红。

    原是害羞了,夏至小声的呼了口气,还以为自己哪里犯了错,惹得他不快。

    一路沉默,夏至有些无聊,摸了摸身上披的衣服,要是临阳昇还穿着这件外衫,害羞时会不会也用袖遮脸?

    想到这画面,夏至噗嗤笑出,伸手,在临阳昇背在身后的虚拳上挠了挠。

    一下又一下,临阳昇的手挪开,避了避,还是躲不过,索性收回到前头。

    夏至玩上了瘾,伸手跟去,竟正巧十指相扣。

    “够了!”

    临阳昇突然停住,甩开手,似羞似怒的喊了句。

    没来得及停下脚步,夏至猛地撞上那背,硬的很,疼的很:“干嘛突然停下啊!”

    只顾得脸上的疼,夏至伸手想揉揉,却因为距离而再次接触。

    “夏至!”

    临阳昇的声音就在头顶,有点大声,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

    一声怒喝后,夏至没有搭腔也没再戏弄,他似乎消了气,降低了音调:“别这样了……受不了……”

    夏至没有抬头,不敢抬头,不想抬头。

    她抿抿唇,小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顽皮,不是故意去牵手;只是忘性,不是故意撞人;不是故意的,眼泪不是故意的落下,不知怎么的就落下了,她不想的。

    “我……”

    在夏至看不到的地方,临阳昇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夏至的声音似乎有些奇怪,但他无从察觉,因为自己也正脸颊通红,呼吸急促。

    他脑如浆糊,心如乱麻,手心是汗,浑身热腾,怪异的很。或许是夏至的玩笑戏弄到了,或许是被谁人的计谋给得逞,临阳昇觉得自己此刻很奇怪很奇怪,为何会突然想到昨夜的梦,想到刚刚夏至滑落的衣角?太奇怪了,他想让夏至离自己远一点,再远一点,可能那样就会好些。

    ……直到傍晚两人也未曾有过一句交谈,饭间只有大爷大娘的攀谈声如常。

    饭后整理好桌椅,便找不到临阳昇的踪影,夏至在院中那椅上静坐。薄云弥漫月露西空,整整一个时辰,夜静得很。

    露气渐重,她站起,忍着肢体的僵硬和麻木,缓缓走回屋中。

    不知不觉入睡,又无知无觉的醒来,夏至起身穿衣洗漱,开门抬首,半眯的眼睛挣扎着望了眼天空,一边随手扎了长发,一边向山中走去。

    临阳昇教过她判断时辰,想到离平日练武的卯初不到两刻,夏至心下更急,走得飞快。

    橙红的天空飘着几片长云,墨青色的山峰后白光隐约,晨露栖息叶上,山雾弥漫,鸟雀自鸣,女子缓步丛林之间,清新淡雅脱尘俗。

    画面是那样美好,可夏至并不知晓。

    跟前的路也崎岖,山石平滑,苔藓葱郁。初晨清寒,平日里练习的地方空无一人,她腿也酸疼,越走越慢,越走越慢,缓缓地停了下来。

    刚刚只顾着赶路,怕误了时辰,这时停下,茫然的脸上终于有了别样的情绪——今日起得迟了,山路还漫长难走,没看见临阳昇的身影,夏至便更委屈了。她缓缓蹲下,抱着双腿,垂首看着跟前平坦的土地,孤零零的,像个被人丢弃的幼犬。

    “夏至?”

    头顶传来声音,可夏至正出神,什么也听不见。那人唤了几遍,得不到回应,轻叹一声,蹲下身子,抬手顺顺幼犬的毛。

    “夏至……夏至。”

    发被一下一下的抚摸,耳边有模糊的呼唤,夏至回了神,抬眸,眼底动荡。

    有些未清醒似的,轻飘飘的唤了一句,半晌,又唤了一句:“临冬……临冬哥哥?”

    “你怎么了?”

    “现在,”夏至突然抬头看了眼天空,肯定的语气:“是寅正?”

    临阳昇有些疑惑,但还是应了句:“是。”

    “!”

    话音刚落,夏至的身子突然倒了过来,临阳昇一惊,连忙接住。

    夏至顺势抱住临阳昇,双手在那背后紧锁,抬手的瞬间,她看见衣上的轻纱,袖间的花叶,一时恍神,又立即高兴道:“吓死我了!”

    原来夏至梦见自己错过时辰,打开门一看,判断了个寅初,恍惚之中硬是认为离约定的卯初将近。紧赶慢赶,终于到了目的地却不见人影。刚刚沉思许久才发现,夏至睡蒙了,竟硬生生提早了一个时辰!

    不得不说,一番解释把临阳昇听笑了,他昨夜露宿屋外,迷茫的跟了夏至一路。

    听到松手的要求,夏至赖在怀里不肯出,硬是要等临阳昇答应她的话。

    夏至要临阳昇不生气,也先不练武,听他应了,夏至果断松手走开几步,让人站在原地。

    “临冬哥哥,”夏至用自己最原本的音色唤了一声,轻轻脆脆,不加一丝甜腻撒娇之意,不似水柔情,却像一滴水珠,坠入心湖,激起圈圈涟漪。

    平静的正视临阳昇的眼睛,看不到他脸颊耳垂泛红,瞥不见他两侧手掌握拳。

    夏至认真的,一字一句道:“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

    身无长物,孤家寡人。

    “自知言行有些异于寻常姑娘,也许超乎你对常人的认知,但毫无恶意。许是昨日太过忘形,失了礼仪,惹得临冬哥哥你感到不适。但韶光易逝,相逢实难,同行不易,明日未知……”

    萍水相逢却是难得,时光荏苒,稍纵即逝,我不愿将时间花费,相看两无语。

    听了那一席话,临阳昇心里意味非凡。千言万语,在胸膛翻来涌去,两唇犹如千斤之重,不知如何开口。

    感觉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凝重,夏至勾唇,桃花眸子眯起:“希望小女子的拙劣舞艺能逗得临冬哥哥开心,大人不记小人过,消消气。”

    武艺?

    夏至的语调果然让临阳昇泄去几分沉重,他颇有兴趣的眨眨眼,却不知此舞艺非彼武艺。

    说完,夏至退了几步,站定,轻纱广袖半遮面,桃花眼眸柔如水。

    定定的看着前方,轻哼音律,脑海中闪过相处的细节。

    等了两三秒,身子有节奏的顿了两顿,秀手轻轻划至右侧,上步半转身,长裙摇晃。手指轻盈的向上交迭飞舞,眼眸随之望天,下一秒手臂拈花垂下。左手连连轻点,从右归左,慢转半圈,忽而足下轻快,转回背向原地。提了裙摆,走了几步,刹那转身,神情茫然,如单纯稚子。双手在颊边一拍,下划弧线,上作散花……

    昨日静坐的那些时间,夏至想了很多,临冬也许不喜欢那样,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许自己还好再往淑女那方向发展发展,含蓄一些吧。她身无长物,也并不聪慧,只有从小练习的舞蹈拿的出手了……

    不得不说,夏至的舞艺非凡,看得人心神动荡,说是一舞倾城也不为过。

    临阳昇凝神而视,满心满眼,是那山石草木,袅袅薄雾和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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